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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生离

苏小慵十分熟悉上山的路,很快就来到了苏府的大门口。下人们看到离家多日的大小姐回来了,立刻转身进院禀报。苏文才听到消息后,心中又惊又喜,自己的宝贝孙女特意隐藏了行踪,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了,就连苏家的信息网都没能发现她。小姑娘真是长大了,变得伶俐又聪慧,既能心志坚定地努力,也能排除万难地做事。

苏小慵径直来到苏文才的书房,在自家爷爷的面前跪了下来,虔诚地说道:“爷爷,我已经找到了李大哥。此刻,他正在向阳山下,为了掩人耳目,半夜才会上来。但是,他的碧茶之毒还没有解,前几天才刚刚毒发。不知道您这三个月以来,是否研制出了解药,或者想到了什么其他的方法呢,恳请您帮帮李大哥。”

“碧茶之毒是无解的,小慵,我也没有办法。”苏文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小慵,思绪难平,自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孙女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成长了这么多。原来,世间的万事万物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啊。

“爷爷,当真无能为力了吗,哪怕……哪怕只是让李大哥先减少一些痛苦,延长些寿命,匀给我们时间,再想其他的办法呀。”苏小慵听到苏文才这么说,心中一片凄凉,又不死心地继续追问着。

“小慵,他能活到现在,勉强维持性命,全靠至纯内力扬州慢,这已经是奇迹了,换做他人,早就死了。你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乖乖地留在家里,不许再乱跑。”苏文才的态度非常坚决,明摆着就是让苏小慵和李莲花断了所有的联系。

“不,爷爷,我一定要帮李大哥解毒。若是您没有研制出解药,我就去云隐山找芩婆、去普渡寺找无了和尚、去西域、去南海,终究会有办法的,我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李大哥死。”苏小慵听到后,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异常执着,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些话。

“那个李相夷究竟有什么魔力,他怎么就那么好?你为了帮他、找他、救他,流了那么多眼泪、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他都知道吗?他曾经为了乔婉娩,在扬州城‘江山笑’的屋顶之上红绸舞剑,震动整个江湖,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你扪心自问,他为你做过什么?如今,他都快死了,还要连累你。作为你的长辈,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苏文才越说越生气,直接把苏小慵的后路给堵死了。

“爷爷,在元宝山庄时,李大哥曾经救过我,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况且,我做的这些事情,完全出自我的本心,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我只是单纯地希望他能过得好。在我的心里,他从来都不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只是江湖游医李莲花。”苏小慵抬起头,眸中带泪,眼神十分笃定。

“小慵,哪怕他只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普通人,有一门谋生的手艺,我都不会反对你和他在一起。可是如今,他连他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你呢?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你马上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不许出来。等他今夜上来,我就打发他走。”苏文才说完这些话,就转过头去,不再看苏小慵,任由自家孙女哭喊着,也不为所动。他朝等在门外的徒弟们大声喊道:“河梦、阿若,把小慵带回到她的房间里、关禁闭,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见任何人。”

关河梦和杜若闻声而入,看着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的苏小慵,十分不忍,一边一个,拉着自家师妹的胳膊,小声地劝道:“小慵,师父现在正在气头上,是不会听你解释的。你先起来,回屋里休息一下,等过了这几天,再从长计议。”

苏小慵听到后,心中明白,自己的师兄和师姐说得很对。此刻,就算自己再多说些什么,也是无益,还是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你也不用想着再离家出走,或者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来逼迫我。若是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定要他有来无回。”苏文才看着苏小慵离开的背影,下了最后通牒。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十分宠爱自家孙女的。然而,如今这种情况,实在是难办,不仅要冒险解了李莲花的碧茶之毒,还要确定他对苏小慵的真心究竟有几分。唉,只能赌一把了。

苏小慵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门就被仆人从外面锁上了。她推门无果后,也放弃了挣扎,实在是太累了,长途跋涉加上痛哭流涕,早已没了力气。况且,爷爷向来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就算对自己再宠爱,也不会出尔反尔的。而且这一次,他明显是真生气了,并且气得不轻。到底应该怎么办呢,苏小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已经快到半夜了,苏小慵越发心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就在这时,杜若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好说歹说的,才劝着自家师妹喝了几口。不知不觉间,苏小慵竟然昏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她看着满屋子的阳光,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冲向门口。出乎意料的,门竟然开了,她提着裙摆,一路跑到苏文才的书房,焦急地询问道:“爷爷,李大哥呢,他昨晚来了吗?他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

“今天一大早,我就把他打发走了。”苏文才正在看书,连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不,爷爷,李大哥他会没命的。”苏小慵听到这些话,立刻转身就要出门,自言自语道:“他一定还没有走远,我这就去找他。”

“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在家里待着。知道你为什么睡了这么长时间吗,因为我在阿若给你送的莲子羹里偷偷地加了安神药,就是为了能让你好好休息。”苏文才看到自家孙女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瞬间就来了脾气,把手中的书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但是,他实在不忍心再说重话,就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小慵,你听爷爷的话,爷爷都是为了你好。我在他临走之前,给了他一瓶以向阳山雪莲和人参为主药制成的‘清浊聚魂丹’,再配合‘悲风白杨’,能让他再多活上三五个月。他已经自行下山,另寻他法了。你本就天资聪颖,只不过之前贪玩了些。你若是愿意等他,就安心在家里好好学习医术、专心练武,多一些傍身的手艺。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康复之后,自会回来找你。如果,你受不了这些苦,爷爷就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早点儿嫁人,也好让我彻底安心。”

“爷爷,您说的可都是真的?”苏小慵半信半疑,继续追问着。只见苏文才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又重新拿起了刚才被扔到桌子上的书。

“多谢爷爷,我必定好好听话,勤学苦练。但是,我不会嫁人的,我愿意等李大哥。如果……如果他日后……心有所属,我就终身侍奉您,帮助师兄和师姐,把苏家的医学和武艺发扬光大。”此刻,苏小慵的心中一片清明,这些话绝不是她心血来潮之语,而是她的毕生所求。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其他的人,都只是浮云而已。她说完这些话,又端端正正地跪在苏文才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出了门。

苏文才看到苏小慵已经离开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起身朝书房里的密室走去。他对站在自己面前的李莲花说道:“刚才,小慵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苏老前辈,晚辈听到了。”此刻,李莲花的内心正处在极大的震撼之中。

“敢问李先生,对此,你作何感想?”直到现在,苏文才都觉得,虽然自己已经决定了,要帮李莲花解毒。但是,他根本就配不上自家孙女的辛苦付出。

“对于苏姑娘的深情厚意,晚辈无以为报。她比我勇敢,活得比我通透,我虚长她那么多年岁,却远远比不上她。”曾几何时,面对苏小慵的真挚感情,李莲花总是瞻前顾后,为自己找各种理由。一会儿觉得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还没来得及见识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江湖,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崇拜和仰慕;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中毒太深、命不久矣,不能耽误她的大好青春。但是现在,他发自内心地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懦弱无比、愚蠢至极。

“接下来的这十天,你都不许走出这间密室。河梦会来给你送饭送药、帮你泡药浴。”苏文才心中明白,李莲花确实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自己作为江湖老前辈,应该尽力帮助他。至于他亏欠自家孙女的,就让他以后再慢慢地偿还吧。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没齿难忘。”李莲花双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由衷地感谢苏文才。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李莲花体内的扬州慢已经彻底散了,临下山之前,在苏文才的书房里,他低着头,语气诚恳地说道:“苏老前辈,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再去看一眼苏姑娘?”

“等半夜时分,让阿若带你去吧。”苏文才听到后,心头一软,答应了李莲花的请求。因为,他知道,李莲花这一次离开,将要面对的,是无比严酷的考验,能不能再回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当晚子时,李莲花等苏小慵睡熟了,才在杜若的指引下,悄悄走进了苏小慵的闺房。他站在床边,借着满室的银色月光,看着一脸平静的小姑娘,心中感慨万千:“小慵,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几个月,得你倾心相伴,死而无憾。若上天垂怜,我必拼尽全力,伤愈归来。当然,不求你能等我,惟愿你余生快乐自在。”想到这些,李莲花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苏小慵的脸颊。可是,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因为,他生怕自己的触碰打扰到小姑娘的酣睡,纵然万般不舍,也不再驻足。他稳了稳心神,闭了闭眼,长吸了一口气之后,坚定地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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