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站在旁边的林丽就觉得这个话题实在太敏感了,片场人多眼杂,还没进娱乐圈就传出这种话,叫别人觉得你眼高于顶,总归是不好的。
她不动声色地往玩笑话上带,“不愧是王导,就是自信,我们笙笙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王文深哪里听不懂她的话,他也不在乎,顺着台阶就把问题揽到了自己身上,“哎,我就这德行,嘴上没个把门的。”
试戏不用演多长,几十秒钟的片段过得很快,他们说话的功夫,站在中央的演员就已经结束了自己的表演,他朝面前鞠了个躬。
坐在上面的,贺兰笙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交头接耳了几句,最后什么实质性的话都没说出来,只是让他回去等通知。
贺兰笙看着前面排队试戏的人,站在王文深身边等着,但是没想到,下一秒,王文深就伸手推了他一把,“来,让他先试。”
贺兰笙被推得往前踉跄了一步,因着王文深的话,房间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他有些局促,但也没有推脱。
林丽伸手接过他背着的单肩包。
贺兰笙站在房间中央,任由着别人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有一瞬间恍惚,下意识挺直脊背,指尖微微蜷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局促和那被唤醒的、在明芳酒吧的糟糕回忆,暗暗告诉自己,他不会再回到那个孤立无援的时刻了。
“开始吧。”一个坐在评委席中间的男人淡淡开口,站在旁边的助理递给他一份打印着台词的A4纸,“就这段,给你两分钟时间准备。”
贺兰笙接过纸张,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定了定神,这段戏几乎没有多少台词,讲述的是画家和师傅离开之前,母亲走上绝路的场景。
他发现的时候,母亲还没有彻底断气,他抓着母亲的手,任由泪水从脸颊滚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能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
贺兰笙的视线迅速扫过文字,闭上眼,努力将周围的目光通通隔绝在外,让自己最大程度落入那字里行间晕染出的情绪中去。
两分钟很短,贺兰笙再睁开眼时,眼中的迷茫无措已悄然逝去,他没有刻意用撕心裂肺的形式去演这段戏。
由贺兰笙饰演的“顾辰”低头,目光落在面前,他盯着躺在床板上的母亲,这个给予他生命的女人,心里酸涩得紧。
他缓缓蹲下身,握住对方的手腕,村子里有很多女人都这样死去,可他不明白,明明只要自己出去之后,日子就会好起来的,已经那么多年了,为什么……偏偏停在一切好起来之前。
躺在床上的女人,艰难的坐起身体,伸手在他头顶轻轻摸了摸,“以后去过好日子,不要像我这样。”
“妈……”他握着对方的手腕,任泪水从脸颊上簌簌滚落,他没有做任何动作,只用手攥紧这世上唯一与他最亲近的人,感受着在掌中渐渐消逝的温度。
表演结束,贺兰笙蹲在地上,明明他面前没有任何人,可读过剧本的人,都仿佛被他感染了,表演结束之后,房间之中,什么声音都没有。
贺兰笙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脸上泪水还没有干涸。
评委席上,戴着眼镜的艺术总监率先开口,眼中带着一丝欣赏,“眼神干净,情绪饱满,空灵的气质是很难得的,演不出来。”
旁边一位穿着干练的制片人却微微蹙眉,“气质是不错,但是太生涩了,台词处理太平了,我们需要的是能够扛起一整部戏的男主,而非漂亮的花瓶。”
“生涩?”旁边留着络腮胡的执行导演反驳道:“这种角色,要的就是生涩感,那种不自觉的紧绷和茫然,才是完美贴合角色的,这种纯天然的东西,你让别人去演,反而才是败笔。”
“贴合角色是一回事,能不能撑起大银幕是一回事!”制片人分毫不让,“观众不会为你的‘灵气’买单,平稳的八分,比十分、六分的混合更吸引人!他连基本的镜头感都需要人教!”
“谁的镜头感不需要人教?”艺术总监眼看自己吵不赢制片人,连忙拉人站自己这边,“王导,你说呢?”
王文深的目光自始自终都没有离开过贺兰笙,此刻被点名,他嘴角咧开一个笑容,却没有直接回应争议,反而对贺兰笙扬了扬下巴:“先回去吧,结果我会在微信上告诉你的。”
……
贺兰笙的心脏还在因为紧张和刚刚的争论微微加速跳动,他能够感受到评审对他截然不同的评价,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硝烟。
贺兰笙闻言,朝评委席方向微微鞠躬,又看了一眼王文深,他转身,走向门口。
林丽将包递还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在意。
贺兰笙走出试镜室,走廊里安静多了,空调的暖气吹拂着他的脸颊,贺兰笙缓缓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司机发消息。
林丽站在他旁边,解释道:“别怕,他们也不是针对你,制片人手里有个演员想塞进来,王导一直不松口,他这是在给王文深施压,不关你的事。”
贺兰笙点点头,“他说的其实也挺公正的。”
林丽笑了,“哎,别管那么多了,就冲王导那样,他不可能不让你演,放一万个心。”
贺兰笙点点头。
【王文深:[《他看见曦光》演员聘用合同.pdf]】
【王文深:电子版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地方!】
【王文深:开机时间初步定在下个月,过完冬至就开工。】
【王文深:别回消息了!赶紧看合同!】
贺兰笙看见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在去榛禾集团的路上,他简短的回复王文沈后,表示合同还要自己看过才能回复他,便没有再做回应。
贺兰笙打开和闻人焉的聊天框,犹豫着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闻人焉,他纠结半晌,还是决定等自己到了之后,亲口说,于是又把手机揣回到兜里。
——
在榛禾大楼的地下车库中,他深吸一口气,电梯镜面映照出他略显苍白的脸,试镜时的情绪波动尚未完全平复,他按下通往顶层总裁办公室的按钮。
刷过卡后,电梯无声且迅速地攀升,贺兰笙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衣角,手机沉甸甸的装着衣兜里,他本来平静的心,此刻莫名有些忐忑,不知道是因为那场暗含交锋的试镜,还是即将见到那个人的心情。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顶层总裁办的区域安静得落针可闻,虽然平时也挺安静的,但是今天空气之中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压力。
贺兰笙轻车熟路地冲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尽量放轻脚步,不想打扰正在办公的人们。
谁曾想,还没走到门边就被何诩叫住,对方几步迎上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贺兰先生,老板他现在不太方便……”
贺兰笙微微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拦在门口,“他在忙?”
何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视线却不由自主的朝敞开一道缝的门内瞧了一眼,声音压得很低,“里面……老板今天火气有点大。”
仿佛是为了印证何诩的话,闻人焉的声音恰好从房间之中传出来,声音里蕴含的寒意和压迫感,是贺兰笙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感受过的:“两天的假期休息好了,今天就做这些东西上来敷衍我?”
他训斥人的时候,除了语气和贺兰笙说话时不同,也依旧是平和的,没有所谓的勃然大怒,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时此刻非常不爽,完全不敢出声,一个个都低着头像鹌鹑一样。
门外的贺兰笙下意识屏住呼吸,指尖微微发凉,这才是真正的闻人焉,那个独自掌舵商业帝国的男人,令别人闻风丧胆的闻人家主。
与他平时在自己面前,温和、耐心的样子判若两人。
何诩也有些无奈,再次小声劝道:“贺兰先生,要不您先去休息室等会?或者,我帮您通传一声……”
贺兰笙点点头,正想退开几步,避免尴尬,但在他脚步刚刚挪动的瞬间——
“笙笙,进来。”
门内,闻人焉的声音依旧低沉。
贺兰笙和何诩同时僵住了。
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道更大的缝隙,闻人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的表情还残留着未散的严厉,眉心微蹙,视线扫过门外显然吓得不轻的下属时,那股无形的压迫依旧骇人。
然而,当他深邃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贺兰笙身上时,眉眼间冷硬的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紧抿着的唇甚至向上牵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
“站在门口做什么?”闻人焉的声音彻底恢复了贺兰笙熟悉的、带着温柔的味道,“进来等我一会,很快就好。”
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目光在何诩身上停留一瞬,“无论我在做什么,都不用拦他。”
话落,视线又回到贺兰笙脸上,他周身的气息在面对贺兰笙时悄然转化成了无声的包容和等待。
贺兰笙的心脏因为此刻闻人焉的这瞬间切换的、独独为他一个人展现的温柔,而剧烈地、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他攥紧手里的手机,迎着闻人焉专注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从闻人焉身侧走进办公室。
闻人焉在他身后转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让人头疼的下属,语气虽已恢复公事公办的冷静,却不再有之前那么严肃,“按我说的办,出去吧。”
大家如蒙大赦,几乎逃也似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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