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我错了。”
江见月像个鹌鹑，一边疯狂道歉一边跟在温昼后面。
“不过我真的把你亲了吗？”
“……”
“闭嘴吧你。”
温昼抬手在江见月头顶敲了一下，目光跟随一个穿了白色长款外套的身影。
跟外套比起来，更像白大褂，因为衣服下摆快盖到膝盖，衬得穿了黑色长裤的腿又细又直。
那人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在人群中精准和温昼对视。
“那不是讨厌鬼谈谈吗？”
江见月勾住温昼的胳膊，刚好几片落叶掉下来，他蹦了两下几乎要跳到温昼背上。
“他怎么也是个四眼？”
“他一直是。”
温昼差点被他带翻在地上，空了大半的摆渡车过来，两人一起上车。
“温温，他好像还在看你啊。”
江见月和温昼说悄悄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和温昼隔得多近。
“哎哎他也上车了，温温怎么办？”
江见月在一边实时播报。
昨天晚上不应该管他的。
温昼被江见月烦得不行，但跟另一个人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去生命学院。”
一道像在冰里过了一遍的嗓音在温昼正前方响起。
江见月瞬间老实，靠在温昼怀里研究座位后面贴的二维码。
摆渡车走走停停，不断有人上来，温昼右手边很快坐了一个人，原本空旷的前排也上了两个人。
“换一下。”
江见月感觉肩膀被碰了一下，他的注意力从二维码上回来，转头对上一张能冻死人的脸。
“我凭……什么要换……”
“支*宝到账200元。”
谈晚谧把支付界面调出来，“谢谢。”
“我不要！”江见月死死抱着温昼，“大不了我一会退给你。”
谈晚谧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空白，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拒绝。
“后面的堵着干嘛，快上车！”
等久的司机开始按喇叭催促。
只是空白了一瞬，谈晚谧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他旁边坐了两个女生，看起来还是新生，一路都在叽叽喳喳好奇。
温昼被他那副吃瘪的模样逗笑。
这人一直是这样，不高兴了就更懒得说话，温昼觉得比起交流，他更倾向于想直接把人冻死。
江见月有点不敢相信，昨天还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今天居然能融洽地坐在一辆车上。
“温温，昨天我喝醉的时候你们干嘛了？”
江见月整个人快要趴在温昼身上，还掀着他的衣领闻了闻。
温昼另一边坐着的女生和朋友偷偷在笑。
“我怎么知道。”
温昼刻意加大了声音，像是故意说给某个人听。
“你昨天灌我喝那么多酒，一觉醒来我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说着温昼不断用余光去看前面坐得笔直的人。
“那应该是杨学长把我们弄上床的。”江见月对温昼的话深信不疑，一点没往一步之遥的谈晚谧身上想。
“生命学院到了。”
摆渡车停下来，温昼下意识坐直身体，等着前面的人下车。
“不去了，我坐到最后一站去一号饮食综合楼。”
也许是温昼的错觉，他觉得刚刚这句话没有之前冷了。
一号饮食综合楼在另一个门，因为隔得远，温昼不会经常去，但那边离二号教学楼比较近，上完选修课的时候温昼才会过去。
说到选修课，温昼就想起上个学期比学生还社恐的老师。
据她自己介绍，她是工作了两年后才考的博士，做老师前是一名律师，这一点倒是和他们学院的院长很像。
不过院长那张嘴没几个人能说得过就是了。
“法学院到了。”
温昼带着快粘到他身上的江见月下车。
下课铃刚好响起，安静的教学楼多了几分活力，温昼和江见月穿过一整条长廊，走进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
“换宿舍？”
戴着方框眼镜，头顶十分危险的中年男人抱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
“怎么啦，住得不习惯吗？”
“嗯院长！”
江见月认真点头，身后像有一条尾巴在摆来摆去。
“你叫江见月？”
院长推了一下眼睛，把面前的男生和手里申请表上的蓝底照片进行对比。
“住得不习惯要不学院给你开个条子，你直接走读怎么样，反正你家离这也不远。”
“不不不。”
江见月手摇出了虚影。
“院长我想申请直接在学校外面租房子，和我同学一起。”
说着江见月撞了温昼一下。
“对院长，我和他一起。”
温昼回神。
他总感觉空气中飘着一股好几种植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我刚刚就想问了。”院长站起来绕着温昼走了一圈，突然凑到他身后盯着他的头发，“你这个发型，很有个性呐！”
温昼：“……”
“下个周我们学校要开军训动员会，你代表我们学院上去讲个话怎么样？”
“不了吧院长。”
温昼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窒息。
整个操场乌泱泱站着一大片长得一样的人，跟着他念尴尬的台词，想想就有点可怕。
“那太遗憾了。”院长摸着啤酒肚转回座位，“你确定好和江同学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了吗？”
如果是昨天晚上之前，他可能会毫不犹豫说“对”，但他现在觉得也许有些事情是有转机的。
“温温你怎么又走神了？”
江见月扒开温昼垂到脸上的头发凑到他眼前挥挥手。
“院长在跟你说话呢。”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一代比一代强，我这个老头子啊，不顶事咯。”
院长在一边半真不假地抱怨。
“抱歉院长，”温昼犹豫半晌，“我想再考虑一下。”
“那可不行——”
院长把泡过几次的茶包扔进垃圾桶。
“搬就是搬，不搬就是不搬，怎么还要考虑一下呢？”
江见月张嘴想说话，又被瞪着眼的院长吓了一跳。
“汪向前！”
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踹开，院长捂着杯子变成了一个灵活的胖子，神速地躲到了窗台上。
“蒲院长，什么事啊？”
汪院长笑眯眯探出一个头。
“你又为难我的学生。”
蒲院长两手撑在汪院长宽大整齐的办公桌上，黑色的雪纺长裙扫过温昼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卷翘的发尾让她看起来更不好惹。
“我跟他开玩笑呢。”
确定危险系数不高，汪院长又抱着杯子回到位子上坐下。
“蒲老师。”
“蒲老师！”
有人撑腰，江见月感觉自己又支棱起来了。
蒲院长笑着回两个学生的话，接着用做了酒红色美甲的手点在汪院长跟前。
“学生说要考虑一下，你先打个证明不就行了，搬不搬看他自己，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闲，天天有时间在这里泡茶嚯嚯花。”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汪院长略微有点尴尬。
“那是我女儿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
眼看着两人又要呛起来，温昼十分有眼力见地带着江见月到门外等着。
长廊的其中一间教室门好像刚刚被关上，还留着年久失修的酸掉牙的吱呀声。
有人吗？
“温温你在看什么？”
江见月没骨头似的靠在温昼身上，手指玩着他白色的发尾。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我真的觉得汪院长说的有道理诶。”江见月着迷似的趴在温昼脖子上，“你看你，一下子染两个颜色的头发，多酷！”
温昼看他一眼，觉得他隔夜的酒应该还没挥发干净。
“要不你也去染一个？”
“好啊好啊。”江见月突然兴奋起来，大着胆子挑出了温昼头顶的几缕粉毛，“要是我爸到时候拿着鸡毛掸子在学校里追我，你一定要替我挡一挡。”
“你都有男朋友了还怕这个？”
毕竟温昼觉得跟自己的儿子找了个男朋友比起来，染头发什么的不值一提。
“也追了。”江见月一脸委屈，“我那时候说完就跑了，我妈提着高跟鞋硬生生追了我两条街。”
“然后呢？”温昼上下打量着江见月，确定他的两条腿还在，“住了多久的院？”
江见月伸出手指比了个“1”，“我爸按着我回祠堂跪了一个星期，差点就把我送到生产队去喂猪了。”
“……”
“温温，我怎么都没见过你爸爸妈妈呀，叔叔阿姨在干什么这么忙？”
“我妈身体不好在住院。”
温昼刻意略过另外一个。
“那我们有时间去看看她吧。”
江见月眉毛鼻子皱成了一团，活像个小苦瓜。
“还是不了，我妈不喜欢别人去看她。”
温昼把江见月不断往他身上凑的脑袋推开。
他有时候觉得江见月是个神人，明明有男朋友还总是挂在他身上，对他未免也太放心了。
“江见月。”
温昼叫他。
“叫我江江。”
江见月对着他的脑门来了一下。
“……江江，你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
毕竟经过了这么多，理所应当认为他是一个糟糕的人。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江见月认定的东西，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这一边。”江见月摊开右手对着阳光，“除非——”
“除非。”
温昼接着他的话说。
“温温你是不是喜欢谈谈啊？”
温昼：“。”
是他期待高了，居然相信江见月能蹦出什么有哲理的话。
“是吧是吧。”江见月后退几步，听着办公室里蒲院长单方面的输出后怕，“不然刚刚汪院长问你，你为什么还要考虑一下。”
“我最喜欢你。”
温昼话锋一转，把话题抛到了江见月身上，他一把将骨架本就偏小的男生揽到怀里，打算同时恶心两个人。
“江江，我现在挖你男朋友的墙角还来得及吗？”
“我没意见。”江见月眨眨眼，“毕竟这么大一个帅哥追我多有面。”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还要不要搬。”
江见月三秒记忆，被温昼一打岔，一下忘了之前问他的事。
“应该要吧。”温昼视线被不远处教室门外的一盆花吸引。
是跟谈晚谧掉下楼的花很像的那个品种，好像叫雪柳。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这里有花吗？
“温昼，江见月，进来吧。”
蒲院长的声音远远从门内传过来。
办公室内，汪院长的保温杯不知道擦了多少遍，蒲院长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抱着手臂生闷气。
“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确实没有不加学院公章证明生效的先例，但现在就加公章的话，变数太大。”汪院长站起来揽着两人的肩膀，“所以到时候还是麻烦你们再跑一趟了。”
“哼。”
争论无果的蒲院长气得不轻，丢下一句“我还有课”甩上门离开。
“谢谢院长。”温昼表示理解，“那我们想好了再来。”
一想就想了三天，直到一天晚上全员都在宿舍时，吃嗨了的江见月不小心说漏了嘴。
“你们真要搬出去啊？”
杨筠寒正和女朋友视频，闻言有点意外。
毕竟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温昼并不是什么难说话的人，再加上谈晚谧实际在宿舍的时间很少，倒也算得上融洽。
“也不一定。”
温昼偷偷看向旁边在纸上写东西的谈晚谧。
因为右手受了伤，他现在改练左手写字了。
咔哒，是笔掉在桌上的声响。
“和我住一起你很不自在吗？”
谈晚谧右手始终握着，以温昼的视角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
“……”
“放心吧，从明天开始我要去乡下调研。”谈晚谧面无表情把笔捡起来，歪歪扭扭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才意识到写错了，又冷着脸划掉。
“不会打扰你们的。”
温昼看了他一会，又因为无话可说而作罢。
“温温你快看班群！”
江见月扒拉着温昼的膝盖。
温昼低头，一步步点进被他设置了免打扰的班群中。
—班主任常老师：各位小朋友注意了，学院刚刚出了新规定，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大一及大二上学期的小朋友们是无法申请搬离宿舍的，已经提交的申请驳回，大家现在好好学习，不要有这个想法啦~
看了两遍，温昼收起手机。
挺好，这下他想搬也搬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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