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闻恩醒来后下楼用餐,经过大厅时看见佣人们忙前忙后,甚至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陆续进门,整个庄园陷在凝重的气氛中。
意识到什么,闻恩面色一僵,他拦住了正巧从面前经过的弟良。
闻恩问:“这是怎么回事?”
说出这句话时,闻恩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能让整个达维庄园如此严阵以待的,除了纪宗政不会有其他……只是闻恩实在没想到,纪宗政是真疯了,真能在雪地里站一夜。
“大人生病了。”弟良正色道。
“很严重吗?”闻恩见庄园所有人都沉着脸,不禁也捏了把汗,紧张问:“是因为……因为昨天晚上吗?”
他多么希望不是,怒上心头说出口的话只为了解气,闻恩可不想纪宗政真出什么事,他担不起那个责任!
可偏偏,弟良给出肯定答案:“医生刚给大人做完检查,说是高烧引起的肺部感染,用完药大人已经睡过去了。”
弟良说完,心情略有些复杂,虽然他知道,纪大人生病闹得整个庄园人仰马翻这事和闻恩脱不了干系,或者说这就是闻恩导致的——可纪大人自己都心甘情愿,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没资格多说什么了。
弟良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两人关系能缓和些,别一天到晚闹个没完,让他们这些下面的人也跟着受罪。
“你要去看看吗?”弟良试探问,想到什么,又改了口:“还是算了,你现在怀着孕,去了当心传染。”
闻恩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没有答话,只是面色有些凝重地嗯了一声。
有事要忙,弟良先离开了。
闻恩则独自去了餐厅,他落座后看着右手边的牛奶,还有营养师搭配好的早餐……闻恩吃着,却味同嚼蜡。
牛奶……
闻恩已经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餐桌上总是放着一杯牛奶了,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顺着佣人们的脚步,想去看看纪宗政。
——
房间外。
不时有佣人们进出,弟良正忙着,冷不丁看见走廊上站着的闻恩,明显一惊,弟良无声地比了个口型——不是不来吗?
闻恩摇头,淡淡笑了笑,走到门边。
见状,弟良立马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闻恩拉远了点儿,他压低嗓子,忧心忡忡道:“怎么还是过来了,大人醒了,你们俩可别又吵起来。”
难怪弟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原来是纪宗政醒了。
闻恩眉眼低垂,思忖着什么,等再次抬起头时,冲弟良露出一个放心的笑:“不会的。”说完直接进了纪宗政房间。
闻恩方进门,佣人们认出他来,作势就要退出去。
闻恩却比了个不用的手势,他抬眸望去,看见贵族生了病躺在床上仍冷硬的身影,男人面色苍白,嘴唇紧抿,手背上的留置针极为显眼。
纪宗政也看见了他,第一反应是蹙眉,有些不悦,声音沙哑道:“你怎么来了,小心把病气过给你,赶紧出去。”
“没事。”闻恩却摇了摇头,解释:“我不做什么,马上就走。”顿了顿,他才继续道:“纪宗政,我来只是想告诉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
闻恩喃喃,垂在身侧的手暗暗用力,终是鼓起勇气道:“牛奶我后来喝了——我是说你昨天晚上送去的那杯。”
话音方落,房间里静得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而在这暧昧的寂静中,纪宗政的表情也肉眼可见的,由严肃转为似笑非笑。
纪宗政挑了挑眉:“是吗?”
“是。”
说完,闻恩差点闪到舌头,更是莫名其妙红了脸,他不等纪宗政给出反应,旋即飞快地跑出了门。
而看到闻恩奔跑的动作,纪宗政却表情一僵,他苦肉计成功的喜悦又转为了心惊肉跳,男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闻恩,说多少次了!慢点走,小心摔倒!”
当然,并没有人回答他,闻恩堵住耳朵,依旧我行我素。
……
这天过后,闻恩和纪宗政之间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但也并没有和好如初,毕竟奴籍与离开达维庄园的问题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没有达成共识。
闻恩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在他的刻意疏远下,无论纪宗政如何讨好,两人关系依旧不温不火,恰逢魏嘉文正式回联邦,于是纪宗政想借替魏嘉文接风洗尘的机会,在达维庄园办一场宴会。
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是宴会,纪宗政还吩咐弟良安排了歌舞剧演出,本意是想讨好闻恩。这段日子闻恩整日待在城堡,虽然不再提着离开,却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
纪宗政心中很是担忧。所以才想让达维庄园热闹热闹,兴许闻恩会开心点。
这天,唐辰洲和魏嘉文一齐来到达维庄园,三人提前小聚。
听说接风宴上还有歌舞剧演出,就在达维庄园最大的广场上,届时达维庄园还要搭台造景,唐辰洲简直惊掉下巴。男人拍了拍脑门:“不是吧宗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嫌聒噪,向来讨厌把这些东西弄庄园来吗?别告诉我你真是为了嘉文,我可不信。”
反倒是接风宴的主角——魏嘉文猜到了什么,他落寞地笑了笑,而后隐藏起自己的情绪,猜测道:“宗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他想到闻恩,那个貌美的奴隶,虽然距离两人初遇已经时隔很久,可他依旧没能忘掉那一幕。
“当然是为你接风洗尘。”纪宗政拍了拍魏嘉文的肩膀,随后又苦笑说:“不过……闻恩前段日子的确在闹,他想生完孩子后离开庄园,虽然现在不提了,但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我怕他会胡思乱想……既然有这个机会,我想着不如就大办一场,就当逗他开心了。”
听到这儿,唐辰洲连连咂舌,不禁调侃:“什么时候你也这么不理智了……”他向来属于心狠那类人,不太赞同:“听说前段日子还为他生了场大病?按我说,你就是太宠着了,不脱离奴籍又怎样,不放他走又怎样,你给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做是情分,不做是本分,可没必要总哄着他。”
见魏嘉文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纪宗政想起魏嘉文并不知情,于是向他详细道出了自己和闻恩闹矛盾的始末。
听完,魏嘉文震惊不已。
魏嘉文一直以为闻恩和纪宗政间或许有些小矛盾,毕竟两人身份不同,地位更是相差巨大,这不可避免——但他没想到竟会这么严重,他原以为闻恩在达维庄园是得宠的,至少日子滋润,不承想原来闻恩一直想离开。
刚才又听完唐辰洲对两人关系的评价,魏嘉文很难不蹙起眉头,他不敢想闻恩在达维庄园过着怎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于是男人立即反驳道:“我倒是不赞同。”
他望向纪宗政,带着点劝说的意思:“爱一个人当然要给他自由,或者换句话说,爱一个人至少不应该困住他,应该鼓励他去做想做的事,鼓励他成长。”
“更别提这人还怀着孕,替你生儿育女,就更应该敬重爱护了,让他每时每刻都高兴,没有忧愁烦恼。”
魏嘉文认真地出主意:“所以我倒是觉得,如果你们俩在脱离奴籍和离开庄园这两件事上存在争议,那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应该给他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力,他也应该告诉你为什么想离开。”
“只要好好沟通,总能得到一个你们俩都满意的答案。”
话毕,一时间三人都安静下来,唐辰洲倒是没觉得意外,毕竟魏嘉文这人在情感关系上一直这么正经,他无所谓地摇摇头:“得,我还是不说了。”
两好友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成长环境不同难免观点也不同,纪宗政将魏嘉文的话听进了心里,莫名有些动摇……爱一个人不应该困住他,应该鼓励他成长?
可如果成长带来的后果是脱离掌控呢?
真能得到两人都满意的答案吗?
纪宗政呷了一口茶,垂下眼,独自思忖着。
——
宴会当天。
达维庄园人来人往,五彩的舞台灯照亮整个广场,穿着隆重服装的演员们鱼贯上台,歌舞声、欢呼声,一时间感染了所有人。
肃穆庄严的达维庄园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欢乐场面。
而在这人声鼎沸之下,纪宗政却逆行去了闻恩房间。
闻恩早听说达维庄园要办宴会,但他身子重,渐渐对这些没太多兴趣了,见纪宗政突然到来,猜到他要说什么,闻恩站在窗边,扶着后腰回头道:“我不想去。”
纪宗政微怔,随后笑了笑:“先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闻恩疑惑:“你要做什么?”
“先跟我来。”纪宗政上前揽住了闻恩,带着他走出门,顺着走廊一路到达书房外。
纪宗政推开书房门,又扶了扶闻恩的背,鼓励道:“去看看吧,送你的东西。”
闻恩露出狐疑的目光,纪宗政的书房他不是没进过,当初两人关系好时……他们一起在这儿度过了一段亲密的时光。
见纪宗政语气正经,闻恩犹豫几秒后,终是走了进去。
闻恩知道,自上次两人争吵过后,纪宗政在尽可能地讨好挽回他,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可闻恩实在没办法给出任何回应,毕竟……都不是他想要的。
而他想要的,他知道,纪宗政不会给。
走进书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多出来的书桌,闻恩起初没看明白,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他以后不会再来书房了,也不知道纪宗政是给谁准备的。
直到他扭头,发现书房的布局不止改变了这一处,原本挂着油画的那面墙多出一个书柜,而书柜里,摆放的,竟全是当初他让弟良私下买回来的书!
他的梦想,他的退路。
可这些书纪宗政不是让弟良给烧了吗?怎么会……
闻恩往后挪动半步,起初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等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凝视纪宗政:“你……纪宗政,你什么意思?”
纪宗政叹了口气,见闻恩一副有些欣喜,又强忍着怕美梦破碎的样子,终于有些懂得了魏嘉文说的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时时刻刻都感到开心。
纪宗政希望闻恩开心。
这是纪宗政准备了很久的惊喜,也是纪宗政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纪宗政道:“闻恩,从今以后,你想学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你想读书,达维庄园可以给你请来最好的家庭教师,我保证,他们都来自联邦最高等的学府……”
“至于脱离奴籍、离开达维庄园,我虽然不太赞同,但是如果你实在坚持……等孩子出生之后,我们再商量这件事,好吗?”
没错,这就是纪宗政在醒悟之后所做的决定,同时,这也是贵族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说完,纪宗政见闻恩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上前一步将他抱进怀里,偏头吻了吻他的发丝,纪宗政乘胜追击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们商量着来,你也体谅一下我,好吗?”
而闻恩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任由纪宗政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宗政则趁闻恩晃神的瞬间,将他拉去了沙发边。
落座沙发后,纪宗政将闻恩抱坐在自己腿上,贵族目光深沉地紧盯着怀中的人——这还是自上次争执后,这么长时间以来,再一次和闻恩如此亲密。
贵族胸腔里的心脏噗通噗通疯狂跳动着。
纪宗政再也无法控制,迷乱地将吻落下,从闻恩蓬松的发顶,到那双总是乌黑圆润的眼睛,再到小巧挺翘的鼻子,最后落至闻恩红润的唇上,贵族强势地亲吻着,不允许闻恩有任何的拒绝。
好在闻恩也并没有拒绝。
闻恩只感觉自己就像一张干燥的纸,被困在纪宗政怀里,被男人揉得皱巴巴、湿哒哒,直到快要呼吸不过来,闻恩推了推纪宗政胸膛,喘息道:“嗯……先放开……”
纪宗政这才压下□□,一脸紧绷地将闻恩从怀里放出来,摸了摸他肚子,又从头至脚打量:“压到肚子了?”
“没。”闻恩拍开纪宗政的手,捂了捂红透的脸,从纪宗政腿上滑了下来。
急需冷静,闻恩坐去了沙发另一边。
正在这时,有佣人找了过来,原来是到了闻恩吃燕窝进补的时候,佣人没在闻恩房间看见人,便一路找到了纪宗政书房。
纪宗政接过小瓷碗,道:“我来吧。”
“是。”佣人低着头不敢多看,立即出了门。
纪宗政先将小碗放在一旁,再次将闻恩抱坐在自己腿上,男人端起碗,将勺子举在闻恩嘴边,轻声问:“我喂你?”
闻恩闭着嘴,感到刚降温的脸又开始烧起来:“我自己来吧。”
纪宗政却躲过了闻恩的手,固执地将勺子举在闻恩嘴边,继续哄道:“罚也罚过了,书也还给你了,别生气了,嗯?”
闻恩却垂下了头。
别生气了……纪宗政总是让他别生气了。
事已至此,闻恩自己也会想,是不是他太恃宠而骄了?当初在农场过得那么苦,怎么也想不到竟有一天,会让纪宗政给他道歉,还又哄又抱的……
闻恩感到头晕乎乎的,被哄得一时找不着北,他愣了会儿,最后还是轻轻靠在了纪宗政胸膛上,张开了嘴巴。
见状,纪宗政总算露出满意的笑,男人耐心地喂完了整碗燕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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