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列车将在十分钟后启动爆炸程序。”
冰冷的电子音在每个人心上戳了戳。
在总部广播说要启动蝴蝶后,自动□□也相应启动。
弗礼意识到,如果不能迅速找到先前提及的“蝴蝶”,尽快离开,他们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本就慌乱的情况下,身后的车厢传来更大的躁动。
“不好,有omega发情了!”
坏事真是一刻不停,急冲冲地就跌过来。
弗礼是个纯正铁血beta,实在不懂信息素之间的事。
可将死之际,没寻到生路的人全都抛去生命失了理智,这种诱导人找死的致命吸引力,当真是恐怖。
他的感慨停于脑海中,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撂倒几个失去理智的alpha时,身边有人在喊问有没有人有抑制器了。
团结的氛围持续不了多久,就有好些人或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或哀哀戚戚眼泪抹个不停。
阻拦了发疯的alpha后,弗礼目标明确,他要活路。
长长的车厢,可能会藏有能帮助众人逃离的大型交通机器的地方不多。
车头没有,车尾如果有也早就被扒出了,那还会剩下哪里?
车底装满悬浮所需能源,估计是放不下的。
那,车顶?
可无论是车顶还是车底,他们加在一起体积虽然够,但是都是分开一个一个的。
如果是如此,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蝴蝶”不止一只。
多想不如早些动手,弗礼左右撇了眼,没找着利刃,手里空空,干啥都白搭。
他们都是来玩的,好端端带利器怕是怪极。
这样怪的人,一路上弗礼只看见舒青瓶一个。
他还没有闲工夫去考虑下一步的具体行动,就有几个人扒着门和窗户想要跳出去。
“滚,别拦着我,我要逃!”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传出,绝望之音痛彻。
看着这些人的举动,身边的人心里已经在犹豫。
他们也想走。
待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处。
若非现在身处荒郊野岭,逃出去回不到主城区,他们早就跑了。
可哪怕一步一步走回去,也比十分钟以后迎接爆炸要强。
如果他没有记错,舒青瓶就坐在车窗旁,而且车窗没有关。
信息素躁动弗礼帮不上忙,他迅速回去,去找舒青瓶。
再次见到她时,舒青瓶身旁倒着几个人。
周围没有人敢靠近。
看来已经打起来了,而且还是压倒性地胜利。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一个男人大声嚷嚷,眼里暴怒,但是脚却不敢往前挪一步。
舒青瓶坐在窗边,手中把玩小刀,面色平淡,她轻蔑地抛起小刀,然后抓住横立于跟前:“我说了,哪里再进一步,哪里断。”
说完,她还拿着小刀对着男人的脚比划了几下。
男人吓破胆,不用说就骂骂咧咧退了几步。
口头上真是一点不肯让啊……
“舒青瓶。”弗礼没准备看戏,他的开口,拨弄了僵住的局面,让气氛泛起涟漪。
“你怎么回来了。”舒青瓶活动活动脖子,随意地靠坐在窗上。
她原来的温柔和淑女气质全无,只剩下寒霜和冷冽。
弗礼没有心情管她为什么要装模作样扮温柔。
“你知道马上就要爆炸了吗?”
“不是爆炸,”舒青瓶头靠在窗框边,懒洋洋道,“是蜕变。”
“毛毛虫这种昆虫需要经历蜕变才能展翅变为蝴蝶,所以放宽心,这些不是危机,没事的。”舒青瓶说着,朝那些嚷嚷着要出去,却不愿意听她解释一下的人翻了个白眼。
男人顿住片刻,尴尬缩手背过去,讪讪地退至后头。
他的几个拥护者纷纷扭过头,装作不是一伙的。
弗礼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我们就在此等候便可。”
“是,你说得对。”舒青瓶跳下窗,伸了个懒腰。
她略过那群人时,还不忘甩甩她手里的刀,看见那些人脸色一白,步子活跃,悦然离场。
弗礼见舒青瓶走了,没有阻拦,反而回归了原位。
既然知道无事,那边没什么好忧心。
弗礼捏了捏身上包带,感觉列车里温度比外面高些,十分适合睡觉。
过了一阵子,万德乐和舒青瓶一并回来。
听万德乐自卖自夸,弗礼充分了解到这人真是人精,信息素和慌乱气氛都给解决了。
“那人还想用信息素压我。”万德乐说起他救omega时,洋洋得意。
舒青瓶垂着眸子,嘴边笑盈盈,崇拜之情丝毫不虚:“嗯。”
弗礼抱着手臂,扭头看窗,忽然懂舒青瓶故作矫情的姿态是什么原因了。
虽说爆炸一事是“蝴蝶”展翅必经之路,但传于内部的余波不轻。
还是叫人头痛了一遭,坐得不安稳了一回。
可启动到一半忽然坠下之势还是不对,弗礼沉着脸,暗道可真能作妖,这是又怎么了。
他们车厢离车头不远,头几个就听明白发生了何事——驾驶室缺人。
由于电击,原来的自动驾驶模式坏了,有证的驾驶员虽然救回来了,但是身体有碍,精力不够,操作起来困难。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驾驶飞船?”醒来的工作人员喊道。
服务机器人都没了动力,现在只有人力来传话。
弗礼趴在桌子上,闭着眼休憩,眼皮一动但未有进一步举动。
他对驾驶战斗这军事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不过这事应该轮不到他来。
身为一个已然退休的前辈,应该把机会给后来人,而且太过锋芒指不准就被认出来了。
弗礼脑海中不断警醒自己。
一秒、两秒、三秒……
弗礼冷不丁从桌子上起来,举起手:“我。”
这该死的职业素养。
弗礼黑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往驾驶室。
驾驶室布置和他原来开战斗机的模式差不多,弗礼三两下就弄懂了。
他把握住驾驶柄,低头嘀咕几句,然后扭头对身边一同的驾驶者道:“都准备好。”
“什么?”
“我开得快。”弗礼道。
他语调平常,表情变化不大,像是在说些小事。
所以身边人自然没当真,笑了几声,权当玩笑。
“哈哈哈,能快到哪去?”
“没事,我们撑得住。”
弗礼微微点头,心里嘀咕他们莫不是怕面上过不去,才说假话的。
“真的很快。”这次弗礼认真了几分。
大家摆摆手,哈哈大笑:“没事没事。”
于是,“蝴蝶”一架大型飞船,三百六十度旋体,飞速运转向上冲刺,搅得漫天云雾破碎。
“蝴蝶”如离弦之箭般,“嗖”地飞出,才有了“快”究竟是何意的定义。
“这是地震了?”万德乐完全不知他的同行人搞了什么鬼,也没把念头放在他身上,只觉头晕目眩。
舒青瓶拼命在万德乐面前维持体面,大抵猜到了是离开的弗礼搞得一切,心里骂骂咧咧,对着万德乐还是一窈窕淑女淑女之姿:“可能吧。”
星空闪烁,眼见只有虚无的黑和闪耀的碎星光芒,眸子中蓄满了不一样的光景。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彻底逃出来了。
“其实感觉也没啥事哦。”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完全不记得自己先前的鬼哭狼嚎。
另一人也是:“对啊,一下子就安全了。”
“我还以为能更刺激呢!”
“是啊,结果好无聊。”
弗礼从驾驶室出来,经过他们时便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而且不只是他们,很多人的内心也是这么想的。这场所谓的灾难好像只慌张了十分钟就摆平了。
所以他们觉得轻松也不是怪事。
但是……为何渴望真正的灾难呢?
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刀尖擦过脖颈,生死一瞬间。
不落在自己身上,就不会知道真正的苦。
弗礼想,这样也好啊,简单幸福的含义不就是普通吗?
他走于其间,暂时还不想回位。
于是借着帮忙驾驶过的恩泽,弗礼又混进车头。
车头有一块巨大的玻璃,能仔仔细细地看清RMC 136a1星球与“蝴蝶”的距离越来越远。
蓝色星球孤单坐落于其间,美丽纯粹,如同宇宙中的一滴水珠,看着心静舒畅。
弗礼走神许久才恍然大悟,慌忙拿出他包里的相机。
他完全忘了要拍照。
没有多调整,弗礼抢着摁下快门。
咔嚓。
砰!
两道微小声音相继入耳。
一道声音近如咫尺,一道声音相隔千里。
RMC 136a1星球,这颗巨大的蓝色星球,迸发出刺眼红光,在一个普通的时刻,爆炸了。
它的爆炸带来剧烈的狂风,带来沸腾的热气,带来猛烈的巨动。
弗礼看的入迷,手指不自觉触及脖颈,温热的皮肤让他意识到,刚刚就是生死一瞬。
照片已然拍下,弗礼却仍没放下相机。
他的瞳孔对准取景器,手指还放在快门上。
透过取景器,他在看璀璨又决绝的毁灭,也在看新生。
这颗失控炸毁的星球所处于迈着勃勃生机的蜘蛛星云。
多美丽的瞬间。
看伟大的生命里渺小的灭亡,弗礼跳动的心脏里生出点异样。
此刻,他的相机中,存在RMC 136a1最后的永恒。
他安放在深处的隐秘记忆,也随之被引出。
压抑灰暗的房间,一张小床堪堪放下。
弗礼坐在床尾,略带谨慎地看床头的人。
他们之间相隔不过两人,却是最远的距离。
弗礼尽力缩短这份距离。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几厘米,涌现的勇气被那人回头的一眼打散。
那人玻璃珠般的眼睛动人心弦,毫不偏移地看下去,在这片不算晴朗的房间里,像个诡异的娃娃。
一时间,弗礼希望空气都凝滞,时光不要流转。
弗礼手抓紧床单,低头不再看。
忽然,时光流转之下,清风拂过手背。
那人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他旁边。
弗礼一怔:“你……”
手掌里塞进一个东西,弗礼低头看过去,是一颗糖果。
这糖……帝星好像有,难道这里也有卖?
那人依旧不语,脸上半分表情没有,但此刻望去,弗礼从他玻璃珠般的眼睛里读出了几分忐忑和示好。
他和我一样?弗礼猜测。
这想法占据脑内后,弗礼松了口气。
他尝试开口:“我们要不要出……”
话未说完,急促的摇头打断了弗礼的节奏。
弗礼与其对视一眼,沉默良久。
随时间之逝,弗礼的手攥得愈发紧。
忽然,他的头上多了什么。
掌心触碰着头发,那人轻柔地摸了摸弗礼的头。
像是在安抚孩子。
他在和我道歉?
弗礼有感应地抬头,额头上忽然覆上暖意,温软的触感在额间传来。
唇贴上额头。
他在吻他。
弗礼诧异地抬眸,眉头舒展,眼与眼交汇。
玻璃珠般的眼睛透亮清澈。
弗礼明白了三件事。
一,他是在道歉,且带着安抚感。
二,他游刃有余,和弗礼不同。
三,他诚恳单纯,未被世界侵染。
弗礼客观地记录他已得的信息,脑海里早已汹涌。
与其说这是吻,不如说这是带着深切祝福的礼赞。
弗礼茫然地跪坐在床上,看着依旧面无表情,但又塞给他好几件只有帝星才会有的物品的人。
在帝星,母亲会给予将要离家孩子额间吻,以赋予孩童祝福。
弗礼本以为,这对于他来说是遥远的传说。
他的记忆里,这个习俗是古老又深远的,他从未奢望拥有。
而此刻,眼前的人把这个离家的孩子放在心上,告诉他,不必害怕,不必恐惧。
你属于你所愿,你能感你所意。
他的需求,他的思想,第一次被接住了。
年幼的孩子时隔数年光阴,略过时间长流,被扑了满怀。
还未落下的泪,在滴落之前,已被拭干。
弗礼看着有着玻璃珠般瞳孔的男人,那人的眼里尽是纯粹。
就如同取景框中,伟大的希望中蕴含渺小的绝望。
那份悲,不过是颗硌脚的小石子罢了。
弗礼回首时,已然不觉凄凉,只留暖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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