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荀启再没找过苏喻,而苏喻依旧和以前一样跟亓煊相处,依旧跟亓煊做同桌。
就在苏喻几乎将那件事遗忘的时候,苏家却发生了一件震惊兰广的大事。
苏家主要做咖啡出口生意,被匿名人士举报贩卖毒品,相关机关进行检查,结果在运输箱夹层查获数量及其庞大的吗啡......
苏父被公安机关带走,苏母一夜之间白了头。大厦轰然倒塌,苏家支离破碎。
苏喻是绝不相信父亲会做贩毒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自小父亲就教育他,男子汉大丈夫,要做顶天立地好男儿;退一万步讲,即使不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也绝不能做一个危害社会发展的人......
身正不怕影子歪,巨大的家庭变故并未让苏喻一蹶不振,他每天按时上学,他相信父亲没做那些事情,他相信调查人员会还父亲一个公道。
距离晚自习放学还有十分钟,苏喻注意到荀启已经盯了亓煊一晚上,而后者并没有一开始的反感。
亓煊和荀启的关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慢慢变好了......
脑中灵光一闪,苏喻想到荀启曾经“威胁”他的话。
“我有话跟你说。”苏喻起身走过去淡然跟荀启说道。声音不大,却不卑不亢,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苏家的变故没影响他半分,反而使他多了几分沉稳的气质。
后者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又深深望了亓煊一眼,斯条慢理地站起来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出教室。
周凯坐在讲桌前聚精会神改试卷,听到动静后还没看清是谁就要抬起头来厉声训斥,竟然明目张胆逃课,一对乌黑的小老鼠眼瞪得溜圆,厚重的镜片下映射出锐利的眸光,待看清那人是荀启后,立马闭了嘴,犀利的眼神也软了下来,只是象征性地警告了一下便作罢。
发现苏喻和荀启一前一后离开教室,亓煊微微蹙起了眉。
夜幕下的兰广一中,室外光线昏暗,只有一座座教学楼,楼上一块块灯火通明的小方格。
那是一间间教室窗户透出来的光,黑暗中最明亮的存在。
苏喻在一棵银杏树前停住脚步,繁茂的枝叶挡住了光线,他在暗处站定,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
“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他转身凝着荀启。
虽说这么想的确匪夷所思,但当时威胁的话和极具侵略的压迫感他记忆犹新。一个高中生,和毒品案扯上关系,而且还是陷害别人,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可是现如今他不得不这么想。
前两天偶然一次苏喻去办公室,听到周凯和其他老师闲聊,无意中听到荀启之前所在的学校。
那是本市最好的私立国际学校。能在那里上学的人,仅仅是家财万贯还不够......
他曾浏览过这所学校的论坛,荀启当初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关于家世,论坛上八卦他是一家连锁餐饮的公子,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有用信息。
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开各方面条件都远超兰广一中的国际学校转来这里呢?
为什么他来到兰广后一直围着亓煊转?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直觉告诉苏喻,荀启的背景绝对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后者背对光线,整个人都拢在黑暗中,微弱的光芒根本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黑暗中似乎传来极轻的一声嗤笑,苏喻没有明说“这件事”是指哪件事,荀启却心知肚明,也没绕弯子,“怎么,无凭无据,苏大少爷竟怀疑到我头上来了吗。”
荀启特别强调了“苏大少爷”四个字,表面上是敬称,实则是**裸的嘲讽。
现在兰广谁人不知,苏家因毒品一案一落千丈,生意遭到大量退单,多年生意合作伙伴不再往来,唯恐自己被牵扯进去。一连多日,苏家都占据本地热搜榜首......
苏喻咬紧牙关,对方如此漫不经心的语气愈发让他怀疑,不,是肯定,肯定他和苏家的事有牵连。
虽然他没有证据。
有时候一个人的直觉会准到可怕。
“我一定会查到栽赃陷害的人!”苏喻说话掷地有声,他绝不会让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
“好啊,”荀启话语轻快,似乎心情不错,“我很期待你能为苏家沉冤昭雪。”
“你们在说什么?”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亓煊从暗处走出来,身形挺拔如修竹,立在路灯的亮光下。
柔和的光线给他镀上一层暖白的光晕,身上像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只是站在那儿,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像是九天不染纤尘的清冷上仙。
恍惚中,荀启又想起他们初遇的那个雪天。
那时的他以为对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他想牢牢抓住这份温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故意接近对方,挑拨他和太子的关系,终于让他们反目。斗垮了太子,又借助陈家势力爬上九五之位......其中的艰难险阻,明枪暗箭自不必说,登上皇位后,他不顾世俗偏见,执意娶陈烺为后。
他要将这份温暖牢牢攥在手中。
娶个男人做皇后,自古未有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满朝文武自然一片反对,但力排众议,他终于如愿以偿将陈烺立为皇后。
如此一来,陈烺只能在他身边,陈烺是他的;二则,他同时还能借助陈烺牵制陈家。
然而后来他却发现,他才是被陈家牵制的那个。
因为陈烺的关系,陈家在朝中地位更甚,百官皆识陈公而不识新皇。陈家架空傅卿独揽朝政。傅卿只不过是陈家推上去的一个傀儡皇帝而已。
若说做个傀儡皇帝傅卿尚还能忍耐,但陈家竟暗地里计划带走陈烺,这就彻底激怒了傅卿。
想要把陈烺从他身边夺走,绝不可能,他绝不放手。
所以傅卿开始暗中反击,蛰伏多年,一朝爆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将整个陈家满门抄斩。
他并没有因为陈烺和陈家的关系而对陈家手下留情。
只要是想把陈烺从他身边带走的人,无论对方是谁,他都绝不放过——即使是陈烺的父母也不例外。
陈烺不需要父母,不需要家人,不需要朋友;陈烺只有他一个人就足够。
陈烺是他一个人的,这份温暖谁也不能夺走。
陈家行刑前一天晚上,他将陈烺压在身下狠狠占有,直到四更天才云收雨歇。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陈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
为了以防万一,他故意把陈烺折腾的狠了,如此第二天便下不来床,他也能出宫亲自监斩陈家,待陈烺醒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人算不如天算,不曾想陈氏一族人头刚落地,陈烺就跑出来,身上竟然穿着宦官服!
傅卿不因陈烺目睹自己斩了陈家满门而慌张,却因陈烺穿着别人的衣服而愤怒。
陈烺怎么能穿别人的衣服!
他忍着滔天怒气,最终也只是将人禁足,却将那个给陈烺衣服的小太监杖毙......也就是自这时起,他们的关系降到冰点。
陈烺对他态度大变,避他如蛇蝎,从前眼中的光亮消失了,眼底一片死寂,了无生气。
阻碍他们的人全部铲除,没人再会敢想将陈烺带走,他也真真正正成为万人之上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但为何陈烺对他越来越冷淡?甚至称得上恶劣。
两人关系越来越差,傅卿本就不是好性子之人,耐心被消磨殆尽,对陈烺完全没了从前的温柔,说话也变得刻薄起来——只要陈烺在他身边,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他依旧可以肆意占有对方,让其第二天下午醒来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可陈烺竟然绝食?竟然还说要他放他走?!
他做的一切就是把陈烺留在身边,怎么可能放他走!
这样的话显然激怒了傅卿,他不顾陈烺虚弱的身体,又强行占有了他,一次又一次......仿佛这场占有永无止尽......
结束后陈烺问了他一个问题,他说“傅卿,你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爱过我?”
那时两人早已在言语上交恶,根本没有好好谈过,傅卿想也没想,直接说出最为冰冷无情的话:
“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朕会喜欢你,若不是因为你陈家背后的势力,你觉得朕会做小伏低跟你和你们陈家周旋?你,还有你们陈家,让朕觉得恶心。
“知道为何每次做的时候朕都会让你趴着吗,因为朕看到你这张脸就反胃,朕会想到在朝堂上处处受制于陈家的屈辱。这个天下姓傅,不姓陈!只要陈家一日不倒台,朕就做不得真正的天子!阻碍朕的人,都得死!
“若不是留着你给朕泄欲,朕早让你跟陈老头一家在地府团聚了。即便被幽禁,你也依旧是朕的皇后,这不都是当年你主动求来的吗?既是皇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履行皇后的职责......”
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也许从当年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你。可你是陈家最受宠的小世子,我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我配不上你,但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成为唯一能配得上你的人。现在,我做到了,我成为世间最尊贵的人,足以与你相配。
每次做都让你趴着,是因为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也不敢让你的眼睛看我。我害怕,害怕你眼中流露的同情,那眼神跟看外面丢弃的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你能把温暖给我,自然也能给别人。可我不想你给别人,我只想要你给我,只给我一人。
陈家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们都该死,谁让他们想抢走我最喜爱的东西呢!
我喜欢你,所以想让你里里外外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属于我。自从你说过要我放你走,我就害怕了,我害怕哪一天你真的离开我,没有你我会疯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百年之后,即便是死,我也会让你和我躺在同一个棺材。
这些真心话,连傅卿自己也没意识到。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真正的心意时,陈烺的死亡让他彻底疯魔。
他不相信陈烺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自己,抱着陈烺已经变凉发硬的身体,他意识到陈烺是彻底离开了,他终究还是失去了陈烺,失去了唯一的温暖。
他又回到了冰天雪地中,然而这次再也没人能将他从雪地里拉起来了......
还好,上天让他重活一世,再次遇见陈烺。
荀启眸光闪烁,明明是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却恍若隔了漫长的一生。他深深望着亓煊,眨了眨眼,敛住眼底的情绪,喉结滚动,唇角弯起,迈开步子,奔到亓煊身边。
从苏喻单独找荀启开始,亓煊就注意到了,心下十分不解。
平日里他从未看见过两人独处,苏家发生这么大的事,苏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受到太大影响,可亓煊一直都知道,他在找各种关系,想为苏家自证,证明苏父没有贩毒......
黑暗中,荀启悄悄勾住亓煊的手,后者想甩却没能甩开,荀启却不管不顾,像个霸道的小孩,强势的一点点插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紧相握。
亓煊:......
自从他脚扭伤后,荀启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具体表现在过于黏人,再时不时来个身体接触。
最开始他是拒绝的。
被拒绝后,荀启眼角微微下垂,眼眶也慢慢红起来,眼底弥漫一层水雾,脸上受伤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硬朗深邃的五官配上委屈的表情,竟也不违和,像是被人丢弃的大狼狗。
心脏被狠狠戳了一下,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心已经软了下来。
荀启一点一点蚕食着亓煊的防线,亓煊在不知不觉中逐渐降低自己的底线。
幸而荀启也没有对他做过分的事情,顶多就是牵牵手,还是偷偷摸摸的那种。
像今晚这种有第三人在场的牵手,还是第一次。
亓煊恼怒中带着一丝窘迫,像是偷偷早恋的小学生被别人发现。
他俩站的近,光线又暗,想必苏喻不会发现,如果他剧烈挣扎,说不准反而会引起苏喻的注意。
如此一想,亓煊索性不再动。
察觉到手心里的人忽然安分下来,荀启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心情更是愉悦了几分,他轻轻按了按亓煊手心。
一股异样的感觉蔓延至整条手臂,像是打了少许麻药,又像是有微弱的电流涌过,连带着身体都忍不住颤栗了一瞬。
不过他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又问了一遍:“你们在这做什么?”
这次荀启回答他:“苏喻想让我帮帮苏家,可我无权无势,也是爱莫能助。”
“就这些?”亓煊抬眸凝着对方,眼底写满疑惑,荀启大大方方与之对视,暗夜中一双眸子盛满细碎的星光,异常明亮。
这双眼睛真好看啊,被这样一双明眸深深地凝望,亓煊心跳不受控地加快,脸也微微发烫。他匆忙移开目光,恰好看到苏喻,正立在银杏树下望着他们,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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