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基地回到陆地要做一系列身体检查，周天姿站在外面等医院检查报告。
旁边一个病房里是女人哀恸的哭嚎，周天姿探头去张望，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拉着医生的手：“还能有救的吧，医生！还能有救吧！”
女人跪下来：“求——你——了——”
她脸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都哭得嘶哑，但病床上的那个男孩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监护仪冰冷地滴嘟，医生面露难色。
“希望很渺茫……我们也只是说一种可能，但鉴于您的经济条件，也许可以考虑一下这种可能……”
女人颓然瘫坐，医生有点惭愧地低头，离开病房。
“还在看？”给周天姿检查身体的女医生是柴肃荣的同学，和周天姿关系不错：“她的儿子就是希世集团人体实验的受害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人应该很难醒来了，可怜他的妈妈，单亲家庭拉扯他长大，唯一的独子就这么没了。”
周天姿说不出话来，报告上是一串冰冷的数字，放到现实中是多少破碎的家庭。
周天姿张了张嘴：“真没一点办法吗？”
“目前来说是没有。”女医生叹气：“可能以后科学技术有突破就行吧……但不知道那女士的儿子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周天姿心狠狠一缩，她想到庄湄仪的人体实验，又有多少无辜的人因此受害，又有多少幸福的家庭破碎。
屠龙者终成恶龙，当年庄湄仪憎恶的，现在又回到她身上了。
“你的身体还挺健康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女医生告诉她：“上次送来一个孩子，也和这个男孩差不多大，也是植物人。”
周天姿心里算了一下日期，正好就是她怀疑武正清之后！
离开医院时周天姿都是头昏脑胀的，连午睡她都梦见了那个男孩，他哭嚎着，问周天姿为什么不及时举报。
周天姿苏醒时一身冷汗，电话适时响起，周天姿拿起终端：“喂？”
“是周女士吗？你好，我们是安全部的，麻烦你来一趟……”
周天姿一只脚踩在地板上，地板沁人的凉意让她心里的燥热缓了下来：“好，我这就过去。”
………
“事情就是这样，不知周女士是否愿意参与这次行动？”
周天姿抓着头发，显然在思考。
“为什么是我？”
明明她也是因庄湄仪事件被调查的人之一。
“组织部认为你是个正直的人，即使面对更大的诱惑也不曾动摇。”审查官微微一笑。
周天姿当然不相信这个扯淡的理由：“是因为我更了解庄湄仪和她做的事吧。”
“你如果这么想，那确实，三年前你曾参与了对希世集团的举报，并且救走了当时的苏家夫人庄湄仪，从此事可以看出你智勇双全，对异质化人体实验一事和庄湄仪本人比我们更了解。”
周天姿沉默半晌：“不怕我也会和庄湄仪一样背叛吗？”
审查官摇头。
“我们其实一直在观察你，你是个无比正直的人。你有三天时间考虑我们的建议，期待你的回复，周小姐。”
周天姿出来后却碰上意想不到的人。
姬成旭就站在门口，即使穿了便服，他的身姿依旧挺拔，与行色匆匆的路人完全不一样的肃严气质。
周天姿刚要敬礼，姬成旭却摆手。
“我这次来，就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和你聊聊，现在不在军区，你不必叫我长官。”
周天姿干笑，她摸了一下口袋，发现没烟。
姬成旭看出周天姿的窘迫，道：“不必，我不抽烟。”
周天姿：“首长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要和姬蔚时订婚吗？”
周天姿面露赧色：“呃，最近是有这方面打算。”
这也是她没有立刻答应安全部的原因。
“本来我之前就很想举荐你去安全部，即使没有你和小时的那层关系，我也早就注意到你了。”姬成旭叹气：“怪我，如果早知道你和小时要订婚，我就不会把你推到安全部。虽然我只是个军区司令，但这点事还是能办到的，你要是不想去，就可以不去。”
周天姿：“首长是怎么想的呢？”
姬成旭默然，许久才道：“我不希望你去，一个是很危险，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想小时恨我。他历经千险万苦才和你在一起，一纸调令却又让你们分开。他如果知道我推波助澜了，那他更恨我。”
周天姿思考了一会：“那我回去后再给你们回复吧。”
周天姿离开安全部大门，终端一离开信号屏蔽，许多消息滴滴挤进来，周天姿一条条回复，然后看到张楚涵的信息。
“许幼蜜也在那批受害者里！”
周天姿赶到医院时，张楚涵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要论关系，上大学后她们和许幼蜜的关系也淡了很多，现在许幼蜜的家人在病房里嚎啕，她们两人甚至不敢上前安慰。
“我只是没想到这场灾难会落到熟人身上。”张楚涵叹息：“现在许幼蜜苏醒过来的机会太渺茫了……很可能终身植物人。”
周天姿手按在探视玻璃上，良久，重重吐一口气。
“太晚了，如果能及时点……”
如果她能及时去举报武正清，连根拔起一大串人，这一系列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她突然很崩溃。
张楚涵喃喃：“这怎么预知啊，那帮混蛋一直隐藏于水底下，周天姿你在强又不是超人。”
周天姿离开医院时，看见急救区又陆陆续续转来了一大批人。
那天晚上她静坐良久，终于给姬蔚时打了电话。
但姬蔚时似乎早就预见周天姿要说什么：“你是想说你想加入那个安全部的调查组吗？”
周天姿：“对不起啊，本来约定好的婚期，可现在又要拖了……”
“我知道，你一旦这么说了，那么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你的决定。”姬蔚时此时却非常温和：“我很早就知道，你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改变自己。那没办法，我只能等了，我相信你永远在我身边，我也理解你的付出。”
姬蔚时这温和而善解人意的态度让周天姿更加惭愧，她不好意思地搓鼻子：“我一直让你等，等到不知什么时候，我非常抱歉……可是我也想了解真相。”
想救下更多的人。
“既然要当你的爱人，我就要做到这点。”终端那头，姬蔚时苦笑着：“谁叫我爱上了你呢？但我有个要求，你要保护好自己。”
周天姿佯笑：“这你放心，目前我没有败绩。”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姬蔚时。”周天姿柔了嗓音：“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就结婚吧。”
姬蔚时用力扬起声调：“好！”
电话挂断后，他默默放下终端，瘦削的身姿更显清冷寂寥。
他在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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