担心王冬梅会吃亏,容榕猛地推开了虚掩的门。
“娘!”
呼呼……
听到开门声,站在厨房窗户上的那“人”被吓了一跳。
猛地扑扇了两下翅膀,立刻松开了抓在五花肉上的爪子,向后退时嘴里还发出了“呀咔呀咔”的尖叫声。
容榕:???
抢肉的竟然是一只鸟?!
那只鸟浑身上下的羽毛呈棕红色,张开翅膀时可以看到它翅膀上黑褐色的斑纹,它的腹部羽毛布满了斑点,别看它张开翅膀还没箩筐大,配上一双锋利的尖爪,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如果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只红隼?
红隼并没有被吓走,兴许是知道王冬梅和它的关系好,会保护自己。于是,它扑棱了两下翅膀后便再次落在了窗台上,眨了眨眼,好奇地打量起了那张陌生的面孔。
“咋了这是?”
看到容榕闯进来时着急忙慌的样子,王冬梅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一定是以为自己叫欺负了,才会急着进来要帮忙。
一想到女儿在担心自己,王冬梅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感动:“不碍事,它是咱家的老邻居了。”
说着,王冬梅顺着窗外指了下院子后面的那棵老槐树。
树梢上,是红隼妈妈用几根枯树枝搭的鸟窝,简陋是简陋了点,不过里面的几只雏鸟却很强壮,正长着嘴巴等待父母的投喂。
“它们两口子每年都来这棵树上搭窝,得有三四年了。”
将被抢走的五花肉重新放到案板上,王冬梅一边说一边抄起菜刀,从上面割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肉皮,“给,可不兴再动手抢了啊。”
母红隼朝着她跳近了些,侧着头瞧了眼她手里的肉,并没有要下嘴的意思。
“嘿?胃口咋还变大了?”
王冬梅嘴上埋怨着,手上的刀却又割下了一块差不多大小的肉,平摊在手心里等着她去啄食,“就这么多,再多一口都没有了,总共就这么点肉,剩下的我还得给闺女包饺子呢。”
呀咔呀咔……
母红隼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叫了两声后,快速地将她手里的肉叼进嘴里,一个翻身便朝着树上的孩子们飞了过去。
站在树梢上,它将自己要来的两块肉分给了巢里嗷嗷待哺的几张嘴,方才还“吱吱吱”叫个不停的雏鸟被喂饱后,立马安静了下来,缩回脖子开始睡觉。
头挨着头、翅膀贴着翅膀,看着还真是温馨的一窝兄弟姐妹呢。
喂饱了孩子,母红隼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蹲在旁边的树杈上闭目养神,继续等待着外出捕猎的丈夫。
“它当娘也不容易,”切着洗好的菜,王冬梅继续对容榕说道,“那只公鸟不中用,出去十次有七八次都空着手回来,前年的那一窝雏,好几只都没活下来。”
提起那一窝早夭的幼鸟,王冬梅的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惋惜,“要不是逼不得已,它们也不能求到咱们这儿,当了几年邻居,我和你爹也不好叫剩下来的鸟再饿死。”
容家算不上顿顿有肉的富裕家庭,可支援它们一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出去干活时帮着抓点蟋蟀、蚂蚱,顺便再挑些方便搭窝的细树枝,有了容家的救助,红隼一家不仅保住了剩下的孩子,还过上了“小康”水平的生活。
特别是母红隼,肉眼可见胖了起来,身上的毛也有了光泽。
结果就因为帮了它们那一次,后来每年来搭巢,它们两口子都会来容家后头的这棵老槐树,生了孩子后要坐月子的母红隼,还会时不时飞来厨房向他们讨口饭吃。
老公不中用没关系,有容家当靠山倚仗,就不怕自己和孩子饿肚子~
“娘,你人真好。”帮着王冬梅把菜洗干净,容榕淡淡地说道。
被她这么一夸,王冬梅的脸都红了,“害,有啥好不好的,不过就是喂它两口肉而已。好歹也是一条命,权当积德了。”
将肉切好后,王冬梅用围裙擦了擦手,转头去厨架上拿碗。
吱吱吱~
老旧的架子上,一个黑影“嗖”地一下闪了过去。
“啊啊啊!”
容榕被那“黑影”吓得不轻,因为那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而是一只跟玉米棒差不多大的老鼠!
小小的脑瓜、长长的尾巴……别说看清了,光是看到它的背影,容榕就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怕,娘在呢!”
王冬梅一边安抚着容榕,一边关上厨房的门,同时还抄起了墙角的扫帚,“他娘的,大白天的就跑出来吓我闺女?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王冬梅不仅长得漂亮、干活麻利,收拾起这些家里的腌臜货也是完全没带怕的。
先是踢了踢碗柜,又敲了敲灶台旁边的水缸,最后又用笤帚打了两下门来了招声东击西。
就在那只老鼠以为自己抓住空档,能够趁机逃走时,王冬梅直接一笤帚朝着它的天灵盖砸了过去。
吱……
“死了死了,别怕。”
王冬梅再次用事实证明,她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娇花,而是可以撑起家庭、照顾女儿的霸王花!
弯下腰用簸箕熟练地一铲,直接将被拍扁的老鼠扔到了窗外去。
抖了下簸箕上粘着的毛,她还不忘招呼树上的老邻居下来吃饭,“孩儿她娘?下来吃饭吧!”
听到王冬梅的呼唤,刚打了会盹的母红隼再次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
叼起老鼠尾巴飞回到树上,它又“呀咔呀咔”地为她唱起了一支歌。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来自好邻居的馈赠~
今日份的功德 1
……
为了迎接容榕回来,王冬梅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中午,一米见宽的小方桌上难得凑齐了四个菜。
一个蒜薹炒肉、一个木耳炒青菜、一个炒蘑菇还有一盘饺子……对于荣家而已,这样的菜色简直是简陋,但在容家,只有过年才能吃这样一顿好的饭菜。
容桂林和王冬梅都是朴实的庄稼人,不知道怎么向女儿表达心里的亏欠,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她的碗里夹肉。
他们表现得很拘谨,一双眼睛时刻注意着容榕的表情,他们比不得她在城里父母那么富裕,所以很怕会在她的脸上看到嫌弃和反感。
“爹,娘,别光给我夹啊,你们也吃。”容榕笑着给他们轮流夹了肉,又主动去厨房给他们盛了汤,脸上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悦。
老天爷对她够好了,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还给了她一双疼爱自己的父母。
嫌弃?她感觉自己特别幸福的好吧!
“榕啊,今后你有啥打算不?”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容桂林这才缓缓开了口,“别看咱家穷,可你要读书的话,我跟你娘也是供得起的。”
容梧桐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瞧你爹干啥?你要是读书那块料,我和你爹能不叫你读?”王冬梅给他的碗里夹了一块蘑菇,堵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张开的嘴。
读书,在他们眼里是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
王冬梅当初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肯读书,他们都举双手赞成。
咽下嘴里的那口青菜,容榕回答说:“我不想考大学。”
原主从小就不爱学习,为了她的学习,荣家父母心都快操碎了,才好不容易拿到了一个高中毕业证。
容榕本人也不是什么学霸,况且,都说九十年代是个充满着机会的年代,除了考学这条路,她也想试试看更多的可能性。
“嗯,不想考那咱就不考,”王冬梅跟着说道,“刚回来,先歇歇再说,等以后想好了再定也不迟。”
她不想强迫女儿干什么,容家比不上荣家富裕,她给不了女儿太多的物质,便只能给她更多的自由。
吃完饭后,容桂林和容梧桐还没休息一会就要去地里干活。
村子里的地不少,可大部分人都去城里打工了,为了能多赚点钱,他们父子俩便把别人家空闲下来的地也包了下来,这样一年到头能多一百来块呢。
王冬梅原本也是要跟着一起去地里的,不过今天,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拿起一把镰刀、一把锄头,再用布随意地把头发一包,临走时,她顺便把竹筐也背到了身上。
“娘,你这是要去哪?”
“放牛羊。”王冬梅一边说一边又顺道往竹筐里装了一把斧子。
放牛羊?
可这怎么看着像是要去打仗啊?
村子里一共有七头牛和二十六只羊,这是村里的公共财产。为了牛羊能多吃些草,年底卖个好价钱,村里每一户家庭都会轮流去山上放牛、放羊。
一天两户,每户派出一个人。
男人们要下地干活,于是这活儿便落在了家里女人的身上。
四十六天一轮,今天正好轮到容家。
容榕来之前,放牧的活儿一直是荣芬芳干的,如今荣芬芳跟着亲生父母住在城里,担心她在山上迷了路,又害怕她吃不了走山路的苦,于是王冬梅便顶了下来。
“娘,等等我!”
容榕脱下了脚上的那双小皮鞋,换上了王冬梅亲手做的布鞋,忙不迭地跟了上去,“你这回带着我到山上走一圈,等下次我自己就能自己走了。”
“这一趟可远着呢,你今儿刚回来,还是歇着吧,下次再去。”
“娘,”挽起王冬梅的手臂,容榕温声道,“我已经不是荣家的孩子了,我是你的闺女,迟早都是要干这些活儿的,您能帮我一次,可帮不了我一辈子。”
看着容榕眼睛里的真诚,王冬梅叹了一口气:“好,那你跟着我,咱娘儿俩一起!”
梧桐那孩子,之前总是说容榕不讲理,吃不了苦不说还总是挑人刺,娇惯出了一身的大小姐脾气。
可在她看来,这二十年没见的亲闺女也不比懂事明理的养闺女差到哪去啊?
往村里的牛羊圈去的路上,容榕和王冬梅迎面碰到了一同去放牧的另一个人。
“婶儿!”
那是个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穿着一身棉布衣裳,年龄看着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哎~”
王冬梅应了一声,随即对一旁的容榕说道:“老胡家的闺女,叫瑛子,跟你哥和芬芳从小玩到大的。”
那姑娘左手拿着放羊鞭,右手拎着一壶水,看到王冬梅时兴奋地冲她挥了挥手,可当看到容榕时,脸上的笑容却又收敛了几分。
四目遥遥相对,看着胡瑛子脸上的表情,容榕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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