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墨夷若莲的情况渐有好转,人不像之前的一潭死水,肉眼可见的有了生气。
“冬令。”墨夷若莲轻声喊。
冬令如临大敌般立即进屋:“主子,有何事。”
自上次墨夷若莲呕血后躺着床上气若游丝的模样落在冬令眼里,他便一直跟着她,不敢离开半步,生怕再出事。
“将这几日的信拿给我。”墨夷若莲这几日照医女所言,全心扑在修养身体上,未曾处理过公事。
李丞相的那翻话将她点醒,她不该为那事耿耿于怀,在这个阶段,复国才是主要的重任。
她倚窗凭栏,眺望窗外的风景,雨后的空气总是清新好闻的。
接过冬令递过来的信,先是撕开一封,看完她眉舒展开,轻笑一声。然后接着是第二封第三封,看完后她坐到书桌前。
“马府何时被查的?”
“先是有谣言传出马家贪污,后大瑞太子领命彻查马家,现在情况很不好,我们的人试图潜进马家,但太子的人守得很紧,没有突破口。”冬令面色凝重。
“太子?”墨夷若莲觉察出不对劲,谣言本就空穴来风,难以查证,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眉目,想必这谣言是有心人传出来的。
她脑海中冒出那日探查马府交手的那人,终于知晓些什么,她急切问:“大瑞皇家人的画像可找到了?”
闻言冬令赶紧去书架上拿过一册画像。
墨夷若莲翻过前几页,终于在翻到一幅画像后手一滞,果不其然,那人就是太子冷衿竹。
怪不得那日他会大摇大摆亲自来警告她且不怕被人知道,马府将要被他亲自抄了,怎会怕?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麻烦了。
她和他只对上过两次,但很明显感觉到此人极其危险。
一个身在祸起萧墙?,暗潮汹涌的皇室的人,能敌过众兄弟,对上皇上,得文武百官青睐,受边关士兵敬重,让百姓爱戴,靠的可不是他的文才卓越,公正廉洁。
听闻他连破过几桩悬案,心思缜密,城府深不见底,若一不小心落入他的圈套就危险了。
若可以,最好不要与之对上。
见墨夷若莲表情变了又变,冬令道:“主子,让我再潜进马府去找寻玉玺。”
“太过冒险,马府很快就会被抄,”墨夷若莲转头看向他:“此事我已有决断,你去细查冷衿竹,要快。”
“是!”冬令领命离开。
他刚离去婢女就忙里忙慌道跑进来道:“姑娘,老夫人来贞松院了!”
墨夷若莲起身到门前迎接,见人来了,她欠身行礼,“恭迎外祖母。”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一道强硬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墨夷若莲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上了年纪眼里却透着精明的女人站在身前,她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规矩地盘在脑后,站在那端庄而又威严。
温老夫人蓦然一怔。
墨夷若莲看她有些站不稳,赶紧站起去扶她。
温老夫人仔仔细细端详她面容,目光又落在扶着她的手上,眼里渐有水光,“回来好啊,回来就好。”
见此墨夷若莲跪下,自责道:“孙女不孝迟暮才相见,未早日来您膝下敬孝。”
温老夫人将她扶起,轻轻摩挲她的手,看着她的脸,似要将她刻入脑里,她叹息一声,问道:“若莲风寒可好了?”
墨夷若莲不解她的奇怪,颔首道:“多谢外祖母关心,我的病早以好全。”
温老夫人点头,牵着她的手进到屋内,“若莲啊,后日是八公主举办的船宴,她点名要你去,你若不想去,外祖母可以替你回绝。”
墨夷若莲知道了她的来意,却不懂为何她的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快,
“多谢外祖母,八公主厚爱,是我之幸。”
温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没过多久便离去。
晚间,看着陆续搬进来的几箱东西,墨夷若莲心里很不明白。
从查得的消息看,温老夫人并不宠爱这个从未见过的外甥女,甚至很冷漠,不然不会将她丢在离这遥远的庄子上独自生活十六年。
弄这一出戏究竟是为何?
窗外的敲击声打断她的思绪,抬眼示意人进屋。
冬令从胸口拿出查到的线索交给她。
墨夷若莲沉默地看完,让冬令退下,独坐沉思。
冷衿此人擅弄权计,常与豺狼虎豹打交道,单用计谋不可取,他不爱美人,也从未表现出喜爱什么东西,唯有……八公主。
冷衿竹最是无情,却极其疼爱胞妹和已经逝去的胞弟。
一个想法在脑海里诞生,墨夷若莲抬首,与铜镜里的自己对视一眼,撑着下颌,勾唇笑得别有深意,敛下眼盯在“冷衿竹”三个字上。
——
立夏这天,也是八公主的船宴。
天气逐渐变热,姑娘们都换上面料轻薄透气的纱衣,比争奇斗艳的花朵还吸眼。
画舫停在平稳碧绿的湖面上,岸边在登船处有一颗粗壮的海棠树,每逢风吹过就会飘落些许花瓣在过路人身上。
前来参加船宴的公子小姐们个个长相气度不凡,他们身着华美的衣裳,佩戴精致的饰品,举止优雅,谈吐风雅。
而船边那株海棠树,粉嫩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与公子小姐们相称。路过的百姓们频频往这边看,碍于驻足守在旁边的侍卫,只敢远观。
画舫内,坐在上首的人与侧边人谈笑道:“我确实特别邀请了温四姑娘,不过她长和模样,你待会便知晓了。”
“是是是,八公主是出了名的爱美人,想必温四姑娘定长相过人。”另一个女子附和调笑道。
冷青衣笑出声,“你说得不错。”
墨夷若莲刚进到画舫内便听到这句话,她继续步伐,停在冷青衣下首,规矩行礼,“臣女参见八公主。”
画舫内已经来了不少人,从她一进来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这个陌生的女子身上,都在疑惑这是何人时,冷青衣站起身。
她轻笑道:“可把你盼来了,快起来吧。”她转向众人,“你们不是一直想见温四姑娘长何模样吗?这位就是。”
众人恍然大悟,几个贵女夸赞道。
“八公主眼光一向不错,温四姑娘立在那就如世外神女般遗世独立。”
“不错,若莲,若莲,果真人如其名,像莲一般高洁清雅。”
墨夷若莲听这话并未怯懦得扭扭捏捏,她大方致谢,在其他人眼里她就像真正的世家女,赢得不少人的好感。
席位上人都坐得差不多了,出来几个男子身边,其余并未有多余位置,就在墨夷若莲犯难时,上首穿来冷青衣的声音。
“阿莲坐在我旁边吧。”她叫人搬来一个桌子安在她的旁边。
众人见此神色各异。
坐下后墨夷若莲向冷青衣颔首,“多谢公主。”
——
宴席过后,大家开始一面泛舟游赏,一面饮酒赋诗。
每每望向窗外都是一幅美景,见此有人道:“不若我们窗外景象来作诗可好,作不出的便罚酒一杯。”
“好!”此刻大家兴致不错,都应下。
“温四小姐……”有人想起墨夷若莲从前没生长在陵云,担心她不识笔墨,担忧的看过去,她实在太美,不忍心看她尴尬。
墨夷若莲道:“我不精书画,但可为大家抚琴助兴。”
毕竟被放在外独自生长,精通书画才奇怪。
众人本是不太相信,几个贵女嗤之以鼻的想看她出丑。直到听到纯净悦耳的琴声后,懂琴的人不禁朝她看过去,目光里都是赞赏。
冷青衣看她的眼神更加亮了,“阿莲,你真让我感到惊喜。”
墨夷若莲不语,抚着琴回看过去,温柔一笑。
两个时辰后,见众人吟诗作赋累了,有些酒量不好的贵女喝得晕呼呼的靠在身旁人身上,冷青衣将舞女招进来,大家共赏舞。
天边泛起暮色,湖面被天空映得火红,画舫也快要靠岸了,倏地,墨夷若莲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油味,暗道不好,再看湖面上,不止有天边的火红色,还有明亮的火光。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有人大喊,将众人酒惊醒大半。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画舫一靠岸,他们全部涌向出口,只有几个在后面帮还未逃脱的人。
火势蔓延迅速,浓烟滚滚,很快将二楼吞噬,马上就要烧到他们所在的三楼,逃上岸的一群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被大火无情烧的画舫,万分庆幸逃出来了。
策马而来的冷衿竹黑脸忍着怒气问:“公主呢?”
众人面面相觑,大惊,他们竟然只顾逃命忘了天家公主还在里面。
冷衿竹立即冲进火海,焦急地呼唤冷青衣名字。
而冷青衣正被墨夷若莲护在怀里,方才众人在逃时她发现冷青衣所在的位置被特意设计过,只要她倒下,其他人看这个地方就会是无人的。
墨夷若莲用颤抖的双手拥住冷青衣,看她要撑不住时摇她,“八公主,八公主!不能睡,快醒醒!”
冷衿竹一眼就看到墨夷若莲揪着冷青衣衣服的场景,他疾跑过去一把将她推开,怒喝,“谁让你动她的!”
他将冷青衣抱着就往外去。
回到岸上,呼吸到新鲜的空心,冷青衣恢复一些意识,看到眼前人她喜悦道:“皇兄你来了。”
看了一眼周围,没见到想见的身影,她问:“阿莲呢?方才多谢她救我”。
冷衿竹不可置信,“温四姑娘救了你?”
见他这般神情,冷青衣激动地坐起身,带着哭腔道:“她还在里面?皇兄快救她!”
墨夷若莲无力地瘫在地板上,她很努力的想起来,可不管怎么用力都如同被一块大石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内心深处还是怕火。熊熊烈火已经烧上了三楼,她被烤的额头出了汗,她眼神越加迷离,最后认命似的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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