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蝰市。
今日的联盟大楼格外安静，楼前的广场从早上就开始戒严，像是在等待什么。快中午的时候，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滑行的锐鸣震耳欲聋，黑色的飞行器稳稳停在联盟大楼前的草坪上，气流将草屑卷得飞起。
后舱门在这个过程中缓缓打开落地，文善领队走在前方，一行人抬着装着商佐身体的治疗箱缓慢走了下来。
雪俞带着雪利及身后一干人等，站在草地上等着，他对上文善及余下蝰蛇小队的成员，平静地说：“节哀。”
所有人一齐朝雪俞敬礼，雪俞也同时向他所有人敬已联盟的致哀礼。雪俞身后的人上前接手了盛装商佐的治疗箱，剩下的人被后勤部队上前带走进行安抚和后续的安排。
被带走的文善看着治疗箱离开的方向，有些疑惑地皱眉，那个方向不是去殡仪馆的路。但很快她就来不及更深的思索，被队友带着往前走去。
裘然走在最后，此刻才缓慢下了飞行器，他有些迷茫，这个地方实在让他陌生，没有任何一点归属感。
雪俞看见他，冲他笑了下，“欢迎来到联盟，裘然。”
裘然缓慢走到他面前，雪俞比他高出一整个头，他几乎要仰视面前的人，五官深邃，白色的短发干净利落，行为举止间透出果敢坚定的气息。
虽然许多年没见过真人，但雪俞跟当年相比一点变化也没有，不愧是长寿人种。
“您好，统领，谢谢您，我……”他想说很高兴来到这里，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下了。此刻他心里有许多情绪，但唯独没有高兴。
游羽从他身边消失，裘然恍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忽然缺失了必要的一片，没来由地感到很疲惫。
雪俞开口道：“给你安排了住处，裘明在那里等你，他可能不能在这边呆很久，过几天还要回北区。”
“谢谢您。”裘然又道了一次谢，听见裘明他心情好了一些，但随即又漫上些空茫的罪恶感，明明这一切是为游羽准备的，他却成了受益者。
雪俞点了一下头，“去吧。”他身后的后勤部队再次上前一人，领着裘然离开了。
长风吹过草坪，雪俞额前的碎发悠悠晃了几下，他手上带着块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腕表，此刻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冲雪利说：“一切按我说的办，我先去开会，一会儿就过来。”
“好，”雪利答，又有些迟疑地小声问，“文善副指挥官说她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生命体征，为什么还要再查？您又想赌一把吗？”
雪俞沉着脸时有种说不上来的肃穆，巍峨不可侵犯，雪利看见他的表情不敢再问，但雪俞却缓慢地说：“羽蛇死亡的时候亲族会有感觉，但他父母没联系我。”
*
联盟例会照常进行，参会的大小官员听说雪俞刚接回蝰蛇小队的指挥官，此刻都不敢造次，说话小心翼翼，但雪俞有条不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大小事宜处理的态度跟往常看不出不同。指挥官商佐跟在他身边多年，商佐的死亡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打击。
只是开会期间，雪俞破天荒地看了两次通讯，每次都是一扫而过，眉头都没皱一下，会议结束后，在所有人退场前，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身出了会议厅。
蝰蛇医学研究中心。
雪利站在黑色的单面玻璃外，抱着手看里面的Beta医生对商佐的身体进行全面的检查，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冲雪利的方向摇头。之前做CT和MRI的时候，那些医生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奇怪，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尸体做检查一般，此刻雪利都有点习惯了。
房间里又进去一名穿着手术衣的医生，看着起来年轻又文弱，似乎是个Omega。他走进房间时愣了一下，正在查体的医生抬头看见他也愣了一下，但也没阻拦他。他带上手套加入了查体环节。
“怎么样？”
听见身后传来声音，雪利扭头看去，看见了雪俞，他将手里的报告递过去，同时汇报道：“脑出血，肝脏、胰腺、脾脏破裂，胃肠穿孔。然后就是左臂及手掌部分缺如，左下肢骨架存在，肌肉修补了部分，这半边皮肤都缺损了，我感觉……”
雪俞翻阅资料的动作很快，在雪利汇报结束之前他就已经看完了，他目光落在体格检查的皮肤那一栏，那里写着商佐身上有一个紫色的印记，性质待定。
他打断雪利的话，“这个印记是什么？”
“印记？”雪利一脸疑惑，“不是个纹身吗？”
雪俞有点无语地看雪利一眼，视线扫过房间，找到更衣室大门的位置，推门进去了，几分钟后雪俞穿着手术衣，带着口罩进去了。他标志性的白发碧眼太惹眼了，一进去两位医生就停下了动作。
“统领。”
“统领。”
雪俞点头，“有什么发现吗？”
先前一直在检查的Beta医生说：“患者全身多处爆炸所致外伤，同时合并开放性骨折及多处脏器损伤，但已经有人初步处理过了，因为没有见到血管损伤，也没有出血痕迹，这根本不可能，单从皮肤、口唇和睑结膜来看，肯定是存在大量失血的。”
“所以急救的人优先重要的脏器修复了，左侧肢体也有修复过的痕迹，甚至感觉整个轮廓都是重建的，因为皮肤只生长了一半，肌肉都暴露在外面，如果能继续修复下去商少将肯定能活下去，但……”
“节哀，”Beta医生遗憾地耸了一下肩，“很抱歉，统领，这是我的判断。”
雪俞点了下头，看着商佐左臂和左腿裸露的肌肉若有所思，他又看向另一位穿着手术衣的Omega医生，示意他说说自己的看法。
Omega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淡色的眼睛看着商佐的身体，此前他就一直面露疑惑，此刻轮到他，他立刻就问：“我可以再确认一下死亡时间吗？”
雪俞答：“11月27日中午12点左右。”
Omega点了下头，“您好，统领，我是法医所的夏陵，”夏陵先自我介绍道，“刚才商少将的主治医师对他的情况有些疑惑，所以请我过来看一眼。”
雪俞抬眼看他，听见是法医，表情有些微妙。
夏陵继续说：“我看了一下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死……患者的死亡时间超过48小时，就算治疗箱带有一定的保存作用，但他的身体状态不太符合这个死亡时间，皮肤没有尸斑，关节肌肉没有僵化，甚至柔软得有点过分。”
说着，夏陵费力地活动了一下商佐的手肘关节，展示给雪俞看，并笑着补充：“就是稍微有点沉。”
雪俞站在他身边，似乎觉得有点意思，“继续。”
“他的瞳孔也没有散大，我觉得这种状态不太符合一个死亡48小时的状态，但看起来他确实已经死了，任何仪器都检测不出他的生命体征，感觉他更像是被暂停在了死亡的那一秒。”
“那你有什么意见？”雪俞问。
夏陵愣了一下，“我只会尸检。”
对面的Beta医生听着夏陵的话想了想，“这会不会是什么未知的异能效果？”
“确实有可能，”夏陵插入道，“他身上那个纹身真的是纹身吗？我看着倒像是个……”他顿了顿，继续说，“像个【烙印】，只是异能波动太微弱了。”
烙印跟普通纹身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在烙印上感觉到异能的波动。这种波动一般需要仪器才能监测到，夏陵刚刚已经给商佐做过了这样的检测。
夏陵说着，掀开了商佐身上的衣服，在Beta医生的帮助下暴露出商佐左边的肩胛，在肩胛下角的位置，有一片小小的紫色羽毛，“倒是也可能是纹身，因为商少将是羽蛇吧，有羽毛纹身很正常。”
雪俞凑近看那片羽毛，在他的视角里，他是能看见那片羽毛附近氤氲的淡淡病毒痕迹的，这是Ⅴ级异能者某种不算天赋的天赋，可以不通过仪器，直接感觉到异能波动。
他沉吟片刻说：“可能有这种异能的人……对方当时使用病毒越级疫苗，短暂地越级到了Ⅴ级，我不知道那个人的Ⅴ级异能是什么，但就目前掌握的Ⅳ级效果来看，是有可能的。”
“病毒越级疫苗啊，”夏陵笑了笑，“那倒是说得通了。”
雪俞看向他：“为什么？”
夏陵说：“个体使用疫苗越级之后，对另一个体产生的异能效果，在疫苗效果结束后是会有残留的，不会完全消失。显然这个个体有治好商少将的能力，但估计中途疫苗效果失效了，所以治疗没能完成，甚至倒退的一部分，最后残留的效果就是这样，一具停留在死亡当下的身体。”
“你把那个人找回来，再打一针，继续治下去，说不定有治好的希望。”
“……”雪俞的表情罕见的有点复杂，“那人已经从飞行器上跳下去了。”
对面的Beta医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哦，喜欢搞极限运动？”
雪俞眉头抽了一下，“……或许是殉情了。”
夏陵若有所思，看向雪俞，“他真的死了吗？死亡后异能效果不会有残留。”他指了指那片羽毛。
雪俞没有说话。
游羽确实有活着的可能。
他跳下飞机的时候，飞行器刚进入猫头鹰市的滨海区域，那片正下着异常的大雨，狂风堪比台风，当时撤离的飞行器差点无法成功爬升，到是游羽一跃而下之后，雨很快小了许多。
这场大雨正是游羽可能活着的原因，因为费衫是Ⅴ级水系异能者，甚至那场雨都可能是为了游羽下的。
但……费杉会怎么处理游羽？
*
猫头鹰市，克罗默高级研究院。
“费董，这是您加急的异能检测报告。”
费杉接过检测报告，瞟了一眼就顿住，“Ⅳ级？”
检测员立在一边，低眉顺眼，“他脖子上的异能抑制环限制了异能等级，如果要完全检测需要打开那个环，但那个异能抑制环被上了一个预设的生物锁，同时需要特定的密码、基因样本和指纹才能解开，强行打开会伤到佩戴者。”
费杉将报告扔到桌上，戏谑地笑，“他是治愈修复系异能者，你们怕他受伤？拆了，重新测一遍。”
检测员缩了下脖子，“他醒了，不愿意，反抗得很激烈，刚刚在治疗室撞破了头，还把进去的陈秘书抓伤了。”
费杉眼前一黑，短暂安静了几分钟，扭头问：“醒了？怎么回事？麻醉呢？”
“麻醉泵的雾化管路堵塞，已经让人过来修了。陈秘书临时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他已经睡过去了，但……他昏过去之前说，解开抑制环他的异能就会失控，他说他要见您。”检测员说，“陈秘书让我过来问问您的意思。”
“要见我？”费杉对这个要求有些意外。
费杉是水系异能，能操控降雨，大家还记得吧，所以能从暴雨里捡起羽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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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晨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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