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脚崴了。
下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崴的,为了避开一个迎面而来的网球。
他表哥将罪魁祸首拎了过来给他道歉。
虽然他表哥只是动了动口,自有人替他动手,但帮手也是真的实诚,说是拎——就真的跟拎个小鸡仔儿似的。
对方已经是他很熟悉的前辈了,和他表哥一个网球部的,从初中部一直到高中部,关系很好。
帮他处理扭伤的也是他表哥的朋友,忍足家的大公子,家里开医院的,处理个小小的扭伤根本不在话下。
网球又不是前辈故意往他脸上打的,脚腕的扭伤不严重,处理得也很及时。一群玩运动的大男孩跌伤扭伤见得也不少,于是朝阳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道歉,还顺带打趣了前辈两句,让他别放在心上。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只是接下来几□□阳上学会稍微有些不方便。
好在他养母两天前应邀前往法国参加时装周去了,否则在脚腕休养好之前他都别想出门了。
他养母之所以将他看得那么紧,主要还是因为朝阳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朝阳八岁那年被养母从意大利接到日本后,长期负责他身体健康的私人医生就有两个。一个是负责生理病症的,一个是负责心理问题的——哪怕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心理没有任何问题,积极向上相当健康。
除此之外,他每半年都要去医院做一次身体检查,重点关照那颗让他养母操心了十几年的心脏。
他的亲生母亲就是因此去世的,也不怪他养母会如此紧张。
不过说到他亲生母亲的逝世,曾经还有一段相当戏剧的发展。
朝阳的亲生母亲是一名钢琴演奏家,他父亲是意大利的大富豪,据说跟黑手党那边也有密切联系。
朝阳的妈妈生下一对双胞胎,哥哥生来就患有心脏病,三岁前都住在医院里。弟弟的身体很健康,被他们爸爸接回家后,对外宣称是正室夫人的孩子。
朝阳三岁的时候,他妈妈开车带从来没出过医院的大儿子去看看他弟弟。然而半路的时候他妈妈驾驶的那辆轿车直接从环山公路上翻了下来。
据说当时车子翻下山时挂在一棵老树的树杈上缓冲了下,所以朝阳被人发现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在。只不过那会儿朝阳早已陷入昏迷,他连自己怎么被救出来的都不知道,这些都是从旁处听来的。
当他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做完手术躺在了病床上。
那之后的几年就有小道消息在传,说是他妈妈的车其实是被他爸爸动了手脚——为了不让儿子有一个无名无分的情人母亲。否则他妈妈车子开得好好的,路也很熟悉,环山公路上又没有其他车辆,怎么突然就出了车祸?
朝阳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会儿他才三岁,从医院到他爸爸家的路很有一段距离,他在路上就睡着了。轿车翻下山的时候他短暂地醒过来一会儿,但很快又在剧烈的冲击中晕过去了。
据说他弟八岁的时候听到了这些小道消息,怒而离家,一个人在外长到了十四岁。来到日本有一段时间后才得知真相,他们妈妈其实在车祸前就心脏病发去世了。
*
朝阳他养母虽然身在法国,但还是很快得到了他崴了脚的消息。
然后他家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养母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宝贝你乖乖待在家里,妈妈这就回来!!”
朝阳哭笑不得地解释了二十多分钟,好歹让他家养母相信他只是崴了个脚,而非半身不遂生活无法自理。
“知道了妈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刚挂了他养母的电话,他弟弟的电话也跟着来了。
右脚裹了绷带的朝阳坐在单人沙发上,让女仆小姐姐帮忙倒了杯白开水。
“怎么不说话?”朝阳一接他弟的电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听姐姐说最近你都忙到没时间吃饭了。”
明知道电话里的那方看不到,狱寺隼人还是没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别听大姐瞎胡说。”
“那你好好吃饭了吗?”
“……”狱寺隼人一噎,开始感到困惑,明明是朝阳崴了脚他打电话慰问来着,怎么话题从一开始就偏了?
啧,他哥惯会抢占先机转移话题的。
朝阳跟他弟简单聊了几句,他自己崴了脚的事情一句话轻轻带过,倒是让狱寺隼人在挂电话前连连保证一定一日三餐按时吃饭。
他弟的电话挂了没多久,朝阳刚刚喝了半杯水,一通跨国电话又来了。
一连三个电话都不带喘气的,管家爷爷揶揄地看着他笑,“我们少爷业务繁忙啊。”
朝阳瞅了下来电显示,自己也跟着笑了,“跟自家人打电话算什么业务?”挥挥手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去,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
“还没睡呢?”对面的男声温温润润的带着一丝笑意,好像冬日里围着壁炉喝下了一杯热可可,让人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朝阳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不到。他的作息规律,平时都是十一点左右睡下,这人不可能不知道。
“我看你这是没话找话呢?”朝阳毫不客气地逗他,“你还不如跟隼人一样问我脚腕扭伤严不严重。”
那人似乎也觉得好笑,隔着半个地球,穿过听筒,愉悦的低笑声轻轻敲击着朝阳的耳膜,像羽毛一样挠在他心头,痒痒的让人拿他没办法。
只是朝阳不吃这套。
“别学骸那样压低了嗓子笑。”
“……我没有。”???
“那就是你感冒了?”
“……也没有。”嗨呀好气哦!
朝阳眉毛一扬,“骸那家伙还嫩着呢,你可以跟里包恩学学意大利男人该怎么正大光明地卖弄性感。”
“……朝阳。”那人无奈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语气。
朝阳一笑,两眼弯弯心情飞扬,“我开玩笑呢,别放在心上。”
“知道。”
“你已经很性感了,嗯,在我眼里。”
“……”电话对面那人哑然失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脸皮薄。
朝阳拿捏着开玩笑的度,例行一逗结束后便回归了正题。
“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累。”
“有吗?”
“像是‘按时吃饭、注意休息、保重身体’这样干巴巴的话,说出来很轻松,大家答应得也没任何负担,但往往都是听了就扔。”朝阳拒绝了生活助理的搀扶,单手扶着沙发站了起来,自己一个人蜗牛似的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到了窗户边。
“你们那儿什么都不缺,除了说说体面话之外,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我这边崴个脚还被你们操心着。”
“朝阳……”
“阿纲。”他打断了对面那人的话。
“嗯。”
朝阳靠在窗台上,面朝万籁俱寂的庭院,好似担心吵醒什么一般轻声说:“一直以来都辛苦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紧接着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虽不到开怀大笑的地步,但好歹不再像之前那般听着压抑了。
“你说的话,我都好好地听着记着呢。”那人语气轻快,笑意缱绻,“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朝阳抬起头,看着既没有云烟也没有星月、黑得深邃又纯粹的夜空,无声地跟着笑。
“还有一年半。”那人突兀地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朝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我高中毕业可是直接去你那儿读大学的,那会儿你应该还在念高中吧?”
“……”对面那人顿时不说话了。
意大利高中的学制是五年,日本却是三年。两人同岁,等朝阳高中毕业后到意大利念大学,那人依然在读高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两年后那人开始上大学,朝阳已经是大三生了。
“哈哈哈……那我不就成你的前辈了吗?”
“……”嗨呀我看你就是非得气死我才行是吧?!
哎,就算现在不像以前那样容易炸毛了,他男朋友依旧那么可爱。
朝阳笑眼弯弯,心情相当愉悦。
因为知道对面那家伙很忙,所以朝阳接下来也没占用他太多时间,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不过这样也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朝阳和他男朋友之间隔了半个地球,因为对方身份特殊事务繁忙,所以一年里别说是见面,就算通电话的机会都很少。都说异地恋的人会很辛苦,但朝阳他们却没有这样的感受。
他们都不是那种谈恋爱时非得黏在一起、时时刻刻都需要用掌握对方状况来获得安全感的人。
朝阳是性格使然,他男朋友是现实不允许。
一个幼时经历复杂,不知不觉就养成了顺其自然万事平淡的性子;一个忙得脚后跟打着后脑勺,再加上工作性质比较危险,在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前,根本不愿意让另一方被拖进这趟浑水中。
正是出于多方的考虑,朝阳他男朋友当初动身准备去意大利之前,根本就没打算向朝阳坦露心迹。哪怕那会儿他们身边的人都对他俩之间的暧昧关系心照不宣了,但这层窗户纸,两人迟迟没有戳破。
同性之间的恋情,在他们曾经、现在、甚至是即将要长期生活的地方,都不是主流。双方亲友虽然都算开明,但在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暧昧时也担心过。
好在一来两人毕竟年少,二来他们很默契的都没戳破两人之间那层纸,再加上其中一人很快就要前往意大利,所以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到。
少年时期的心动多始于冲动。
或许是因为某个回头、或许是因为某个微笑、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不起眼的瞬间……青涩的恋情如同幼苗般,倏然破土而出。
但现实毕竟不是童话,两人的性别、身份等种种因素,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株新生的幼苗是不可能在温室里享受精心呵护的。
烈日暴晒、风雨吹打……说不定这株幼苗成长到结出花苞之前就夭折了,更别提什么开花结果。
一个在意大利,一个在日本,时间一长,年少时产生的暧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磨灭了。
如果不是朝阳在临门一脚时,出人意料地迈出了那步,或许亲友们的设想已经成为现实。
事后朝阳就发现,其实迈出那步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难。尽管他也知道,今后的路并不好走,可他依旧不会因此感到后悔。
时光易逝,青春难再。
哪怕未来存在诸多不可知,那会儿朝阳所想的无非是——努力试一把。
当下我不负青春,未来青春我不悔。
新文已开,请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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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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