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安看着武延秀脸上的伤,纳闷道:“今日的马球赛有这么激烈吗?”
武延秀瞧了一眼旁边的武延义,说:“......不小心撞的。”
武延安总觉得不可信,又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的伤,疑心是被马踢的,但对方碍于面子不好和他说,所以找了个理由遮掩。他对此表示理解,伸手拍了拍武延秀的肩膀:“那这几日怕是要在府上好好养伤了。”
武延秀看着武延安走远的背影,低声道:“二哥不问问我为什么打架吗?”
武延义从毬场拉开自己,一直到现在回府都没有和他问起过原因,虽然他们和武三思关系微妙,今日却是第一次将冲突摆在明面上,即便不知原因为何,但隔阂必定是有了。
“没什么好问的,不管事因如何,人总是会偏向自己人那方。”
武延义示意侍女过来给武延秀上药,看着他肿得老高的半边脸,额角有擦伤和淤青,唇角还在渗血,方才每说一次话伤口就牵动一次,疼得武延秀皱眉。
“叔父如今与皇后同流,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将安乐公主送上储君的位子,我向来不愿参与这些纷争,只想偏安一隅,让府上的人都平平安安的。”武延义低声说道。
先魏王武延基被赐毒酒一事让他再没了想要参与朝堂党派斗争的心思,不管事实如何,都比不过帝王心中的那杆秤。李显如今虽然对李裹儿请旨做皇太女一事是听之任之的态度,只当是她年轻骄纵,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太子必然不会允许朝中众人将筹码押在对方身上。
武延秀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今日与武崇训打架,总好过同对方一起联手拥护安乐公主上位。有人费尽心思想促成这件事,有人却对此毫不报希望。
不过他有些不明白今日的事,问道:“太子今日此举,怎么瞧着有些......”自毁长城的做法。
储君做得好端端的,怎么会想不通要求娶上官婉儿的徒弟,李显虽然同意了,却丝毫没有提婚期的意思,显然是已经对李重俊的做法有些不满。
武延义也有些疑惑:“太子殿下向来与几位宰相私交甚少,如今却直接将目标对准了宫内的上官婉儿,起诏之权向来容不得马虎,只怕今日过后那位上官大人在宫内的处境也会变得微妙了。”
上官婉儿如今正受韦清蓉的信任,李重俊的这番举动不只让李显对她有了防范,只怕是皇后那边也要疑心她与东宫的关系了。
***
一连过了两个多月,东宫内的姚黄牡丹已经尽数凋谢,只剩下枝干上面光秃秃的花头,两个小内侍正拿着剪刀修剪上面的老旧枝条和残叶。
“殿下好雅兴。”一道清润男声自亭下传来。
李重俊躺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看着对方朝自己拱手行礼,眉头轻轻蹙起。他知道今日太子妃杨氏的妹妹会进宫来探望,未曾想到居然还有一人一同随行。
那人也不在意李重俊的冷淡态度,默然立在一侧,目光也随李重俊看向远处因风掠过而微微泛皱的池面。
“圣上今日又将高阳郡王升为左卫将军,殿下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李重俊坐起身子,看着站在一旁的青年,一身葡萄缠枝纹印花山梗紫圆领袍,眼尾微微上挑,面容并不似他兄长一样清俊,倒是有一丝魅惑之感。
“原只当郡王在马球上颇有心得,未曾想还会关注孤的处境。”
青年笑了笑,掀袍坐在李重俊对面,说:“我与殿下本是一体,自然要多操心一些。”
李重俊心里冷笑一声没接他的话,李显虽然同意了他和永盈的婚事,婚期却遥遥未定,太平进宫提了几次这件事情后,反倒引得帝王大怒,甚至连李重俊也被找了个由头在东宫面壁罚过。
父子二十多载,他太了解李显是什么心思了,登上皇位不过两年多,被朝中接连上奏无奈立了太子。虽然李重俊不知道李显究竟是因为痛心原本的太子人选李重润死在了六年前,亦或是只是因为初登宫阙不久,不愿有威胁自己权力的人出现,但李显当初在立储一事上的犹豫却是让他无端生出些猜忌。
本来就犹豫未定的心思,如今遇上想同自己争储的李裹儿只怕是欣喜不及,虽然对方只是个女子,但至少会让李重俊会有危机感,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储君的第一人选。只怕上上个月请旨求娶永盈一事,已经让稀薄的信任岌岌可危,疑心东宫有了别的心思。
“殿下在想些什么?”青年开口问道。
李重俊吹了一口杯中升起的袅袅热气:“自然是在想孤何时能抱得美人归。”
对面的人显然被他这回答弄得一哽,不过一瞬便又恢复了神色:“如今圣上如此抬举武家,瞧着像是对德静王的恩宠,不过细究起来更像是对安乐公主的纵容。”
李重俊显然对他的话饶有兴致,面上是一副好奇的表情:“哦,纵容什么?”
对面的人:“......”
他虽然知道李重俊这人不大给别人面子,整日也是一副冷峻面孔,但如今接二连三不愿接他抛出的话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让人也忍不住有些恼意。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低声开口:“如若我说圣上已经起了废储的心思,殿下也能这样淡然吗?”
“口说无凭。”李重俊移开视线,像是觉得对方的话很无趣。
“殿下的心态确实让人佩服,如此沉得住气。”
李重俊嗤笑一声:“那你觉得孤该如何?”
李显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他对于李显有这种想法并不意外,不过至于能不能过中书和门下那一关还尚且未知呢,李重俊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个月安乐公主去宫内很是频繁,保不准圣上真能被她磨得改变主意呢,我若是殿下就绝不会坐以待毙。”
李重俊闻言凝眸打量着对方,指尖轻敲桌面,思考对方话中的深意。
远处传来妇人的说话声,杨氏姐妹朝着亭下的两人走来,李重俊身子微微后仰又躺回椅子内。
青年目光扫了眼渐渐走至阶下的妇人,转过头低声道:“圣上前几日又重新拟了一道圣旨,内容嘛大致与压在合政堂的那道没什么区别。”
李重俊有些烦躁,他知道李裹儿当初自己拟的那一封草诏被扣在了合政堂,李显并未同意在上面盖章,如今居然重新为对方拟了一道圣旨,废储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怪不得迟迟不让钦天监看日子。
青年起身,垂眸看着双目紧闭的李重俊,开口道:“殿下境地已至这般,万不可再顾念私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公主如今对殿下的威胁早已超过了身份相当的温王。”
秋日的风里依然有着明显未散的暑气,即便从池面吹向亭内,却还是算不上清凉,反倒让人生出一股莫名的燥热。佑旌原本正在一旁为闭目敛神的李重俊摇着扇子,却见他突然翻起身。
“去安排马车,孤要出趟宫。”
佑旌有些犹豫,李重俊如今还在思过呢,私自出宫若是被圣上知晓了怕是又要不悦。
李重俊催促道:“愣着做什么,圣上怪罪下来由我顶着。”
佑旌便只得去安排。
天色未暗时一辆马车便悄悄从启夏大街绕去了成王府,成王李千里在神龙政变之后便被李显调回京城,做了金吾卫大将军,连同其子天水郡王李禧也被封了职位。
***
陆显君看着坐在对面的李裹儿,内心有一丝疑虑:“太子已经在东宫内被禁足这么久,倒是有些奇怪了。”
李裹儿并未抬眸,将手中的白子轻轻落在身前的棋盘上:“原本早该解了,不知为何前几日又偷偷出宫,被父皇知晓了。”
“出宫?”
陆显君有些不明白,李重俊并不是与大臣有过多私交的人,有何事值得他冒着这般风险出宫去见对方。
“我赢了。”李裹儿直起身子,掩唇打了个哈欠,眸中微微泛出些泪花。
陆显君转头瞧了瞧外面的月色,知道李裹儿今日已经逗留太久,便没再提出要重新下一盘。
月色平铺在冰凉的青砖上,院子里格外寂静,偶尔从一旁的槐树下传来一两声蝉鸣,不过很快便被檐下的人声掩盖住了。陆显君提着灯笼将李裹儿送至门口,看着对方上了马车后才转身回了屋内。
这出宅子离王府不远,马车穿过开远门街的时候李裹儿像是听到了一阵马儿的嘶鸣声,她抬手掀起帘子看向远处的安福门,上面的守卫与往日并无区别。
马车不多久就到了休祥坊内的王府门口,李裹儿到了院子里时看到亮着灯的屋内的人影,知道是武崇训在等她,对方近几日虽然升了职,但待在府上的时间倒像是比之前多了。
她想起赏花宴那日出宫时对方脸上的伤,问了两次都是缄默其口,不过她当时瞧着武崇烈的表情便知事有疑,后来进宫后找人问了那日的宫人才知道是与武延秀打了架。
李裹儿由着棠玉解下身上的披风,转过身时看到一旁架子上的官袍,脑海中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她想起方才回府时并没有看到今日负责夜巡的金吾卫,还未来得及深思便听见外面重物撞击的声音。
武崇训的反应比她更快,疾步出了屋子后就看到了前院的冲天火光,杂乱的刀剑声和厮杀声一同传入两人耳中。他立即叫来了几个侍卫,让他们带着李裹儿从后门走,自己则提刀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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