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给你。”
席冷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线条硬朗的脸。
顾安向席主任招招手，席主任还没有看到他，简聿就扑进了席主任的怀里。
“来得好慢，我不开心。”
“惩罚你今晚煮饭给我吃，好不好？”
顾安愣在了原地，连招手的动作都凝滞了，原来简聿和他的主人的相处是这样的。
席冷淡淡地挪开简聿搭在他胸口的手指：
“路上堵车，另外，有人在看。”
顾安发现，席主任的耳根有一点红。
简聿特意挑了个周围没什么人的位置，就算有人不小心看到，那把脑袋转过去不就行了。
“看到又怎么了，席主任？男朋友？”
简聿冲茫然又惊讶的顾安眨了眨眼，随后亲上了席冷温凉的唇瓣。
只是轻轻擦过。
顾安看到这位平时总是严肃认真的席主任脖颈也浮上了浅红色。
“简聿。”
席冷沉着嗓音叫了他的名字。
简聿早就习惯这位席主任不苟言笑、轻易撩不动的样子，所以被叫了名字也不恼。
“你家那位到底来不来？”
简聿刚刚把话说出口，就看到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从侧边走过。
沈淮许穿了一件黑色大衣，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清俊挺拔，只是眉眼处有些倦意，似乎是身体状态不佳。
“沈淮许，你的脸色不太好。你其实不用来接我的。”
顾安看着沈淮许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小声说。
但沈淮许听了这话，深邃的眼眸像是变得更漆黑了般荡出顾安看不懂的波澜，他语气绝对算不上友好地看了眼简聿：
“你知道会下雨，为什么约他来这么远的地方？”
简聿觉得大部分人类的感情来得比他这只第一次当人的猫还迟钝，他轻描淡写地看了眼气场逼人的沈淮许。
“当然是想念安安，想见到他，和他说说话喽。”
说完，简聿就拉着不明所以的席主任转头离开。
顾安还坐在位置上，面前的热奶茶还飘着香气，他试着碰了碰沈淮许的袖口，不小心触摸到了他的手背。
带着凉意、没有什么温度。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这家餐厅距离两个人的家都很远，而天气预报显示，半个小时后会有暴雪。
沈淮许也收到了天气预警。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抱着热奶茶小口吹气的顾安。
顾安知道今天他不该和简聿出来的，他不但和简聿出来，而且还把沈淮许叫了出来。
更麻烦的是，他和沈淮许好像要被困在这里了。
“你吃过晚饭了吗？”
这杯热奶茶顾安还没有碰过，现在已经从开始的烫变成温热，他觉得温度降得差不多了，才将奶茶递给了沈淮许。
“现在喝，刚刚好。”
沈淮许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大概是接到电话时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白大褂自然而亲密地揉着面前人脑袋的画面。
沈淮许没有接奶茶，而是握着热水杯定定地看向窗外，似乎他的神思已经飘向了别处。
“我们，我们现在回家吗？”
顾重明和周涵依去了南欧度假，当时两个人都提出要把顾安也带着，但顾安拒绝了。
他第一次和爸爸妈妈撒谎，说自己答应了同学要陪着同学去一个美术课。
于是这段时间照顾顾安的重担就落在了哥哥顾睿肩上。
顾安开开心心地去找哥哥，而且还能经常见到沈淮许。
如果回家的话，也是回一个小区。
鹅毛大雪瞬间覆盖街道，不到20分钟，路上已经有了白色的积雪。
城市开始封路。
“回不去。”
沈淮许是开车来的，这个时候开回去只会被困在半路。
他有些燥意又不知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盯了顾安半晌只说道：
“住附近的酒店。”
顾安跟着沈淮许出了餐厅，走到停车场时车身已经被薄薄的一层雪花盖住，顾安想到了上辈子看到的最后一场雪。
那场雪他是在沈淮许的家里看到的，看完没多久，他就闭上了眼。
顾安坐到了副驾驶上，他眼眶被短短几步路里所淋的风雪吹得发红。
沈淮许注意到他的异样时，已经是被顾安从身后抱住的时候。
“怎么了？”
沈淮许知道这只猫思维和人类不太一样，所以也没着急移开他环住自己腰际的手腕。
“谢谢你。”
顾安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他用脑袋蹭了蹭沈淮许的肩膀。
“谢谢你捡到我。”
顾安又忘了，沈淮许是不相信自己是猫的，但是他现在也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沈淮许平复了呼吸，才慢慢挣脱顾安的手，事实上，他只是轻轻动了动，顾安就自觉地离开他了。
他侧过脸，看到一张洋溢着笑意的柔软面庞。
沈淮许带着顾安去最近的商场买了换洗衣物，又订了就近的酒店。
等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酒店大厅时，顾安又靠了上来。
“你的房间在我隔壁。”
沈淮许把房卡递给他。
这是顾安当人类后第一次一个人住酒店，顺着电梯进到12楼时，他好奇又紧张地往周围瞧着。
“房卡会用吗？”
沈淮许猛然回头，还在四处张望的顾安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般不动了。
他看了看房卡，过了三秒对着沈淮许露出一个有些迷惘的笑：
“会用的。”
沈淮许也就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就要把属于顾安的那袋衣服给他，偏偏这个时候顾安的手机响了。
私密幽静的酒店走廊里没有杂音，顾安接起电话时，沈淮许轻轻松松能听到那头人的话语，尽管顾睿的音量并不高。
“安安，外面下大雪了，你在哪里？”
顾安先是观察了沈淮许的表情，才说：“在酒店。”
顾睿有些疑惑：
“你现在一个人吗，怎么去酒店了？”
顾安赶紧补充：
“不是的，哥哥，我不是一个人。”
顾睿试探道：
“那安安你现在身边的人是谁？”
沈淮许握着房卡的手微微加重了些力气。
“是沈淮许。”
沈淮许从没问过顾安，顾家人是否知道，他经常来找自己，也不过问，顾安对自己如今是什么想法。
但听到顾安就这样告诉对方，他和自己在一起时，沈淮许舒展了眉眼。
顾睿只当顾安和沈淮许是朋友，他的弟弟喜欢和沈淮许一起玩。
不过按他听到的关于沈家的故事和沈淮许最近的作风，他也困惑，他的弟弟和这位行事决绝利落、手段完全不像是20出头年轻人所能到达境界的男人，真的能玩到一起去？
还是说，弟弟本性单纯，沈淮许觉得弟弟对他来说是条可以拓宽的人脉。
但无论什么，从顾安的此次说法来看，沈淮许其实是很照顾顾安的。
顾睿柔声道：
“安安，你把手机给沈淮许，我和他说句话，可以吗？”
顾安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把手机递到了沈淮许面前，他的神情充满信赖。
“哥哥想要和你说话，行不行？”
沈淮许心中滑过未明的念头，他将屏幕贴上自己的耳际，再张口时，还是顾睿眼里那个淡漠冷静的沈总。
“沈淮许。”
顾睿轻笑：
“安安他性格很单纯，他说沈总帮过他的忙，所以安安可能有些缠着你，对不住啊沈总。”
顾睿说的当然是场面话，顾安在顾家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人，不过弟弟既然想和沈淮许走得近，他当然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只是，他的直觉深处告诉他，哪里不太对。
“沈总，是不是安安约了你出去吃晚饭，结果遇上暴雪？你们现在在哪个区？如果住酒店我看看有没有朋友在附近，明天可以接你们回来。”
沈淮许对顾睿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带着银框眼镜看起来斯文温柔的长相，他向来没有和其他人汇报行踪的打算，也不缺人来接。
沈淮许思索的刹那，顾安希冀的眼神闯进他的视线。
那眼神好像是暗含了某种期待，期待他的回答。
沈淮许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语气不柔但也不过分生疏：
“在静园区，如果你明天想来接，就来。”
至于前面的问题，他都跳过了。
……
沈淮许看着顾安将隔壁的门打开，房门合上的瞬间，两个人视线短暂对视。
随后，他进了自己的套间。
宋城已经给他打了几个电话，沈淮许回拨一个。
细细聊完，无非是沈家那些事。
沈淮许给疗养院又打开了疗养院里的监控，画面里，一个中年女人正在护工的陪伴下坐在餐桌边看着电视。
片刻过后，沈淮许去了淋浴间冲了澡。
与此同时，顾安穿着外套重新下了楼。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时，沈淮许正靠在落地窗边接电话。
他没有订什么客房服务，稍稍思索，就能猜出是谁。
套房的门被打开，暖黄色的灯光泄入幽暗的走廊，也照亮了一张清秀可爱的脸。
“我……我刚刚下楼了。”
沈淮许看清了顾安肩膀上还未融化的雪花，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还不进来？”
顾安哦了一声，踩着拖鞋就进来了。
“下楼去干什么？”
沈淮许记得上辈子那只猫太虚弱，所以几乎不能走动，舔舔爪子都是一项有些困难的动作。
顾安睁圆了眼，惴惴不安的神态几乎透露出他有心事。
“我看到一只猫。”
顾安被沈淮许带着上了楼，经过大厅外面的走廊时，他隐约看到了一只雪白的猫咪。
那时候沈淮许的步子迈得很快，他担心沈淮许吹冷风会生病，所以没有停下来。
刚刚，顾安又原路返回绕了一圈，果然看到了猫猫。
没有家，被困在雪地里，只能躲在石柱桌下。
顾安随身的包里就有猫粮，他给猫猫喂了猫粮。
“我说过的，我以前是一只猫，你不记得我了。”
顾安开始追忆往事。
沈淮许至今没有告诉过顾安，他有上辈子的记忆。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难道你还想留在酒店？”
沈淮许不明白顾安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天气跑这么远出来和那位简聿见面，就为了吃一顿晚餐？
顾安摇摇头。
就在他等待沈淮许给他敲门的时候，简聿给他发了消息。
“你们在哪？有没有一起过夜？”
“我把该教你的都教你了，作为一只失去过主人的猫咪，加油扑上他！”
有什么种子慢慢在顾安心里发芽。
他的思绪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闷着脑袋也不说话。
沈淮许想要提醒他，他的裤脚湿了，结果刚吐出一个字，顾安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是因为刚刚那句“难道你还想留在酒店”凶到这只猫了？
沈淮许心里也有些乱。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敲门。
这次沈淮许开门开得比第一次快很多。
顾安穿着他今晚给他才买的睡衣、抱着枕头、还背了一个小包就这样站在他的房门前。
沈淮许孤独惯了，他不相信人，但顾安好像不一样。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不再排斥顾安跟着他，他习惯了给顾安打开他的家门，以至于顾安说出不敢一个人睡酒店这样的说法时，他也没有质疑。
顾安流浪了六年，在很多地方都睡过觉，他是只坚韧乐观的猫。
他骗了沈淮许。
因为他想陪着沈淮许更久一点。
“床给你。”
沈淮许看了眼坐在床边、衣襟半开、眨着眼睛盯着他的人，没再停留，径直走出了卧室。
顾安红了脸。
简聿已经躺在席冷家的大床上翻书出来看了。
“我敲了他的门，但是他走出去了。”
“主人不想和我睡在一起。”
光是打出这些字，顾安都忍不住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他想把自己变成那个不用考虑人类世界的小灰猫。
简聿将医学进修书甩在一边，刷拉一下搜索出无数本恋爱指南，顺带将珍藏在相册里的几张恋爱技巧攻略截图也发给了顾安。
“人类的感情是很奇怪多变的，他们总是口是心非，总是嘴硬心软，顾安，当人就不能再用你那只小灰猫的脑袋思考你和你主人的关系了。”
“快仔细学习我发给你的截图。”
简聿指点好顾安，抬起头就看到席冷端着两杯牛奶进了卧室，他几乎是瞬间跳下了床，几步就抱住了席冷。
“我好爱你。”
简聿亲吻这位席医生白皙如玉的面庞，尽管这位席医生很少主动回应他，但简聿一想到席冷上辈子仔细养过的只有他这只猫，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上辈子当猫的时候，我就想埋进你的胸膛。”
席冷被简聿拨了衣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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