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过于离谱且抽象的脑洞，鹿乘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一连上沈长情的蓝牙，那两枚蓝牙就变成两只模样狰狞的巨兽，一左一右夹击，随即把他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鹿乘是被吓醒的。
一夜没睡好的他艰难地从上铺爬了下来，其余三位室友已经醒了，看见他这幅样子都吓了一跳。
“小鹿你这是怎么了？”
“好大两个黑眼圈。”
鹿乘微怔，走到穿衣镜前一照，看见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黑。他皮肤白，就显得这黑眼圈格外明显。
他果然跟沈长情八字不合，鹿乘暗暗咬牙道，表面却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那就行，你快收拾吧，等会儿还得赶去上早八。”
“好。”
鹿乘心里装着事情，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课，直到去上晚自习，终于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小鹿快醒醒！老陈来巡逻了！”郑斯文压低声音，猛地用手肘怼了怼鹿乘。
鹿乘瞬间惊醒，表情淡定地拿起水笔在六级真题上写下一个龙飞凤舞的【C】，看起来仿佛一直在认真写题似的。
头顶地中海发型，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辅导员陈海平背着手从后门走了进来。
阶梯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海平从过道一路往讲台的方向走，鹿乘就坐在过道边，他明显感觉到陈海平在路过他时停了下来。
他手一抖，下意识又在横线上写了个丝滑的【B】。
陈海平晃眼一看，以为鹿乘正在刷六级试卷，脸上刚要浮现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那笑容却在他看清试卷内容后僵在了脸上。
他气得眉毛都抖了两下，插着手问：“鹿乘，你在做什么？”
鹿乘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在刷六级真题。”
“你蒙鬼呢？刷六级真题需要在补充单词的横线上写【ABC】？”
鹿乘：“……？”
他瘫着脸看向卷面，与那两个格格不入的字母面面相觑。
教室里静了几秒，随后响起了一片压抑的笑声。
坐在前排的沈长情转头看了眼鹿乘，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笑？你们还好意思笑？”陈海平一阵风一般刮到讲台上，痛心疾首道，“咱们专业目前的四级通过率只有81%，在学院里面排名倒数第三！”
“你们这个年纪，正是该努力奋斗的时候，都收收心，晚上早点睡，早上早点起，成绩再好也不要老熬夜，有些人的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
郑斯文偷摸看了眼室友，不厚道地捂嘴笑了。
被内涵的鹿乘不满地“啧”了声。
“为了提高四六级通过率，学院组织了在一期操场晨读，位置分布图晚点发到班群，时间是早上7：00-7：30，四级没通过的同学必须参与，通过了的同学自愿参与。”
话音未落，没过四级的十几位同学顿时怨声载道。
“什么？七点就要开始晨读，还是读英语，杀了我，就现在！”
“不要啊老陈。”
“太恐怖了，我上早八都是踩点到，七点晨读根本起不来啊。”
“老陈，能不能不去啊，我有起床气。”
陈海平气笑了，他用中指扶了下自己的眼镜，“你不想起床，我还不想上班呢！那是你想不起就不起的？”
“沈长情，你作为学委就辛苦统计一下必须参加晨读和自愿报名晨读的同学名单，今天下了晚自习给我。”
沈长情点头，淡淡道：“好。”
“行了，就这样吧，好好上自习，我随时过来检查。”陈海平背着手从前门走了。
莫名其妙就要早起一个小时的同学只觉得天都塌了，这其中就有郑斯文。
他小声骂骂咧咧一通，然后转向鹿乘，可怜兮兮地问道：“小鹿，咱们寝室就我没过四级，林溪和李自白都不愿意报名，要不你报个名陪我呢？”
鹿乘闻言诧异地看向他，“都上大学了还要晨读，狗都不去，我报名陪你？我疯了吗？”
郑斯文：……狗都不去，那他去了算啥？？？靠，骂得真脏！
晚自习结束，鹿乘一抬头就看见郑斯文一溜烟地跑到了沈长情的座位上，不知探头探脑地在看什么。
片刻后，对方喜笑颜开地回来了。
鹿乘奇道：“你被刺激傻了？”
林溪也诧异地看向他。
郑斯文不轻不重地捶了鹿乘肩膀一下，“怎么跟寝室里年龄最长的大哥说话呢？我那是看见沈长情一个过了四级的人还得陪我们一起晨读，心里顿时爽快了好吧！”
闻言，鹿乘眸子里飞快划过一抹异样，他确认道：“你是说，沈长情也要跟你们一起晨读？”
“是啊！”郑斯文嘴开嘴笑道，“有学委作陪，不亏。”
林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出息。”
鹿乘转眸看向坐在第二排那道脊背格外挺直的背影，一个堪称荒谬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走了走了，还得去排队挤澡堂。”
“一起吗小鹿？”
鹿乘回神，揉了揉鼻尖，掩饰般道：“你们先回吧，我今晚睡了一节自习，任务还没完成。”
“那行，我们先回了。”
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没一会儿，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就只剩下了鹿乘和沈长情两个人。
听着前排传来的细微“哗哗”翻书声，一想到自己等会儿要做什么，鹿乘的心跳就莫名变得快了起来。
深呼吸几次后，鹿乘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起身朝前排走去，最后在沈长情旁边站定。
一道黑影出现在练习册上，挡住了沈长情的视野，他目光一顿，仰头看去，与鹿乘四目相对。
谁都没有讲话，片刻后，鹿乘绷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晨读，还能报名吗？”
沈长情微微挑眉，“你要报名？”
鹿乘双手抱臂，十分高冷道：“嗯。”
沈长情好心提醒道：“自愿报名晨读也需要每天打卡，要统计出勤率。”
什么意思？这人是在内涵他报了名却起不来吗？
鹿乘心中瞬间燃起了中二且莫名的胜负欲，不悦道：“既然我选择报名，肯定就能出勤。你就直接说，还能不能报名就可以了。”
沈长情点头，“还能报。”
鹿乘哼了声，“怎么报？”
“在表里填下你的姓名、学号和手机号。”沈长情将一张表推了过来。
“借用一下。”鹿乘不疑有他，拿起沈长情的黑色水笔就在第18行笔走游龙地写下了自己的个人信息。
“这样就行了？”
“嗯。”
“行。”鹿乘打了个哈欠，回到后排拎起自己的包就从大步从后面离开了。
教室里只剩下沈长情一个人。
他垂下薄薄的眼皮，目光所落之处，是他和鹿乘紧挨着的登记信息。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将登记表规规矩矩地放进了文件袋里。
鹿乘洗漱完毕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寝室熄灯后，常年位列熬夜决赛圈的他早早地上了床，因为太困，破天荒地定了闹钟就放下手机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
当早上六点四十五的闹钟响起，他无意识但精准地捉到手机，不出半秒就关掉了闹钟，随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过几分钟，郑斯文半死不活地打着哈欠坐起来，怕吵到室友，偷偷摸摸下了床，潦草洗漱一番就往一期操场的方向赶了。
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震动声，鹿乘眼睛都睁不开，烦躁地直接把整个头埋进了被子里。
林溪撩开帘子，压低声音叫道：“小鹿，你醒了吗？好像是你的手机在震动。”
我的手机在震动？
几秒后，鹿乘迷茫地睁开眼睛，在枕头旁边乱抓一通，果然抓到了正在震动的手机，屏幕显示，一个陌生号码正在给他打电话。
“喂，你哪位？”鹿乘接通电话，压低嗓音问道。
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独有的沙哑，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些熟睡中被吵醒的不耐和烦躁。
通话对面的男生呼吸着清晨湿润的空气，淡淡地叫了他的名字：“鹿乘。”
“这就是你口中的‘能出勤’？”
听到这个声音，昏昏沉沉的鹿乘瞬间瞪大眼睛，朦胧睡意都被吓回了姥姥家。
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沈长情会给他打电话，他一看时间已经来到六点五十五，立马翻身坐起，一骨碌爬下床，迅速套上衣服，囫囵洗漱一下就出了寝室往外跑去。
刚跑到专业所在的位置，沈长情就跟后脑勺装了监控器一般精准地回头锁定了他。
发型凌乱的鹿乘看着沈长情拿着出勤表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
待人来到跟前，刚开口说了个“你”字，鹿乘就先发制人问道：“七点整到，不算迟到吧？”
沈长情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摇头，“不算。”说完就在出勤表上鹿乘的名字下面打了个勾。
鹿乘心中涌起一股占了上风的窃喜，“那就行，我一向很有时间观念。”
沈长情：“……”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正在前面皱眉苦读的郑斯文无意中回头看到鹿乘，眼睛一亮，立马合上听力真题钻了过来。
“好你个小鹿，嘴上说不陪我晨读，却还是偷偷报了名，兄弟我简直太感动了哈哈哈！”
沈长情的视线落在他搭着鹿乘肩膀的手上，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晨读时间不要喧哗，会影响到其他同学。”
郑斯文谄媚一笑：“好好，我知道了学委。”
沈长情没接话，转身去了后排另一个角落。
郑斯文悻悻地收回手，跟鹿乘小声抱怨道：“我不就说了一句话吗，学委也太凶了吧。”
鹿乘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转头瞄了眼沈长情，直接把郑斯文推回了前排，敷衍道：“他也是为你好，你这学期赶紧把四级过了，不然下学期还得来晨读。”
“不行，我下学期绝不可能再来！”郑斯文倒抽一口凉气，连忙转过头摊开资料哇啦哇啦读了起来。
鹿乘松了口气，开始琢磨怎么验证自己的猜想。
各种千奇百怪的点子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片刻后，鹿乘负手走到沈长情身旁，做作地清清嗓子，“学委，我忘带资料了，能借一下你的资料看看吗？”
沈长情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鹿乘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忍着朝沈长情那张欠抽的脸上来一拳的冲动，耐着性子周旋道：“学委，同学没带资料，你有义务帮助一下吧？”
闻言，沈长情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他，终于舍得开口：“我没有名字吗？”
鹿乘：“？？？”
死对头原来这么傲娇的？叫学委不行，还得叫名字？
不对啊，刚刚郑斯文也叫他学委来着，他怎么不对郑斯文发脾气？
MD，这人肯定故意针对他！
换做别人，鹿乘绝对掉头就走，但面对沈长情，他诡异地跟对方对视两秒，试探性道：“OK，沈同学，能借一下资料吗？”
“有听力模块和作文模块，你要哪份？”
鹿乘眼睛一亮，开始胡说八道：“听力吧，我早上就喜欢听英语听力。”
沈长情不疑有他，将听力部分的资料递了过来。
鹿乘不动声色地接过，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饶是再看不惯沈长情，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字的确写得好，英文圆润标准，每一个字母的倾斜角度几乎一致，像是印刷上去的，中文横竖撇捺，苍劲有力。
规矩且无趣，十分符合鹿乘对沈长情此人的刻板印象。
他越看越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在上面写点自己的狗爬字来打破这份刻板的冲动。
但迎着对方的目光，他克制住了。
鹿乘戴上自己的蓝牙耳机，拿出手机扫描听力部分旁边的二维码，假模假样地摆弄一阵后，用手肘拐了拐旁边的男生，“那什么，沈同学，你的手机里应该保存有听力音频吧？”
沈长情动作微顿，点头，“有，怎么？”
鹿乘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将显示【无法打开网页】的手机页面放到了他的眼前，“我的网络好像有点问题，打不开听力网站，方便给我连一下你的手机蓝牙，播放听力音频吗？”
沈长情用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凝视着鹿乘，没有立刻说话。
那深邃的目光，仿佛已经洞悉了他心里的一切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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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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