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总是在下雨。
池潇撑着伞站在他奶奶的墓碑前。
录取通知书早已经到了,他原本想在他奶奶面前拆给她看,但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他不知怎么的,就不想了。
“我说我会考上好大学的,现在实现了。”他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眼里暗淡无光,透露着无尽的悲伤,“我原本想在你面前拆给你看的,不过这雨下得好大,我怕弄湿了,你肯定也不想让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弄湿吧。”
他继续说着,雨也一直下着。
“奶奶,你知道吗,爸妈回来找我了,是上个月的事了,我从妈妈那里知道是你把他们分开的,也是你把我和他们分开的。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爸妈他们那么相爱,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分开,弄得每个人都不开心。”
“在我知道这件事事后我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明明是你把我养大的,我跟你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奶奶,那你了解我吗?”
“听妈妈说,爸爸很恨你,甚至不愿提起你,你有过后悔吗?”
“我不会恨你也不会怨你,可是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总是想埋怨你。我今天也不想提起这件事,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人总是活在回忆里会走不出来的。”
“前几天我做了个梦,梦到你给我做饭吃,其实这不是梦吧,以前都是你做饭给我吃。”
“朋友说我头发黄是因为营养不良,我一开始还不信,直到见到了爸妈他们我才相信。我也很奇怪啊,我一直吃着那些你以前煮给我的菜,为什么会营养不良呢,奶奶,我想不通。”
“要是你在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想了,可以直接去问你。”
“可能以后我会变得很忙,很少来看你,但我一直会想着你。‘只要心里有对方,对方就会永远在自己身边’,这句是你以前对我说,我一直记着呢。”
……
他去了他奶奶又去看程舰冷,那句话他对程舰冷也说了一遍。
他还对程舰冷说了这样一句话:“你曾渴望的自由我会替你实现。”
雨不知怎么了,却下越大,那是他忘了现在是夏季。
雨滴拍打在地上,溅出水花,反射着光如同一只只银色的蝴蝶,扇动翅膀飞舞着。
从伞边缘滴落的雨水形成一道屏障,隔绝了这个一直在下雨的世界。
–
已经是八月二十三号,他们开学时间在九月中旬。
距离开学时间还有很久,池潇却没有继续做暑假工,到了跟江禾约定的时间就该要去实现。
只有池潇和江禾两个人,一开始江应蒙还挺不放心的,但想想大学四年他们都是两个人一起住,现在这个不是一个好机会让他们提前适应吗?
池潇打算去C市,那里有一个出名的花园,也有自己的父母在。
就这样他带着江禾踏上了这段长达五天的旅程。
听到自己儿子要来,还带了对象,姜惠纭激动不已,池盛让她不要那么激动,其实池盛比她还激动,不表现出来而已。
两人原本想去车站接他俩,还想让他俩住家里,谁知池潇说订了酒店,到了要先去酒店,不麻烦他们。
两人不放心,但池潇一再推辞,只好妥协。
酒店。
池潇已经把东西整理好了,现在他双手张开平躺在一张大床上。
房间里宽敞整洁,又大气高级,处处透露了“钱”这个字。
这酒店是江应蒙订的。
江禾抱着池潇送给他的玩偶,见他躺着自己也想躺下,才坐下就见他坐了起来,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就说:“待会要去我爸妈那里,你得要做好心里准备。”
江禾说:“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真的?”
“真的,没有骗你。”
池潇冲他露出笑容,随后问他:“觉得哪里不适应吗?”
“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应。”
“要是觉得不适应就告诉我。”
“爸爸跟我说过。”
“嗯,那就好了。”
几秒后池潇拉江禾躺下,自己侧身躺着面对江禾,单手撑脑袋看江禾。
他平常的语气掩藏不住他那欣喜万分的心情:“我好紧张,一想到待会带你去见我爸妈我就好紧张,不是,这不对吧,明明是你见我父母诶,为什么是我紧张啊。”
他用另一只手捏了几下江禾的脸,“江禾你说为什么?”
江禾只有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愉悦,其他地方没有表现出来,他摇头回:“我不知道。”
他望着池潇那张充满笑容的脸,突然想抱他。
“没事,你不知道也没事,你不紧张那才好。饿吗?还是累?要不要吃点东西睡个觉?下午再去我爸妈那里也可以。”
“不饿,想睡觉。”
今天下了点小雨,江禾没坐过这么久的车,也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累。
“那你去睡觉,我跟我爸妈说一声,不然让他们白等,你去睡觉吧。”
听到他的回答,池潇声音逐渐变小,增加了几分温柔。
“池潇,你说完可以和我一起睡觉吗?”
“我得要熟悉一下这里,可能没时间陪你睡,你不是有小兔子吗,你跟它睡也是在和我睡。”
“那我抱着它睡。”
等江禾闭眼睡觉后池潇就出房间,还把门轻轻关上。
到客厅后他就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见江应蒙打来的三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未回信息。
看信息是问他和江禾怎么样,但侧重点在江禾身上,池潇如实告知,随后打电话给他爸妈。
等一切解决完他就闲下来了,无聊地在沙发上躺着,想过回房间跟江禾睡个觉,但怕吵醒江禾。
之前有过前例,只是刚坐到床上江禾就醒了,不过那是江禾在睡午觉的时候,跟晚上吃安眠药睡觉不同。
他睡眠太浅,池潇深有体会。
下午。
池潇没让他爸来接,因为他不想就这样让他们草率地见到江禾,池盛也同意了,还夸他不愧是自己儿子。
看着手机显示的时间,池盛和姜惠纭的期待值逐渐上升。
听到门铃响的那一刻两人差点缓不过神来。
姜惠纭去开门,出现在眼前的先是池潇,下一秒池潇让开身体,让后面的江禾出现在她眼前。
姜惠纭盯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男生,心里的喜悦点达到了顶峰。
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加上眼角下的痣,流露着如白玉般的清冷和几分高贵;细长的眉毛,高挺的鼻,薄薄的嘴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冷,令人难以接近他。
这是姜惠纭对他的的第一印象。
池潇对姜惠纭说:“妈,他叫江禾,江湖的江,禾字旁的禾。”
“好,好,来,进来坐。”
池潇对江禾说:“她就是我妈,后面那个是我爸,我们进去吧。”
江禾点点头。
池盛就在姜惠纭身后不远处看着,见到自己儿子带着一个俊俏的男生进来,心想他儿子这眼光不错。
池潇牵着江禾的手跟着姜惠纭走进来。
还在酒店时他跟江禾说在要他父母前假装情侣,江禾同意了。
他莫名觉得紧张刺激,比当初见江禾的爸爸还要紧张,他扭头看江禾,镇定自若的样子真令他不敢相信。
确实没见过他紧张的样子。池潇心想。
池潇坐在江禾旁边,两人的手自然牵着放在中间,像是故意藏住一样。两人坐姿端正,特别是江禾,池潇是难得地坐端正了,他以前的坐姿会稍微弓背再加一点随意。
池潇瞄了两眼对面的电视机,深吸了一口气,他俩两旁坐着姜惠纭和池盛,两面夹击,他心里紧张得很。池盛坐他旁边。
初次见面池盛和姜惠纭对江禾甚是满意,姜惠纭更是细细打量了江禾。
已经吃过饭了,池潇就没让他们做饭,那么接下来就是普遍父母对自家孩子的对象的问话了。
场面还是有点尴尬的,姜惠纭高兴地忘记了要说什么话,池盛率先开口说:“没事啊,不用紧张,我们都同意你们的,都同意的。你叫江禾是吧,多好听的名字,跟我儿子多般配。”
姜惠纭:“我家潇儿每次跟我们打电话都会说到你,他还总是不好意思,支支吾吾——”
池潇:“妈。”
再让他们说下去恐怕老脸丢完。
池盛:“哎呀,儿子,不用害羞的,这么大个人害羞什么,看看,看看,都敢当着我们的面牵手,那岂不是羞得想钻进洞里。“
池潇内心吃惊:我靠,老爸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这难道就是心有灵犀?
江禾定定坐着,一直没话,池潇怕他觉得为难,就小声在他耳边对他说:“没事,你可以不用说话,我会帮你说的。”
他对自己父母说:“妈,爸,在他面前呢。”
姜惠纭:“以后都是一家人,没关系的。潇儿,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很好回答的问题,池潇瞄了一眼江禾就回答:“我跟江禾在上一年八月认识的,在一起是在十月的时候,你们算算多少个月。”
他从那次误会开始。
“十个月了啊,那还挺久啊。好,非常好,那就代表你们合得来。”
池盛先是若有所思,然后像是被点通了什么穴位,忽然顿悟,语气也变激动。
唠嗑了一下午,问他俩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
池潇说的话差不多都是编的,但也有真的在里面。他还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知道江禾的情况,怕他们不同意自己跟江禾在一起。
江禾在旁边默默听着,但也会开口说几句话,不然会被池盛和姜惠纭以为是哑巴,但是被动式的,池潇扯了扯他的手他才说。
姜惠纭和池盛在早上就买好了菜,本想着中午做饭给他俩吃,没想到江禾觉得累想睡觉,但也确实路途遥远,感到累也正常。
时间还多着,他们不急于一时。
他们不给池潇来帮忙,让他陪着江禾去,池潇就照做。
那现在就有时间可以仔细观看他父母生活的房子。
房子不大,看起来有些老旧,连屋内的东西也透露着老旧,但却很温馨,很有家的味道。
他心里忽然之间似乎有一块石头压住。
沙发是靠墙的,不同于江禾家摆放在客厅中央,当然,毕竟地方不大,沙发也不大。
看见江禾还坐在沙发上,他就躺到沙发上去,头枕着江禾的大腿。
再暧昧的事情也做过了,这个样子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就是感觉自己真的和江禾在一起了,是一对父母、朋友都同意的普通情侣。
江禾低头看他,伸手抚摸他的脸,听到他说:“有不适应吗?”
江禾回:“没有不适应。”
池潇合上眼感受他那充满凉意的手,嘴角微微翘起,样子很享受。
“虽然我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可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想要的,能够感受着你的温度,你的心跳,还有你的需要。”
“池潇,这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样子吗?”
“是。”
江禾好像也渴望了,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实现,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实现,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池潇身上。
晚上回到酒店。
池潇先让江禾去洗澡,自己去回江应蒙的电话。
都是在问江禾怎么样,池潇如实回答,包括今天带他去叫见自己的父母。
听到他的回答,电话那边的江应蒙放心了下来,想和江禾说说话,无奈江禾现在在洗澡。
帮江禾吹好了头发池潇就去洗澡了,让他跟他爸爸聊。
池潇在浴室里洗澡,江禾站在浴室门前跟他爸聊天,这么大的地方他偏偏在这里,放在正常人身上那就是奇怪,但江禾不是正常人。
他比之前更粘池潇。
江应蒙能听到水流声,但他没有注意,他的心思在自己儿子身上。
而浴室里面的池潇,因为水流声盖住了外面的声音,所以没听到,也没注意看门上的黑影。
江应蒙问:“小禾,在那里待得还好吗?”
“爸爸,我很好,有池潇在。”
“那就好,有什么事要跟爸爸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会跟爸爸说的。”
“在那里好好玩,这么久爸爸都没带你出去过,等以后再带你好吗?”
“好。”
“那爸爸挂电话了,要按时吃药睡觉,也要好好吃饭。”
“爸爸拜拜。”
江应蒙话语中透露着一股愧疚感。
电话久久没挂断,他不舍得,最终由江禾挂断。
池潇哼着小歌开门,下一秒就看见江禾站在自己面前,他被吓了一跳。
“江禾你怎么在这里?”
“在等你。”
“在房间等我也行啊。”
等等。
池潇感觉这话好……
两个人,暧昧不清,在酒店,洗了澡,去房间……
非常炸裂的话。
他希望江禾没有想歪,不过他是多虑的,江禾压根就没想歪。
回了房间,不是没有房间了,主要是怕江禾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这几天都要睡在一块,别提池潇有多开心了。
时间还早着,池潇拿出手机叫贺天举他们上线打游戏,江禾抱着玩偶在一旁看着。
之前说教他玩游戏,结果没教,池潇不想带坏他,要让他保持现在这个一尘不染的样子。
开着麦,以往都是四排,现在来了个人,那就是邓柯逸。
人多话就多,也杂,主要的是下面这些话。
邓柯逸:“这么久才叫我。”
贺天举:“这不是把你忘了嘛,现在才想起来。”
杨央玫:“不是,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池潇:“你知道的,他脑子不好,体谅一下。”
周明明:“点你呢。”
众人笑出了声,除了贺天举。
江禾将头靠在池潇肩上,垂下眼眸盯着池潇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池潇迅速扭了一下头,轻声对他说:“你看我打,有我在保证赢。”
江禾:“我看你打。”
邓柯逸:“潇,你在跟谁讲话?”
杨央玫:“还能跟谁,他对象咯。”
周明明:“这么说江禾现在在你旁边?”
池潇:“……我现在就跟他在一块,怎么了,不允许?”
几乎同时说。
贺天举:“好奇怪,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江禾啊?潇?”
杨央玫:“没说允许啊,跟自己对象在一块不是很正常吗。”
邓柯逸:“潇,你终于是开窍了,天举都比你开窍得早。”
池潇统一回复:“呵呵。”
贺天举:“对面有人下来了。”
周明明:“我在路上。”
……
池潇怕打游戏打得忘乎所以,特意定了闹钟提醒自己江禾的睡觉时间。
收好手机想去拿药,也才发觉肩膀很重,他扭头看江禾,合上了眼,不懂睡没睡。
他轻声叫了一声江禾,江禾就睁开了眼,也从他肩上离开。
没睡。
池潇说:“困了吗,先吃药再睡。”
“不困。”
“还不困,看你都快要睡着了。”
对视着,池潇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江禾,待会再睡好吗?“说话间身体慢慢靠近江禾,”还记得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吗,假装情侣,今天还没结束,可以再假装一会儿吗?”
“可以。”
池潇偏头吻住江禾的唇,慢慢倒在床上。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没有任何束缚和顾虑,池潇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江禾,我好开心。”他额头紧贴江禾的额头,随话吐出来的热气驱散了周围的冷气,也惹得身体变热,“你的心跳好快,吻我。”
十点半多,池潇拿药给江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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