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陆冰夏本来有无数的话要问,此时也只能先住口。
傅煦杪很明显,什么话都想留到晚上再说。
只能晚上再问了,陆冰夏轻轻叹了口气,想。
晚上六点半,两个人在门口汇合,傅煦杪自从“金盆洗手”,再也没有飙过车,这次也一样,摩托车四平八稳地前行。
陆冰夏忽然想起来了一点小时候的事情。
在很早之前,他们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傅煦杪就不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只不过他那时候更孤僻冷淡,比起来一群人呼朋引伴,更喜欢做的事情是独自一个人偷偷翻墙出去打游戏。
陆冰夏是他那时候的例外,傅煦杪虽然脾气古怪孤僻,但总记得翻完墙回来给陆冰夏捎点鸡腿煎包什么的,他在陆冰夏面前也不冷淡,反而很自恋地卖弄“功劳”:“夏夏,老X的鼻子比狗还灵,闻着包子味就追过来了,吓死我了。”
陆冰夏接过包子,毫不吝惜夸奖自己的竹马:“也多亏是你,别人肯定人赃俱获。”
老X……
教导主任姓什么来着?
陆冰夏完全记不清了。
游戏世界就是游戏世界,这种无关紧要的回忆只是构成她的一部分,绝对没有制作人会浪费心力给主角的高中教导主任安上姓氏。
陆冰夏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已经到了江边,凉风习习,深秋的风已经满是凉意,吹出江面凛冽的波纹。
江面月色溶溶,陆冰夏沉默,忽然道:“你有什么心事?”
“是有点,”傅煦杪静静道,他想了一下,忽然展颜。
“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傅煦杪深深吸了一口气,“夏夏,你能接受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他的神色是庄重的,看的出来很紧张,他细细讲着一些什么,是非常模式化的,剧情里的句子,陆冰夏没仔细听。
是了,她用了好感度徽章,傅煦杪这个告白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也有迹可循。
可是……
一段正常炽热的告白,真的会是这样吗?
真的会有可攻略人物?在这样明显不快乐的时候,选择告白吗?
陆冰夏印象里,是不存在的。
她摇摇头,拒绝了傅煦杪。
“我真的只把你当亲人,”她静静道。
傅煦杪那张从来神采飞扬的脸蛋此时此刻却露出来了真实的落寞,他轻轻垂下眼睛,很艰难地笑了一下。
傅煦杪最终,也只是笑着叹了口气:“好吧,夏夏。”
两个人一起在江边沉默。
“夏夏下午想问什么呢?”傅煦杪忽然问。
“感觉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既然傅煦杪转移话题,陆冰夏也跟着装聋作哑,只做不知地关切起来自己的好友,“游戏社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按道理,不该有什么的,在她做完梦之后的第一周目,她和傅煦杪一同返校,傅煦杪很正常。
这一周目,变量是乌鸿吗?但是傅煦杪和乌鸿,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最近很好,”傅煦杪断然否认。
风继续吹着,陆冰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傅煦杪突然道:“天好像冷了。”
一瞬间的,对傅煦杪的了解让陆冰夏几乎是脱口而出:“回去吧,真的冷了。”
傅煦杪果然没有说什么,很干脆地示意陆冰夏上摩托车。
一路无话,A大门口,两个人友好分别。
回到宿舍,小杨她们正在看点什么,见陆冰夏回来了,小杨八卦:“夏夏是去见男朋友了?”
“不是,”她笑了一下,“出去散了散心。”
敷衍了室友们,她躺进被窝,却毫无睡意。
傅煦杪到底什么意思?
往事和今夜一起浮现,陆冰夏觉得自己还是忽略了什么,好像有什么线头,已经轻轻在毛线团里露出来一点,可是她现在还抓不到。
陆冰夏闭上眼睛,静静思索着。
窗帘拉得很严,可是,还是一点稀薄的月色渗到屋里来,陆冰夏猛然惊醒,一点睡意也再无。
如果是因为,傅煦杪才是被选中的人呢?
其实这很合理。
第一周目她就知道,傅煦杪本来就在备选名单里,无非是先后的问题,越星和齐雪书已经开始躲避,而根据读档前的提示,这时候的主播其实还很生涩,并没有后面严谨的规矩,那如果主播发现齐雪书和越星无从下手,就此换人,也很正常。
如果是直播间的暗示,让傅煦杪做出来对她的告白,以傅煦杪的性格,定然不乐意,才会这样明显又突兀的提示,恨不得立马和陆冰夏离开。
这也是傅煦杪对陆冰夏的暗示。
那么……
陆冰夏几乎是立刻的,给傅煦杪发消息,约他明天见面。
安全的见面地点不多,和齐雪书越星那些也不能暴露,那么可选择的只剩了下——活动室。
傅煦杪学校的活动室和陆冰夏学校的活动室都可以,陆冰夏这时候就庆幸,这周目自己和越星、齐雪书都有联系,提前布置了两个安全区。
傅煦杪居然还没有睡,解释说自己正在补小组作业。
傅煦杪:那就晚上八点,晚上还有节课,在我们学校活动室可以吗?夏夏。
陆冰夏:好。
一切都很顺利,就是过于顺利,以至于让陆冰夏心神不宁。
幸好第二天也只有一节课,陆冰夏中午随便吃了个饭,下午干脆没回宿舍,在路上随便逛逛。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和乌斯年再也没有说过话,以至于几个室友旁敲侧击到底怎么回事,陆冰夏理解这种好奇心,但她现在不是很想回答。
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手机叮叮咚咚响了,陆冰夏看了一眼,还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她按灭手机,抬脚走进了隔壁一家咖啡馆。
苦涩的咖啡香气让她多少清醒了一些,屋里没什么人,能见到的就是窗边的黑发少年。
沈晏山。
沈晏山正在看一本画册,依然是安静闲雅的样子,再躁郁的心境,也能被他冲淡。
咖啡馆的背景音乐依然淙淙流淌,叮叮咚咚的倒也不是很惹人烦,不过陆冰夏无意只做这一片宁静里的看客,她笑了笑,走到旁边:“好久不见。”
沈晏山明显也还记得她,陆冰夏坐下,大大方方自我介绍:“陆冰夏,A大文学系的。”
沈晏山茫然了一瞬,按照陆冰夏的格式也自我介绍:“沈晏山,A大建筑系。”
他的基本信息果然变得很快,陆冰夏已经可以淡定自若接受,陆冰夏点了两份小蛋糕,把画了一只橘猫的橘子蛋糕放到沈晏山面前。
“谢谢你那天晚上,”她笑着说,选择了一个话题的切入点,“那天我和男朋友吵架了,所以很狼狈。”
沈晏山果然面露恍然,然后又一次沉默。
陆冰夏反而一笑:“没关系,嗯……我们,也不算男女朋友了。”
沈晏山看起来松了口气。
陆冰夏知道他多少误会了,但是也实在不想解释,转而聊起来了面前的小蛋糕。
“这家的蛋糕猫猫画的很可爱,”陆冰夏道。
她承认,虽然已经有个逻辑自洽的答案,但她还是想要探索,沈晏山多变的原因。
就算是NPC,也还有一个重要的节点,保持一致的,比如小杨的室友身份。
沈晏山如果说是售卖道具,好像也说得过去,但陆冰夏还是觉得,可能不止如此。
那么,“变量”,就是最好的切入点,比如沈晏山的画。
“的确,”沈晏山颔首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很喜欢猫咪吗?”
“还好,毕竟猫咪会带来礼物,”陆冰夏笑。
闲聊了几句,傅煦杪发来消息,和她确认,陆冰夏抿唇,回复了一下,说肯定有空。
一抬头,沈晏山已经消失了。
陆冰夏挑挑眉毛,东西都还在,应该不是消失。
极轻的脚步声响起,陆冰夏回头,看到沈晏山端着咖啡过来。
咖啡被放在陆冰夏面前,漂亮的猫咪拉花,栩栩如生地卧在咖啡上。
“猫咪的礼物,”沈晏山笑了一下。
很明显,寡言的年轻人能想到安慰狼狈失恋的陌生人的办法不多。
陆冰夏于是也笑了,突然的,她叹了口气。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至少无论什么样的沈晏山都让人感到愉快,这就够了。
*
八点,B大游戏社活动室。
月光依然稀薄,活动室门口黯淡的暖黄色声控灯还算灵敏,听到陆冰夏脚步声后响起。
陆冰夏踩着一地沙沙的树叶走过去,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A大的活动室非常简单粗暴,齐雪书财大气粗,自掏腰包在其中放了大量配置优越的台式机,旁边放几个架子给大家放书包,就构成了整间屋子。
简直像什么大型网吧。
B大这边则更像游戏社团一点,中间是一张大长桌,摆了很多椅子,旁边的柜子里放了很多剧本杀剧本、卡牌游戏模组和几副麻将,另一边则是各种单机游戏光碟,角落里放了几台性能平平的电脑。
傅煦杪靠着那张长桌,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一只骰子。
他现在看起来,倒是真的没事的样子。
“夏夏,”傅煦杪很轻快地说,“你来啦。”
他眉眼含笑,倒是让陆冰夏都要错觉,那天晚上消沉的傅煦杪,才是意外。
可是,本来想说的话,还是突然卡在喉咙口,陆冰夏也若无其事道:“是啊,要出去吃个饭吗?”
傅煦杪摇摇头,示意陆冰夏坐下。
他取出来一盒扑克,把骰子抛到桌子旁边的骰子盒里,塑料骰子撞击盒子,发出叮的一声。
陆冰夏心也忽然猛跳了一下。
她沉默坐到傅煦杪旁边,听傅煦杪闲闲道:“要玩扑克吗?”
没等陆冰夏回绝,傅煦杪已经滔滔不绝:“我最近沉迷了扑克。”
“是吗?”陆冰夏看着他,却没有上一周目嘲笑臭棋篓子的轻松心情。
“其实还好,”傅煦杪叙述,“比麻将好一点,我还可以算算牌,但是最好玩的,还是最简单也有最有乐趣的玩法。”
“比大小,”这次回答的是陆冰夏。
她太熟悉傅煦杪了,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们情同手足,以至于拥有最熟悉的默契,傅煦杪果然点头,笑容灿烂:“其实用骰子玩也可以,但是扑克有扑克的乐趣,比如——”
一张大王被他抽了出来。
“碾压级别的胜利啊,虽然不是数字,但是却可以打败剩下的所有。”
“所以呢?”陆冰夏拿走那张大王,放在了一边,忍不住破坏掉气氛,“傅煦杪,这很中二。”
傅煦杪沉默了一瞬,最后无奈地笑了笑:“算了,其实只是想让你放心,我最近就是玩桌游玩疯了,没别的事。”
他恳切道:“谢谢你,夏夏。这么多年,只有你最关心我。”
陆冰夏没忍住,又一次破坏气氛:“那你那群狐朋狗友呢?”
“那不一样,”傅煦杪说的也很理所当然,“夏夏,你也知道,我那时候脾气不好,只有你陪我。”
往事有些能提,有些却多少戳人痛处,陆冰夏无意戳人痛处,哪怕这是傅煦杪先提起,所以她只是平和道:“那没什么,都有那个阶段。”
“后来我也变了,”傅煦杪反而笑了,“没办法啊,我也不想?”
“嗯?”
困惑的是陆冰夏了。
“不想一直做个懦夫嘛,”傅煦杪笑,“什么都做不到。”
记忆忽然一下子撞进脑海。
【傅煦杪往事剧情开启】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记得那时候傅煦杪最爱做的事情,还是一个人独自去江边跑步,陆冰夏都忘了那天到底是因为什么,总之她难得的,和傅煦杪一起夜跑。
傅煦杪那时候话不多,反而是陆冰夏断断续续说几句话,也许就是因此分神的缘故,陆冰夏已经忘了自己是踩脱了哪里,一下子落入水中。
傅煦杪几乎是立刻地就跳下水奋力朝陆冰夏游去,可陆冰夏都能看到,因为紧张,傅煦杪四肢一直在发抖,距离她还有很远的距离。
陆冰夏那时候其实还算冷静。
她不会游泳,但至少还记得不要挣扎让自己浮起来,甚至还有心力让傅煦杪不要紧张,她可以再漂一会儿,不过不可靠的竹马不如可靠的路人,路过的一个黑发少年看了眼情况,二话不说,立马入水,非常迅速地把陆冰夏捞了起来。
那是——
傅煦杪打断了陆冰夏回忆记忆里那张脸:“夏夏,我不想做懦夫。”
那是沈晏山的脸。
她这么多年,并不是真的不记得这件事,但作为设定背景的事件永远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些影子,更不提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过路人是谁。
可是陆冰夏这时候还是真切地为之欣喜,原来在那么早之前,他们还有过这样一段缘分。
为什么售卖道具的NPC一定是沈晏山?为什么他的设定一直在变化,好像都有了答案。
原来她这位朋友的定点,一直都不在这上面,而是在更久远的记忆里。
沈晏山永远都是沈晏山,在酒吧仗义相助的沈晏山,和少年时路过见义勇为的沈晏山,行为当然是一致的。
陆冰夏为更了解他一点而感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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