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侒一早奔赴成都，新行业重要项目启动会，全省的专家汇聚一堂，他和Jacky必须都到场。
林烨留守帝都和陈颖一同参加一场高规格的行业峰会。
下午四点，压轴的大v刚上场，林烨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她瞥一眼，是没有备注的座机，抬手掐了，不等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讲台，一条短信跳上了手机屏幕：
您好，家长，我是XX学校的辅导员，顾染同学在冬季运动会受伤入院，请抽空复电了解详情…
林烨脑子一空，和陈颖交代一句，起身离开了会场。
下意识先坐上了酒店的车，然后才是拨出了顾染的电话，认识以来第一次，他没接她的电话。
心跳一瞬加速，她回拨未接来电，辅导员倒是接得很快，“家长您好，不用担心，顾染已经入院，情况可控。”
林烨跳过寒暄，着急忙慌问：“为什么入院，现在什么情况？”
“被推倒误伤，左踝骨折…”，
林烨用最后的理智掐断了电话，她的脏话已经堆到了喉咙：Ctm的误伤！
……
晚高峰，从拥挤的市中心一路突围到顾染的学校，六公里一小时四十分钟，林烨没收到顾染的回电。
下车，林烨拨通了辅导员给她的电话号码，一个穿着白色半长羽绒服的男孩接了起来。
一言不发挂断电话，林烨把大衣裹紧走近了对方。
“您是顾染的家长？”男孩疑惑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没情绪给他解释，林烨言简意赅道：“是，他现在什么情况？”
“下午做了手术，应该没大碍”，或许是因为林烨的表情太严肃了，男孩埋头领路，连正眼都不敢落她脸上。
穿着高跟鞋七拐八拐走了足有二十分钟，领路的学生推开了校医院骨科住院部的一间房门。
四人间，顾染左脚缠着绷带右手吊着针享受包场服务。
林烨疾步走近，沉着眉问：“怎么受的伤？”
“打球，摔了，被人踩到了”。
“谁干的，是不是故意的？”林烨下意识压着声音，但压不住的火气都够把人烤熟了。
“应该不是故意的，您让顾染解释，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领她进来的彭同学窜天猴似的，嗖一声不见了。
“医生怎么说？会影响今后的活动能力吗？”林烨站在病床前，不歇气地问。
“做了手术，正常不会有事的。”
林烨紧张的情绪没有被安抚到半分，面沉如水道：“踩你的人撞你的人，给我名字，我一定要找他们要个说法！”
顾染很小幅度勾勾唇，不以为意说，“省点力气，给我削个苹果吧！”
林烨脱下大衣搭在病床旁，冷言道：“不会削，剥根香蕉给你吧！”
“就想吃苹果”，顾染定定看着她。
睨他一眼，林烨在床头的果篮里挑一个苹果洗净，坐在床边低眉垂眼地认真削皮。
原来是真不会，顾染饶有兴致看她紧张地拽着刀柄费力转着手腕。
从他表白到现在，一年半的时间里，两人的关系变了也没变，林烨依然随叫随到，十九岁的生日也准时送上祝福和礼物。
她毫不掩饰地在乎他，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在乎。
把一个坑坑洼洼的苹果塞他手里，林烨心塞地问：“疼吗？”
顾染把苹果塞嘴里慢吞吞咬一口，囫囵道：“还行。”
因为不擅长的手工活被迫冷静了脑子，林烨翻开自己的备忘录，一边给甲方发微信道歉一边问，“你们这儿有招待所吗？”
“你要住？”顾染掀起眼皮定定看着她。
“今晚我就住这儿了，明天问问医生你的情况，再说。”
苹果啃完，果核捏手里，顾染颤颤眼皮看着她问：“林烨…我这样，恨我吗？”
“恨？”林烨停下手里的活儿，愕然道：“为什么？你又没做啥错事儿，无非就是需要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罢了”
“如果我一直整理不好呢？”他直直看着她。
林烨挑眉道：
“那恭喜你，有机会看见我形单影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样子。”
“怕吗？”顾染把啃得七七八八的苹果核扔床边的垃圾桶。
“怕啊，怕你犯轴，怕你不幸福，怕你错过该有的两情相悦”，林烨在他床头坐下，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顾染怔愣半响，问她：“今年陪我过生日好吗？”
“你想怎么过？”林烨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我想再坐趟过山车！”
沉默片刻，林烨开口道：“你知道顾董为什么坐不了过山车吗？”
不待他给出答案，她自问自答道：“因为年纪大了，这个答案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
自嘲般笑笑，她怅然道：“顾染，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心跳加速两腿发软的感觉还在脑子里，我现在真没有勇气陪你再坐上去了。”
这是个很诚恳的答案，顾染的眼底却一瞬潮湿了，人生第一次，他有感于时光的无情——
转眼间这么多年就过了，总是熬夜出差的林烨，渐渐也没了初识时的倔强和无畏，她的青春在与自己的纠葛中一天一天消逝。
他强压住情绪看向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圣诞节”，她拿一支水递给他，笑道：“我是比你刚认识的时候老了一点，倒也不至于老到连个洋节日都不明白。”
他抿唇欲言又止看着她的脸，终究淡淡说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啥礼物也弥补不了你给我的惊喜”，林烨朝他的腿扬扬下颌，试图用句玩笑话冲淡这一刻凝重的氛围。
“贾明静用我的作品集四处申请学校，我努努力把托福考了明年去美国，等我走了，你去找顾侒吧…对了贾明静是我妈，这两年一直在想方设法联系我。”
顾染努力用一种平稳的语气说完这通话，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一直在打颤。
林烨怔怔看着他，她看他眼底泛出泪，她看他紧掐着手指强做镇定。
心脏像猝不及防被重击了一下，钝痛寸寸漫延，不知过了多久，她喃喃回他：“顾染，没有人逼你出去，如果你因为我痛苦，我也不可能会有幸福…我会等你慢慢调整好自己的。”
“看不到你的地方大约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我希望自己能调整得再快一点，毕竟，再慢，你就真老了…”
顾染扯扯嘴角似想挤出点笑，眼泪却从眼角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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