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晓晖家吃过晚饭,班长趁梁端去洗碗的功夫冲谢晓晖指了指头顶,用手语问:“关了吗?”
谢晓晖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同她讲,但还是被他这副做贼的样子逗乐了,四下检查了一遍,点头道:“没开。”
班长心里其实也挺无语的,两个听人还要用手语沟通也真是没谁了。“回来的路上梁端跟我说他有情感冷漠症,真的?”他开门见山地问。
谢晓晖吃了一惊,诧异道:“他主动跟你说的?”
“废话!我又不知道这个病,而且我压根没觉得这孩子有哪儿不对劲的地方,怎么可能去问?”班长翻了个白眼。
谢晓晖吸了口气平复平复心情,点头道:“嗯,有,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她还以为这世上除了她之外,梁端不会对谁主动打开心门,哦,还有一个姓方的家伙,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个班长。看来,梁端应该很喜欢班长,也信任他。这应该也能说明梁端正在越变越好了吧?
“是因为你说过的那些事造成的?”班长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谢晓晖默默点了点头,片刻后问:“你听没听说过这句话,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疗愈?”
班长琢磨了一下,点头。他虽没听过这句话,但能够理解这话的意思。
“他的童年,尤其是他的幼年期非常不幸。尽管绝大多数人都不太能记得自己五六岁以前的事,但其实那段记忆一直藏在脑子深处,成了一种潜意识,对以后的人格塑造会起到很大的作用。”谢晓晖抬眼看了看,发现梁端还在勤勤恳恳地刷碗,这才接着道:“他的问题很复杂,PTSD、抑郁症、情感冷漠症这些心理障碍的症状他都有,很难一一区分清楚,因为有些症状是交叉的,有些问题可能是导致另一个问题的成因之一。”
隔着玻璃看着梁端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背影,班长突然有种很不现实的感觉。
刚刚结束的竖店之行、二十天的朝夕相处,除了让他觉得这孩子超强的自律性有点超乎想象之外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和他此前遇到过的很多高富帅或者白富美小孩儿一样,有点自恋、有点自大、有点不接地气,但这些都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不知怎的,他的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闷闷的,脑袋也有点晕、像是被谢晓晖灌了一瓶二锅头。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情感冷漠了呢?怎么就表里不一了呢?更要命的是,他怎么就……没看明白这孩子呢?
他想起在回海城的路上曾问过梁端的那句话:别人眼里的你不是真的你,甚至你自己眼里的你都未必是真的,那么到底要怎样才能认清自己呢?梁端貌似用他的“情感冷漠症”为论据证明了他是个能看清自己的人,可他这个别人、旁观者、局外人此刻却迷茫了。
“哎,你没事吧?”谢晓晖察觉到了班长的异常,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唤回他的心神,紧张兮兮地指了指他道:“你待会儿可别表现得前后不同,他很敏感的,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儿来。但你也不用太刻意回避,毕竟是他自己主动告诉你的,反正你以前怎么跟他相处,以后还是,该训他训他,该捧他捧他。要是他自己愿意跟你吐露心声你就听着,机会合适的话就顺便开导他几句……”
班长无语地看着谢晓晖,没等她说完就没好气地道:“要你教?当我三岁小孩儿呢,这么不懂事儿?”要是不打断的话,他不知道她能叨叨到什么时候。不过,也幸好是她的这番喋喋不休把他从“真我、本我、自我”的终极奥义中拔了出来,不然就他现在这种也不太稳的心境,搞不好真会陷进去了。
谢晓晖不太确定地多打量了他几眼,但碍于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梁端已经收拾好了厨房、还把两只猫也放进屋,只好仓促道:“行吧,改天再跟你细说,你注意点。”
班长给了她一个白眼。
梁端把切好的果盘放到桌上,指指自己的房间道:“你们继续,我去看剧本。”
谢晓晖和班长的目光一碰即散,全都演技在线地露出了“行,你去吧”的慈爱微笑。
梁端好笑地左右看了看,摇摇头,弯腰把两只绕着他的腿蹭来蹭去的猫咪一手一只地捞在臂弯里回了房间。
刚才他虽然没开无线麦,但偶尔回头就能看见这对老同学表情凝重地商量着什么,不用猜他也知道他们在讨论关于他的事。
对此他倒是无所谓,正如谢晓晖猜测的那样,他挺喜欢班长的。这位大叔除了太过从心之外,其他各方面条件都符合他的审美观,否则在车上他也不会跟他说那么多了。尽管已经放弃了撮合他和谢晓晖的念头,但他看得出来,谢晓晖对这位老班长颇为信任,在他面前也很放松,而班长貌似也如是。
他想,或许这两人还是做朋友更合适,需要的时候就凑到一起喝喝酒、交交心,说说他们自认为不可为小辈道的话题。这样,谢晓晖也算是多了个能放心倾诉的对象了,免得她每次从方叔叔那里回来都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嗯,得想办法把班长留在海城,至少要多待些时日。
等梁端进了房间,谢晓晖就跳起来跑进厨房,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出来,冲班长晃了晃问:“喝点?”
班长正中下怀地点点头,转而又失笑地问:“我怎么觉得你总爱躲着梁端喝酒呢?”
“他不让我多喝,而且我也怕他跟着一块儿喝。”谢晓晖皱了皱鼻子道:“他酒量很浅,两杯就倒。你是不知道他喝醉了有多折腾人,而且那么大的个子,谁拖得动他呀?”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班长稍微想象了一下一米九二和一米六五之间的海拔高差,乐了,笑着起身把果盘挪到了沙发茶几上,舒舒服服地半躺半靠在沙发里,坐等谢晓晖把酒和杯子送过来。
谢晓晖先把酒和杯子送过来,又跑去厨房鼓捣了一阵后端了一碟火腿片和芝士片回来了。
“嚯,你家的供应链够扎实的。”班长用不锈钢小叉叉起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火腿片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另一只手指指杯子,示意谢晓晖倒酒。
谢晓晖撇着嘴给两个杯子都倒上酒,递了一杯给他道:“你是不知道,我哥他们的那个码头上抛了多少货,一集装箱一集装箱的东西全都一折、零点五折地往外抛,就差没白给了。我前两天去那儿拉了一车东西回来,差点把后备箱和后座都给塞爆了。”她轻轻晃着杯子,摇头道:“看着货主们的脸色,说实话,心里挺不好受的。都不容易啊,他们这样放血割肉还不就是想着能捞一点回来是一点吗?再说每天的仓储费、码头堆放费、水电费就算能减免但毕竟也是钱啊。”
班长轻叹一声,抿了口酒道:“这些日子我也在想,就眼下这经济环境,我能从公司里及时抽身其实是件好事,至少对我自身而言。照目前这局势来看,这次的疫情且长着呢。咱们是个人口大国,一旦疫情全面爆发,那场景……无法想象!”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谢晓晖长叹一声,喝了一大口酒。
“总会到头的,”班长耸耸肩道:“现在不是已经有与病毒共生的打算了吗?其实想想也是,不就是个病毒么,人类繁衍至今克服和驯化了多少种病毒啊?”
谢晓晖侧头看着他,渐渐笑了出来,班长真是挺帅的呢!想到什么,她忽然笑道:“我一个朋友和我一块儿去的。他比我周到多了,自己开了一辆大车、又让家里司机开了一辆面包车,到码头上一看那情形,直接又叫了一辆轻卡,”说着她指了指桌上的酒瓶道:“把这款酒全都包圆了,我这一箱还是他施恩匀给我的。”
“他开酒庄的?”班长配合着她转移了话题。
“不是,留着自己喝的。”谢晓晖摇头,“他家那口子是个无酒不欢的主,而且还特别挑。前两年在他家楼下又买了套房子改成酒窖,专门存放各种好酒。他家就在湖滨雅苑对面的那个楼盘,两三千万的房子就为了放酒和拿起来方便。”
班长挑了挑眉,颇感兴趣的样子。
“有机会介绍你跟他们认识,”谢晓晖呵呵一笑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毒舌,我这点火候在他家那口子面前绝对走不过三个回合。”
“哦?”班长的好奇心被充分调动了。“你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谢晓晖促狭一笑道:“其实我跟他家那口子才是朋友,认识很多年了,他也是男的。”
班长的眉毛又挑了起来且好久都没放下。
“比你更帅哟!”谢晓晖调皮地用拿着酒杯的手指了指他。
“呵呵!”班长很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谢晓晖被他逗得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讲真,和班长相处就是这么随意和放松。“哦对了,大花咋样了?你真就是从心而已?”这事梁端早就微信给她了,还传了张他与那个三线女星的照片。
“嘿,你们娘俩……”班长没好气地凌空点了点她和梁端的房间方向。
“你可以啊,班长!”谢晓晖击掌以贺,“我还真挺佩服你的,随便去别的剧组逛一圈就能把人勾到手,这技能,绝了。”
“什么技能啊,我认识她,老熟人了,以前给我们的一款新车做过路演。”班长不得不揭晓了答案。
“老熟人?”谢晓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摸着下巴想了想,恍然。“路演那会儿你们就勾搭上了?那她怎么没进你的后宫啊?”
“她进后宫?那还不得炸群啊?”
谢晓晖撇了撇嘴,提醒道:“梁端说了,她有男朋友。”
班长不屑地撇了嘴道:“我又没打算抢别人位置,不是说了嘛,从心而已。”
谢晓晖心悦诚服地给他点了个赞,默默地把他重新放回到心里的那张渣男排行榜的第一位。顺便提一嘴,榜上的第二位已经不是王恒之而是梁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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