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最近半个月一直在考虑怎样向父母开口。父亲的身体是他最大的困扰。两年前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使得父亲心脏病发险些危及生命。母亲的脾气她也了解，要让她同意亦是难上加难。他和陈璐最近除了上班偶尔碰面，只通过几次电话。陈璐在电话里一如往常，对他们之间的事情只字未提。母亲打电话叫他回家吃饭，他总是找各种理由躲避。两年前他进入陈璐父亲公司的欧洲业务部工作，算是发挥了自己的专业特长。母亲从一开始就想撮合他和陈璐，当时因为有夏果，他坚决拒绝了。后来的事情，他这两年都很少回忆。也许是年轻气盛做事欠考虑，才会把自己逼到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只是他和陈璐约定的半个月期限已到，无论如何，他都需要做出决定，不管这个决定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他都在所不惜。他用了两年时间来忘记，直到这次巴黎之旅，直到那晚他无意间走到铁塔下，看着无数闪烁的灯光，那些光一下子照亮了他内心深深隐藏起来的某个角落，某个名字。他才发现越是想忘记回忆偏偏越清晰。当年和夏果约定的灯火阑珊，如今就近在眼前。周围很多情侣幸福相拥的画面，让他不愿再这样逃避下去。
悠然母亲打开门，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儿子。今晚她并没有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饭。之前陈璐告诉他们最近悠然工作很忙。悠然看起来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身上有很大的烟味，母亲略微皱了皱眉。
悠然换了鞋脱掉外套，问道：“妈，我爸呢？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母亲看了眼书房，“还行，最近迷上太极拳了，每天早上都去广场练一会儿。”
悠然推开书房的门，父亲正在练书法，见他进来，停下笔，抬头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喜悦，脸上的表情却依旧严肃。
“爸。”悠然垂手而立，恭恭敬敬地叫了声。
“恩，回来了。听你妈说你最近工作挺忙。”父亲的语气始终都是陈述。
悠然看了看父亲，他的气色好像不错。
“恩，最近公司经常出差。爸，我妈说你最近在练太极拳。”
父亲仍然专注于练字，“是啊，书上说练一练有好处。对了，你们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恩，我想。。。。。。时间还早。。。。。。还有半年多。。。。。。”
父亲突然停下笔，盯着他厉声说到：“工作再忙，不能耽误正事！”
悠然怕父亲情绪激动，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到：“爸，我会好好准备的。”他本来是想来看看父亲的身体情况如何，如果允许的话，也许他会鼓足勇气和父亲摊牌。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刚才进来时，父亲的气色仿佛好了些。他知道父亲最忌讳受到刺激。
正在他左右为难，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这两年母亲把原来的阿姨辞了，父亲的脾气变得易怒，母亲怕外人照顾不好，里里外外都改为自己打理。
三个人默默地吃着饭，母亲时不时地给悠然夹菜。
“悠然，璐璐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母亲试探地问。
“哦，她晚上要见个客户。”
“工作上的事情，你要多帮帮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母亲的语气里有些责备。悠然知道母亲一直以来都很满意这个准儿媳。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曾经想撮合他们俩，当时悠然还和夏果在一起。母亲曾经明确表示希望他能找个本市的女孩，这样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陈璐的母亲和悠然的母亲在一个单位，而他和陈璐又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学。悠然想起了大四那年的寒假，陈璐从美国回来过年，两家人一起吃饭的情景。高中毕业后，陈璐去了美国读书，回来后顺利进入父亲的公司。席间两家的长辈都不断夸着对方的孩子，陈父邀请即将毕业的悠然到自己的公司，那情形更像是两亲家。吃完饭回到家，母亲更是把陈璐挂在嘴边，说她乖巧，大方，几乎所有美好的词语都用在了她的身上。悠然当然知道这次聚会背后两家人的意思。那次的饭局打乱了他的计划。原本他想趁着过年一家人心情好，向他们宣布自己和夏果的恋情。只是当时的情况，悠然只好暂时搁置。
门铃响起，打开门两人都愣住了。跟在悠然身后的母亲赶紧热情地把陈璐让进屋，转身去厨房帮陈璐拿了碗筷，盛了饭。
“璐璐，最近是不是工作忙，看你都瘦了。”悠然母亲说。
“刚才悠然说你去见客户，你这是？”
陈璐看到了悠然父亲脸上的疑惑，赶紧解释说：“啊，哦，伯父，本来是要去见客户，谁知道临时取消了，我就过来看看。”说完，她看见悠然父亲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悠然母亲看了眼他俩，说到：“璐璐啊，婚礼的事你尽管交给悠然去做，他应该多操心。”
陈璐顿了顿，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说到：“伯父，伯母，其实我最近也考虑了，我们俩工作都挺忙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把婚期改到明年十月份，这样也能有更充裕的时间准备。”
悠然父母互相对视，父亲皱着眉说到：“悠然，这是你的主意？”
陈璐看看坐在她左边的悠然，此刻他惊讶地看着她。
“哦，不是的，伯父，其实是我想改时间的。我想婚礼之后去欧洲度蜜月，大家都说秋天是最好的季节。所以。。。。。。”陈璐边说边观察着悠然父母脸上的表情，见他们并没有打断自己，就接着说到：“所以，我前几天就跟悠然提了，本来我们也是想今天一起回来跟您二老商量的。”
陈璐说完，几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悠然父亲思考了一会儿，对着悠然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恩，我尊重璐璐的想法。”悠然不敢看父亲的眼睛，盯着手里的筷子说到。
“璐璐，你父母的意思是？”
“哦，伯母，这个您不用担心，我父母那边没意见的。”陈璐微笑着答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尊重你们年轻人的决定。”待悠然父亲说完，两人都舒了口气。
吃完饭，悠然父亲回到了书房。悠然不敢再去打扰他，或者是怕被父亲再察觉到什么。陈璐帮悠然母亲在厨房收拾完，又陪着她在客厅聊了会儿。悠然打从吃完饭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在的遥控器上漫无目的地来回按着，却一个画面也没看进去。陈璐今天的表现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目光时不时瞟向正在和母亲聊天的她，而她也不着痕迹地和他交换了眼神。
母亲怕耽误两人第二天上班，聊了会儿就赶紧让他们回去了。悠然和陈璐两人各自拥有一套房子，平时也是各住各的。在这之前两人的关系还算是融洽，陈璐时不时会去他那里做上几道菜，或者帮他收拾一下。其实也说不上收拾，因为悠然的生活习惯一向很好。两人吃完晚餐，有时一起看看电视，或者各自上网，之后便再没下文。陈璐虽然在美国留学，但是从小受到的也是传统的家庭教育。悠然不开口，她也不想先主动留下。有时悠然会开车把她送回住处，有时则是她自己回家。陈璐觉得这一年多来，他们之间谈不上什么激情，更像是过了多年的老夫老妻，平淡地如同白水煮青菜。
悠然把陈璐送到楼下，两人谁都没有下车。他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长长的沉默过后，他终于开口说到：“璐璐，谢谢你。”
陈璐想起最近的两次见面，上一次他也是这样，一直低着头，就像对牧师忏悔。她记忆中的悠然，并不是这样。那时的他就像一缕温和的阳光，每次见到他，脸上都挂着温暖的笑容。而现在，浑身上下只能用颓废来形容。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很自私。这半个月她也同样不好过。她舍不得和悠然分手，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才有了今天的暂缓婚礼。今天她本就打算去和悠然父母商量，只是没想到悠然也去了。打开门的一霎，她很怕悠然已经和父母摊牌，索性她赶到的及时。把婚礼向后拖半年，半年，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他知道悠然是个心软的人，也许她今天的举动会感动他呢。她不是那种韩剧中典型的女二号，伤害别人的事情她不会做。她相信时间和耐心，一定能让悠然放下以前的事情，慢慢接受她。有时她也会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每次的答案都是肯定的。悠然和她见到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虽然没有什么激情，但是每到生日，情人节，悠然也都会送她礼物。她要求的不多，这些就够了。其他的就由她来努力吧。
陈璐轻轻推开车门，想了想，只说了句：“悠然，我会一直等着你。”便匆匆下了车。悠然，她心里想着，哪怕你的心里只能给我留下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够了。
悠然开着车，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来到了一个家属区，一栋九十年代建造的楼下。这里他很久没来，钥匙已经没有了，他进不去，只能在这附近找寻一些回忆的痕迹。
大四的下半年，为了方便他有个安静的环境写论文又不用在新家和学校之间来回奔波，母亲终于把以前一直出租的一套老房子的钥匙交到他手里。这套房子离C大很近，步行也就十五分钟。悠然不记得他列举了多少理由，母亲才带着怀疑的眼神同意。他和夏果终于有了不被人打扰的约会小天地。两人有时就在这里笨手笨脚地学着做饭，弄几个不成样的菜，开心地吃着。有时悠然在电脑前写论文，夏果就会在旁边静静地看杂志。只是每次，悠然都会送夏果回宿舍，即使周末也不例外。年轻情侣在一起说没有火花是假的，学生们出去同居的也不在少数。悠然在心里也不是没想过，每次难舍难分时，他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他要的不是眼前的一刻欢愉，他要的是一辈子。当时的他们在一起时总是会憧憬着毕业以后在一起的生活的情景。蜜月就去巴黎，房间要暖色调，最好每个房间一个色系。他们会养一只可爱的小狗，每天清晨带着它散步。下班后最好一起去超市买菜然后回家做饭。吃完晚饭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电影，睡着了也没关系。
车里袅袅的烟圈幽幽地升起，破灭，一如他和夏果之间的那些美丽的梦。
本章节由自由畅想首发于晋江文学，请勿转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