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导话音刚落,整个片场立刻变得忙碌起来,大家都在为下一场戏的拍摄做准备。
这种情况下,呆坐在原地没有动的沈中夏便尤为显眼,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拍摄已经结束,仍在那哭着,周身笼罩着一股无言的悲伤。
剧组里的人都是跟过不少剧组的,见过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知道他这是还没出戏。
当演员饰演性格阴郁或者不太阳光的角色时,会很容易被角色性格所影响,从而陷入这种情绪中,经验丰富的演员都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角色影响,更不要说沈中夏这种新人演员。
注意到这一现象的莫导正要走过去看看情况,然而身边有人比他快了好几步。
他看着那人的背景,脚步一转,找陈随风去聊后面的剧情去了。
其他人见此,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悄悄往同一个地方投去视线。
身处关注中心的沈中夏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一个封闭狭小的无人空间中,整个身体被潮湿柔软的海绵包裹住,空气变得稀薄,他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缺氧让他感到头晕目眩,胸口闷闷的,连同喉咙像被什么难言的东西堵着。
他逐渐感到窒息。
头顶似乎落下一只温热厚实的大手,那只手温柔轻缓的在他头发上轻抚两下后,沈中夏感觉自己被抱入一个带着淡淡皂香的怀抱中。
这股味道莫名让他感到安心。
封闭狭小的空间不复存在,空气不再稀薄,沈中夏抓着魏进礼胸口处的衣服,哭出了声。
起初只是细微的啜泣声,之后愈来愈大,最终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此时的沈中夏像是外出受尽了委屈终于回到家中的孩子。
魏进礼沉默的收紧手臂,放在沈中夏头顶上的手落到他哭的颤抖的脊背上,轻轻拍着。
这种无言的安抚让沈中夏心中的委屈更甚,他将自己往怀抱里又挪了挪,从第三视角看过去,整个身子都埋进了魏进礼的怀里。
被哭声吸引注意看过来的莫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他眼皮子跳了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浮现。
莫导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他看了眼周围一个个看似工作实则摸鱼的工作人员,以剧本变动要重新分配工作的名义将他们叫了出去。
这间房子里瞬间只剩下沈中夏和魏进礼两个人。
魏进礼收回视线,下巴在沈中夏的头顶上轻轻蹭了下。
又过了一会,怀里人哭的声音慢慢变小,而后归于平静。
魏进礼没急着动作,如此又等了片刻,他才垂目往怀里看去。
映入眼中的是沈中夏的睡颜,他半边脸贴在魏进礼的胸口上,其下的布料已经被他的眼泪浸湿,牢牢地黏在肌肤上,露出来的另外半边脸上还挂着眼泪,棚里温度高,他又带着假发套,额头上出了不少汗,发丝汗津津的黏在侧脸上。
魏进礼盯着人看了会,抬起手将那些头发轻轻拨开,动作小心的将假发套摘了下来。
期间,沈中夏没有醒来,长时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和哭得几近脱离的原因,他睡得很熟。
魏进礼成功将发套摘下,他将其放到一边的床上,五指成梳,缓慢的在发丝间穿梭,将沈中夏黏在一起的头发一点点理顺。
之后,他抱着沈中夏在房间里又待了十几分钟,在看到沈中夏因为棚里的高温睡得不是很安稳时,他终于抱着人起身离开这里,去了休息室。
*
因为沈中夏的反应过于强烈,莫导让统筹对后面的戏份进行了调整,将沈中夏戏份排的比之前要分散许多,给他留了充分的时间去调整适应。
与此同时,沈中夏在剧组待的时间也相应加长了。
沈中夏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受,他正忙着为自己那天的失态懊恼着。
那天从休息室里醒来后,从残存的记忆看到自己做了什么沈中夏如遭雷劈。
为此一度想从地球上消失,见了魏进礼恨不得躲进地底去。
魏进礼知道沈中夏脸皮薄,配合着不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沈中夏别扭了几天,又到了他的戏份,他忙着入戏出戏,也就慢慢将这件事压到脑后去了。
一场场戏份拍下来,沈中夏对感情的处理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拍起李芬去世之后的剧情来,也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入戏太深。
很快,时间进入九月份,沈中夏也终于迎来了他的杀青戏。
看到李芬尸体和杂乱屋子的那一刻,多金就知道李芬的死和王丰有关。
他抱着李芬冰凉僵硬的尸体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警局报案,他想给李芬讨个公道,然而事与愿违,王丰的叔叔得知后将事情压下,并将其告诉给了王丰,王丰怒气冲冲地赶来,将多金拖回去打了一顿。
多金不甘心,之后又跑去了其他警局报案,结果如出一辙,他一次次被怒极的王丰捉回去,挨下一顿顿的毒打,最狠的一次差点死去。
正当的程序走不通,对不公的待遇和王丰的怨恨让多金渐渐变得极端,他动起用非法途径对王丰进行报复的想法。
于是,多金开始跟踪王丰。
然后,他不仅发现王丰和其叔叔在做什么违法勾当,还多次在王丰工作的那座小院子附近看见郑晓的身影。
多金想起那张浴室里的照片,想起关哥可能的身份。
他头脑渐渐清醒,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变得顺从,对王丰讨好起来,没人会拒绝好看的人,更别说王丰这种好色的,而且当初他拐来多金就是因为他的长相。
王丰很快放下警惕,对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的态度飞快变好,有时候喝多了会让多金过去接他,他身边的那群人很快和多金熟悉起来,喝酒寻欢脱不开身时就让多金来帮他们跑腿。
王丰不常回家,他在他工作的那个小院子附近有一个住所,他都是住在那里,这是王丰告诉多金的,有时他喝醉后会让多金把他送去那里,头几次去时多金十分老实,等王丰彻底放心后他一点点搜查起整个房子。
虽然王丰的叔叔现在厌倦了他,但早些年时也是极为看重这个侄儿的,甚至动过将家业交给他一半的念头,王丰懦弱胆小,却也有过大胆的时候,他曾将一些叔叔吩咐毁掉的东西留了下来。
多金由此知道王丰的叔叔干的是走.毒的生意,并悄悄向郑晓提供他的发现。
在他的帮助下,郑晓很快收集好证据,却在离开前一晚身份暴露,被人围堵。
眼看要被抓住时,多金帮他脱了身。
沈中夏最后一场戏份就是多金神思那一场。
这场戏是在天黑时拍的,在一片老式的胡同巷子里,剧组还特地借来了洒水车。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沈中夏一整场戏下来几乎没有出过错,最后躺在地面上咽气的眼神出乎莫导的意料,简直让他满意至极。
又拍了几个特写镜头和其他角度的镜头,这场戏结束。
沈中夏正式杀青。
他有些恍惚的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穿着被血和水浸泡过的破烂衬衫,是他第一场戏穿的那一件。
他突然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两个月前他还在和余逸然吃大排档,突发奇想的说出“要拍戏”的言论,而两个月后的今天他的第一个角色迎来了杀青。
早就等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往沈中夏的怀里塞了一束花,“小沈老师,杀青快乐!”
其他人也纷纷凑上来对他表示祝贺,莫导和各组负责人更是给沈中夏塞了红包。
拍戏时,剧组里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演了死人戏份的演员或多或少都会给封个红包,旨在避免不吉利和确保拍摄顺利进行。
沈中夏在剧组里很讨人喜欢,又是杀青戏,拿到的红包更是只多不少。
沈中夏抱着花束,将红包一一接过收好,又有人来要签名和合照。
他顿时忙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莫导看不过去,催了一声。
“还去不去吃饭了?车要走了,赶不上的自己想办法过去吧。”
众人一听,纷纷散开。
得到解救的沈中夏冲莫导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抱着花飞快的跑去把身上这身黏在皮肤上难受的不行的衣服换下,洗个澡穿上自己的衣服。
等他出来时,片场里就只剩下魏进礼以及于飞他们俩。
见到他,于飞一个劲儿的招手,催促道,“快走!莫导他们都到了!”
沈中夏赶紧跑过去。
魏进礼的车提前开到片场门口听着,三人飞快走过去上了车。
于飞负责开车,沈中夏和魏进礼坐在后排。
刚系上安全带,身旁人突然递来一个东西。
“杀青快乐。”
沈中夏看清魏进礼手里拿着的是一个蓝色的小盒子。
“这是?”他有些迟疑。
“杀青礼物。”担心沈中夏不收,魏进礼又补了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我就收下了!”沈中夏接过来,笑弯了眼睛,声调微微拉长,“谢谢魏哥~”
“不用谢。”魏进礼也笑了起来,“要看看吗?”
既然送礼物的人都这么问了,沈中夏自然说要。
他打开盒子,如魏进礼所说,盒子里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沈中夏看着黑色丝绒底上的红色编织手绳,有些愣神。
魏进礼下颚不自觉绷紧,“不喜欢吗?”
“没!”沈中夏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我很喜欢!”
似乎是怕魏进礼不相信,他主动提出,“魏哥你能帮我把他带到手上吗?”
魏进礼手指颤了下,他用指尖小心地捏起盒子里的手绳,调出适当的大小,慢慢将其送进沈中夏伸过来的手腕上。
动作间,他的指尖不可避免的蹭到沈中夏的手和手腕上。
两人一时说不清谁的心跳更快些。
“好了。”最后一步收紧手绳做好,魏进礼如释重负,他用手指拨了下那垂下来的绳头,轻声道,“保平安。”
沈中夏闻言,开玩笑般说了句“没想到魏老师还迷信啊?”
“嗯。”魏进礼抬眼,十分认真,“有些时候,还是要信的。”
沈中夏没料到魏进礼会这么说,他看着魏进礼,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他想问魏进礼,有些时候是指哪些时候?
话在嘴边滚了一圈,最后他还是没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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