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乡下——
“夏天啊,热死了....”
八月的太阳如火烤一般,窗外蝉鸣不停,树叶被阳光打成了刺眼的绿色,光线顺着开敞的旧木门将堂屋里照射的亮晃晃,微风轻拂,绿色也荡了起来。凉椅轻摇,女生一身松垮的棉质睡衣,懒洋洋的侧躺在椅子上,裤腿上的线头荡在地上,时不时被老锈吱呀的风扇吹的扬起。
“年年啊,票买好了没。”外婆拿了两牙西瓜从后厨房走出来。
萧年年一边嘟囔着今年夏天的爆热,一边浏览着手机上的车票信息,一边顺手从外婆手里将西瓜接过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正在买呢,大概后天吧。”夏天的西瓜泡过井水,冰凉清爽。
外婆捡起旁边的小板凳坐下,拿起蒲扇挥了挥,也咬了一口西瓜,“后天行啊,后天我送你去车站。记得明天要把东西都收拾收拾了,还有那些......”外婆一边吐着西瓜籽,一边各种嘱咐着。
萧年年眯着眼睛,听着外婆的嘱咐,时不时应一声。
突然手机铃响起,显示为陌生号码。萧年年随手将吃完的西瓜皮扔出给门口的大黄狗,然后不紧不慢的接起电话。
“喂,你好哪位?”
电话在接通的瞬间安静了两秒,紧接着,电话那头传出了一阵清朗的男声。
“年年,是我。”
“?”
萧年年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来电的陌生号码,思索片刻,然后利落地坐了起来。
程愿,萧年年幼时的玩伴,但具体在哪一天哪一刻遇见程愿的,她不记得了。记忆里的程愿仿佛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然后一晃就是许多年。直到某一天他悄然离开,后来再知道他的消息时,已经出国了。如今算算,距离他出国,大概三年了。
镇上唯一的奶茶店里,程愿坐在角落。一身时髦的异国风情服饰,与这家简陋到发旧发黄的装潢,显得格格不入。
“程愿!好久不见。”萧年年叼着一根棒棒糖,远远透过玻璃橱窗看到了坐在角落的程愿,戏谑着推门进来。“什么时候回国的呀?”
“我回来好几天了。”程愿看着眼前嬉笑的少女,也笑着道,“找了一大圈才知道你回外婆这里了。”说着,给面前的少女倒了一杯柠檬水。
萧年年一挑眉,把嘴里的棒棒糖抽出来,喝了一口柠檬水。
两人相对而坐,几年未见的朋友,再见面总有些熟悉的涩感,像是误食进嘴里的石榴皮,清口的苦涩却是能很直接的激起味蕾。
“年年,这几年...”程愿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话还没说出口,又像是十分懊悔的样子,拧了下眉。程愿原本的声音清朗又明亮,但在此时此刻,却微微带了些沙哑。
萧年年放下了手中的柠檬水,靠着椅背的上半身换了个姿势,一只手轻撑着下巴,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意味不明的微笑着。“好啦,不聊这个。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风尘仆仆的,不像是回来好几天了呀。”萧年年突然开口,像是有意一般转移了话题。随即看向他藏在角落的行李箱,有些好笑。
“啊?什么....?”程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发现对方看见了自己的行李箱时,一瞬间尴尬拉满,但抬眼看见面前一脸调笑的萧年年,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原本微妙的尴尬宛如阳光下流光的泡沫,在俩人一声声轻笑中被轻轻戳破,破裂的声音低到尘埃,却在两人耳边骤响。
“你少吃点糖吧,小时候就蛀牙,医生哪次不是让你少吃糖。”程愿看着眼前的女孩将棒棒糖重新叼在嘴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萧年年斜倚在沙发靠背上,无所谓的摆摆手,“知道了。”
少女白嫩的面庞反射在玻璃橱窗上,斜阳轻盈地映向窗外不远处的枫叶林,透过玻璃窗,萧年年看向枝丫上正蹦跶着的麻雀,笑的惬意。萧年年的眼睛很好看,琥珀玻璃一样,总是亮晶晶的,望向你时,像是水波潋滟般澄澈又明晃,仿佛她的眼里能装下世间万物,而你恰好也在其中。
在国外这几年,程愿退去了几分青涩,眉间多了几分凌冽和成熟。他微微拧起的眉毛没有半分放松,一双眸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愧疚和担忧,“年年....你...是不是要去麻城。”
萧年年没有再出声,只是敛了些神色看向程愿,同时将嘴里含着的棒棒糖换了一边,眼中的笑意越发不达眼底。“你去找过秦桓了吧。”沉默片刻后,又才轻声说道,“怎么?不想让我去?”
程愿也沉默了,抓起手边的柠檬水仰头喝了起来。垂眸时,轻轻掩饰着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俩人各自沉思着,气氛顿时又重新安静的有些拘谨和陌生。阳光下的灰尘扬起,在空中缓缓漂浮着,一缕夕阳随着时间的流转斜斜打进窗边两人的桌子上。终究萧年年还是没忍住,开口打破了空气中氤氲着的微妙氛围。
“国外的生活看来也不怎么样啊,几年没见,你好像变矮了?”有些吊儿郎当的语气,带些老朋友间的熟悉感。
程愿听着心中欢喜,熟悉的语气和眼前熟悉的人,让时光好似拉回了过去。心中盘咐一番,面上却翻了个白眼,有些嫌弃却语气雀跃的说道,“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老大人的口吻跟我讲话,哥大你一岁,懂?”
萧年年愣了一下,马上瞪了回去,“哎呦喂?说不得了?你等着,晚上吃饭你有凳子坐我跟你姓。”
俩人带着些儿时的幼稚和成人的默契,心照不宣的在一句句玩笑话中重新熟悉着。
乡间的小路因着人烟稀少,总是幽静的。两个交织的身影,在这乡间的小路上,轻车熟路的避开旁侧伸出的枝丫和高低不平的石坑。黄昏的夕阳打在两人身上,将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道路两旁,树林静谧的浪漫,夕阳暖调的光线透过层层错叠的树叶,就这样轻轻掉在地上那堆棕褐色的落叶里。时光如水流一般飞逝,两人依旧如初次相遇时,皆是孩子的模样嬉笑玩耍,散了些许陌生。
影子里,男生调皮的拽了片路边的叶子,轻轻扔向女孩,画面陡然像是有了声音般,俩人笑着跑着,跳着打闹着,就这样并肩穿过了这条黄昏的林荫小路。
然后微风拂过,小路又恢复宁静。
“外婆,我们回来啦。”萧年年三两口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随手把糖棍扔给了门口看家的大黄狗。
外婆在厨房冲着堂屋应了一声,“好,小愿也回来了吧,去洗手啊,准备吃饭了。”
“好。”程愿乖巧的也冲着厨房应了一声。
萧年年洗完手,拿起桌子上的桃子就啃了起来。“说起来,你怎么回国了,交换期不是还有一年吗?”
“突然觉得在外面没意思,就回来了。”程愿低头不自觉的眨了下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甩甩手上的水珠,搬了个小板凳,准备坐在萧年年旁边。
谁知萧年年脚一翘,长腿顺势就搭在了凳子上,挑着眉,挑衅的看向他,给到清晰的信息:不许坐。
程愿看着这一幕也不恼,像是上演过千百遍过一般,潇洒的转头,冲着里屋就喊:“外婆!”
“唉!诶!干什么你。坐!坐!”萧年年赶忙放下翘着的脚,示意程愿坐下,然后对着他的手臂猛锤了一拳。
程愿得意的咧嘴笑了一下,视线下移看见萧年年手上的桃子,便伸手就要去抢。然而后者眼疾手快,一把侧过身,将桃子护住,“嘿~不给~。”
“小愿,怎么啦?”外婆的声音此时恰好从里屋传来。
“外婆,年年吃桃子,不给...呜呜..呜呜。”
萧年年眼见程愿张口就来,伸手便去捂他的嘴。“狗人,家里就一个桃了!”
外婆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一打眼就瞧见萧年年一边啃着桃子一边用胳膊圈着程愿的脖子,还伸手捂着程愿的嘴不让他叫的画面。
赶忙放下手里的菜,轻打了两下萧年年的胳膊。“你别总欺负小愿!这丫头,马上吃饭了,怎么又吃上桃子了,怎么不给小愿拿一个?”
“嘿嘿。”萧年年自知理亏,家里的桃她一个人包圆了,哪里来多的。悻悻一笑,将手里吃了小一半的桃子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松开了程愿。
程愿也冲着外婆嘿嘿一笑,“没事儿外婆,我们闹着玩儿呢。”萧年年起身去拿碗筷,同时冲程愿比了个大拇指。
外婆给程愿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小愿啊,国外的生活还习惯吗?听年年说,你在外面总换女朋友啊?这可不太好哦,是不是国外的生活过的不好啊。”
程愿有些害羞的睁大了眼,悄悄瞪了一眼萧年年,然后尴尬的疯狂摆手。“外婆,你别听年年瞎说,我在国外没谈恋爱的,我都一个人生活,挺好的。”后者只装不知道,低头偷笑。
“外婆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新鲜感,但是感情的事呢,不能走马观花....”外婆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给萧年年也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年年也是,谈恋爱可不能这样知道吗。”
“知道了。”萧年年笑眯眯的眨巴着眼,冲着程愿挑了个眉。
八月的C市,热浪浓稠又黏腻,萧年年怕外婆中暑,拒绝了让外婆送行,只自己推着行李箱去了车站。然而正当萧年年靠在候车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时,一侧头,程愿在旁边切换着不同国家的语言打着电话。
好不容易等程愿停下来,萧年年才满是疑惑的问道:“去飞机场不用坐火车吧?”
“吵到你了?我小声点。”程愿俯身又拿出了一件薄外套递给萧年年。
“没有。我意思是,你不用回去?大少爷,我可不会伺候你的啊。”萧年年摆了摆手,然后颇为嫌弃的叹了口气,侧身把二郎腿一翘,双手抱胸同时眼神示意着程愿:给个解释。
程愿没有回答,只是眨巴着眼,看着萧年年。见她态度丝毫没有缓和,于是眼珠子一转,突然就萎了身子。程愿侧靠在萧年年旁边,像只大金毛一样,轻轻用手肘撞了撞她的手臂,然后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委屈又怯生,像是害怕责骂一般,湿漉漉的眼眶让人不忍再责怪。
“你来,你又来。我懒得管你。”萧年年最受不了程愿跟她玩这一套,无奈地回正了身体,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程愿轻笑了一声,也坐直了身子,抬眼看了一眼检票口的信息,“你困了就睡吧,上车还有一会儿,检票我叫你。”
然而萧年年并没有睡着。
刚闭眼没多久,一阵幽冷的风突然在候车室里荡起来。与此同时,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一个小婴儿坐在了她们旁边,孩子在妈妈怀里睡的正香甜。
“死牌之力?”萧年年闭着的双眼瞬间警惕着睁开。随着冷风荡过,小孩的哭闹声陡然响起,却瞬间又被淹没在车站嘈杂的人声里,显的并不突兀,丝毫没有引起旁的人注意。
萧年年抬头扫视了一圈,揣在胸前的双手隐秘的结了个印。不多时,一缕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金色的细丝线从萧年年的后背探出,沿着座椅轻轻攀上了年轻母亲的肩膀,然后搭在婴儿的襁褓上,消失了。几乎片刻间,襁褓里的孩童又安静的睡了过去。
列车准点到达,车上乘客不算太多。
车厢里空调温度开的低,程愿靠窗而坐,眼下的泛青昭示着他的疲惫,一上车便靠着椅背睡着了。萧年年则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上,她将手里的外套轻轻的搭在程愿身上,然后微微闭眼放出了神识,沿着列车车厢便开始搜寻。
死牌之力不会随意游荡,回想起刚才那股阴冷的气息,只可能是死牌准备择新主。那婴儿过小,又有了生牌之力,不会被选为新任死牌。只是这死牌之力陡然出现,让萧年年稍微有些不安。
眼眸微阖之间,周身的皮肤开始撕扯般细碎的疼痛起来,萧年年吃痛的睁开眼,眼前是正在飞驰的列车,车里的乘客安静且有序,身旁的程愿也睡的正熟。但不过片刻,车厢的广播便响了起来:“尊敬的乘客大家好,前方路段由于发生交通问题,列车临时停车,大家请勿下车,听从列车乘务员的安排....”
程愿被广播喊醒,抬起头一脸发懵的看向窗外。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阴雨绵绵顿时压低了云层,天空灰暗又阴沉,雾气在远处渐渐汇了起来。
随着列车缓慢停下来,车上的乘客也是议论纷纷,“怎么了这是....?”
“临时停车。你再睡会儿吧,我去趟洗手间。”萧年年把程愿旁边的窗帘往下拉了拉,然后起身去了洗手间。
然而,就在洗手间的门从里面落锁的一瞬间,萧年年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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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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