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谢晓晖拦住吃了饭就要上楼的梁端，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道：“朋友家的金渐层下了一窝小猫，我们领一只回来吧？”
梁端瞄了一眼她的手机，一声不吭地上楼了。
谢晓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微信里谢绝了朋友的好意。这已经是她的第五次尝试了，又以失败告终。
她太知道梁端对篮球的离去有多伤心了，虽不至于到大悲无声的地步，但也差不多。可能别人会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不就是一只宠物吗，再养一只不就是了？但对于梁端来说不是这样的，篮球是他的亲人，是他的朋友，是他的伙伴，是他不能被触碰的禁忌之一，与她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相差不多。
梁端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小孩，用众生平等的眼光看待每一个生灵甚至物品，只要能入他眼的，窗台上的一盆花、又或是底下的那个花盆都可以被他赋予不一样的意义，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旦失去就会让他痛苦难言，就好像失去了至亲挚友。
尽管他这些天表面上都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该上镜上镜、该采访采访，该吃吃该喝喝，但这些都是他演出来给她、给大家看的。他的人生其实就是一幕生命不止就永不谢幕的大戏，几乎每一天、对着每一个人，他都在演，演喜怒哀乐、演七情六欲，演儿子、演学生、演演员、演模特……
其实细细想来，谁又不是呢？她不也是每天都在演么？演母亲、演老板、演女儿、演老师……
人活一世，不过就是一场生命不止便永不谢幕的大戏罢了。
咳咳，扯远了，还是说回到领养猫咪的事情上来。
自从篮球走了以后，谢晓晖就开始四处踅摸下一只合眼缘的小猫咪……啥，为什么要找小猫咪？哎哟，她可不想再领养一只成年猫了，到时候又是没养几年就撒手人寰、让梁端再经历一次死别。就算他扛得住、能继续演，但她这个老母亲是真心扛不住再看他把眼泪往肚子里咽、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啊！
有了前五次的失败经验，谢晓晖并没有气馁，还是打算再尝试一次。
“干嘛不在家给足球洗澡啊，我们以前不都是自己给它洗的吗？”坐在副驾驶上的梁端不解地问，捏了捏规规矩矩蹲坐在膝头的足球的小爪子，看着它的指甲从粉嘟嘟的肉垫里挤出来又缩回去。“两百块钱呢，谢老师！不是你说的不准不把钱当钱、要勤俭节约的吗？”
谢晓晖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嗯，貌似没有猜到她的用意。“我们自己给它洗了一年多了，是该送到宠物店里给它好好洗洗、顺便做个检查和保养了。”
“检查和保养？”梁端把目光从车内镜上转移到她的脸上，哭笑不得地问：“谢晓晖，你当足球是你的车吗，还需要做年检？”
谢晓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人都要至少一年做一次体检，猫咪比人的寿命短多了，难道不该在它的猫生之年多做几次体检吗？”
“……”梁端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谢晓晖所说的宠物店其实就是他们经常光顾的那家宠物医院，医院里的医生多年未变、还是他们熟识的那位，不过现在已经升格成院长，呃，店长？唉，不管怎样，总之是成了这家店的主事人了。
店长姓陈，从之前的斯文小哥到如今已经成了斯文大哥，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个儿不高，圆墩墩、白亮亮的，挺招人喜欢，是附近商家里最有人气的男生之一，单身哟。这家店也是这一片最负盛名的宠物店兼宠物医院，即便是疫情期间都坚持着开门营业，着实是解决了附近住户的宠物相关需求。
他几天前就接到谢晓晖打给他的电话，要他提前做好配合准备，所以这会儿见到这对有点奇特的母子的时候相当淡定，趁店员抱足球去洗澡美容的功夫，指了指接待厅侧后方的那扇门道：“这段时间我们救助了好几只流浪猫和弃养猫，你们要不要去看看？若是可以的话，还想麻烦你们领养一只，也算是帮我们减减负了。”
谢晓晖抬头看了看梁端，征询他的意见。
梁端略一迟疑，点头答应了。
门后就是宠物圈舍，面积不大，二十平米的样子，还被分割成了前后两间，有点局促。前边这间是猫舍，挤挤挨挨地养了不下四十只各个品种的猫咪，最多的是田园猫和串串。后边那间是狗舍，比猫舍的“居住环境”要宽裕一点，养了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狗狗，基本都是外国狗，最显眼也最闹腾的是几只二哈、金毛和贵宾或贵宾串串。
三人一进门，后边的狗舍里就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把谢晓晖吵得头疼，但陈店长和梁端都很淡定的样子，前者是习惯了，后者是听不见。
前边的猫舍倒是显得安静很多，只是几十双猫眼齐刷刷看过来，其中几双还因为灯光的关系而显得碧油油的，有点吓人。
梁端双手插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各只猫咪，与每一只看过来的猫咪都对一下眼，就好像是在确认彼此的眼神一般。几十只猫看下来，他没有找到像当初的篮球和足球那样一眼就能看对眼的，就又踱进了后边的狗舍。
谢晓晖正在和一只奶呼呼的小橘猫交流感情，回过头来才发现他朝后边走了，急忙一把拉住他……她绝对不想领养一只狗狗，太吵了，他是听不见，可她能啊！
梁端从她的表情和手上的力度判断出了她的心意，只好看向陈店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晓晖稍稍松了口气。这次不行下次再努力，只要不养狗就行。她看出来了，梁端并不在意猫咪的品种，而是来源。至于狗狗嘛，其实她挺喜欢狗的，但仅限于别人家的狗，自家的绝对不行，每天要给它把屎把尿、要溜，太费神了，而且又吵、味儿还大。要是梁端突发奇想地领一只二哈回家，她大概会像教熊孩子做功课的父母一样被气到送急救室的。
就在谢晓晖还在四处物色家庭新成员的时候，这天下午，小魏和梁端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小魏的手里提着一小袋猫粮和猫砂，梁端的手里则拎了一只不大的宠物笼，里面躺着两只抱在一起呼呼大睡的小猫，一只几乎全白、就脑门上有一撮黄毛，应该是串串，另一只是黑白黄三花猫。
“这……哪儿来的？”谢晓晖惊讶地看了看小魏和梁端。
“从一家动物救助机构认领的，不要钱，而且已经驱过虫了，笼子和这些东西，”小魏提了提手里的袋子道：“还是人家免费送的。”
谢晓晖了解地点点头，接过梁端手里的笼子放在地上，蹲下身细细打量两只小猫咪。
这两小只应该才满月，看这抱在一起的亲密劲儿可能是同一窝的小猫崽，白猫的脸偏尖。瘦瘦的，三花猫长得更好看，圆脸盘、身子也是肉乎乎的，非常可爱。
“怎么一下子领了两只回来？”她起身问梁端。
“这一窝就剩下这两只了，索性一起带回来了。”梁端耸耸肩，弯腰提起笼子，又接过小魏手里的袋子朝北阳台走去。足球就住那儿，猫窝、猫爬架等物品一应俱全。
谢晓晖跟了过去，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两只小猫从笼子里拿出来放到以前篮球住的猫窝里，轻轻摸了摸两小只的小脑袋。
足球从猫爬架顶端的圆盆里探了个脑袋出来，好奇地看着下面的动静，却没有跳下来，只是慢悠悠地甩了两下尾巴。
梁端蹲在原地抬头看了它一眼，拍拍膝盖，示意它下来。
足球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爬起来，先来了个标准的猫伸展式，这才轻巧地从猫爬架上三两下跳下来，拿脑袋蹭了蹭梁端的腿，然后就凑到两只小猫跟前仔细嗅了嗅它们，围着猫窝转了一圈后就蹲坐在自己的后爪上，像个慈祥的长者一般看着它们。
谢晓晖起先还有些担心足球会排斥这两只家里的新成员……当初它刚进谢家门的时候就和篮球打了一架，也正是因为那一架奠定了它在谢家的地位。可现在，看它的样子完全没有要欺负两小只的打算，反而相当平静地接受了它们占据了好喵友篮球的窝。
“乖。”梁端也很欣慰，抱起足球亲了亲它的脑门。
就这样，谢家平平静静地“添丁进口”了两个新成员。沿袭了以前给猫咪取名的传统，白猫取名叫排球，三花名叫台球。
“你干嘛带着它们啊？”保姆车上，谢晓晖无奈地指了指正趴在梁端肚子上的一大两半大的猫咪道：“你是去工作，不是去郊游的。”
没错，他们这是又在去往竖店的路上了。这次倒不是去拍戏的，哦不，应该说不是去拍新戏，而是之前那部漫改剧《长生无涯》需要补几组镜头。
“多陪陪它们。”梁端简短地答了一句。篮球死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陪伴它的时间真的非常有限，不拍戏的时候白天要工作，晚上到家后只能在饭后陪它和足球玩一小会儿，而一旦开始拍戏就是十天半月甚至整个月不回家，陪它们的时间真的太少了。
谢晓晖从他这短短一句里体会到了太多的愧疚和难过，便不再反对了。带着就带着吧，在梁端眼里，带着它们就是带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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