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风呼啸,吹的季暖音头疼欲裂,比以前高烧三十九度,躺床上瘫两天的那次还要难受许多。
月光躲进了云里,路上一片黑暗,她有好几次没看清摔进了小道旁边的坑里,手臂腿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甚至一度生理性泪水都被疼了出来。
季暖音打小就倔,要按一般人肯定停下来就不走了,可她偏不,踉踉跄跄爬起来继续走。
从孙阔把她扔下到现在,她几乎没怎么停过,因为心里知道大晚上,不太可能有人发现她失踪了,凡是只能靠自己,这是从小到大都明白的真理。
“季……音……”
前面朦朦胧胧传来声音,季暖音晕乎中以为自己听错了,颓颓丧丧继续往前,她没劲,一点也不想张嘴,只想留着力气赶紧走回去。
“季暖音!”
那声音终于不是模糊的了,季暖音迟缓半天,终于意识到这次好像真不是错觉,她是真的听见有人喊她名字了。
她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声音回复黑暗。
浓黑的夜色中出现一点光亮,汽车引擎声就像驱散黑暗的铜锣声一样,带给人希望。
季暖音屏气凝神注视着前方,当刺眼的光线笼罩住全身时,她几乎是松了一口气般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车子行驶到了她前方,立马停下,随即是车门被甩上的巨大响声,还有迫不及待的凌乱脚步声。
下车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季暖音眯起眼只看到一个高大身影朝自己走来,她脑子跟搅了浆糊一样,只知道自己被一股大力搀扶起来,然后鼻尖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味道未免太过熟悉,肯定是自己的熟人,但具体是哪个,她一时又想不清楚。
徐恣半抱着搀扶起人,用自己的手臂借力让季暖音站稳,季暖音浑身冰的不像样,徐恣看着她眼神呆楞,喊名字也没回应,心差点提到嗓子里。
季暖音手腕被绑,徐恣把绳子解开,发现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被嘞出两道又红又深的印子,他手掌覆上去,又不敢太重,极轻地揉了揉舒缓血液,只觉得刚才把孙阔那孙子揍得还是太轻了。
徐恣弯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然后迅速回到车上。
热风开启,把身上外套披在她身上,做完所有能做的,徐恣紧紧盯着季暖音的眼睛,紧张地看着她的变化,生怕她有个什么意外。
“你还有哪里难受?还冷吗?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季暖音早在震惊中回过神了,只是被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徐恣到底是怎么来知道的,又是怎么找到她的,她根本不敢细想。
看着对方那双黑色瞳孔,她心情十分复杂,冷冰冰的话再也吐不出口。
“我没事……呃”
话音刚落,便被一股力拥入怀中。
徐恣听见他姐声音,看着那么落魄的季暖音,心里一哽,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她。
生平第一次,抱得紧紧的。
季暖音错愕,但却罕见地没推开他,也许是因为太冷了,这个怀抱竟意外的温暖,也许是肩头传来的一小声哽咽,让她一时呆楞没来得及反应。
徐恣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从刚才到现在又何尝不是恍恍惚惚。
季暖音伸出手,反手拍了拍徐恣的后背,又觉得此时的气氛,还有喷在脖子上拿到呼吸都十分古怪,于是皱着眉,伸手将人从自己身上慢慢推开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
徐恣理智回归,身体后退,极轻的嗯了一声。
两人看着对方,一时谁都没说话,然后季暖音先错开眼神,又恢复到往常那种疏离的状态。
三年来,他们几乎没有在一个空间内呆过这么长时间,两人各怀心事,谁都不轻松。
季暖音头疼的厉害,但没有表现,平静看着前方道:“回去吧。”
徐恣发动车子,沉默开车。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温存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季暖音推开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恢复了冷静。
一直到停车场,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沙滩上的活动已经结束,宾客大部分已经离开,南黄岛又恢复它本该有的平静。
“今天多谢你,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徐恣看着她,没动也没说话,一路上脸色沉沉,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季暖音没兴趣探究,拉开车门率先下车。
徐恣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就不想那么看着了。其实他勇敢了一次,发现被他姐推开也没什么,总比失去要好。
酒店大楼还有些人,季暖音推开门,一直往前走去。
黑色衣服上沾了不少土,头发也凌乱的不成样子,一路上遇到些许探究打量的眼神。季暖音像听不见一样,迅速向房间走去。
快走到房间的时,她心里松了口气,疲惫感争先恐后涌来,只想赶快回房间休息。
季暖音从兜里想掏房卡,却在低头时发现自己还穿着徐恣的衣服。
徐恣外套穿在身上又宽又大,完完全全罩住了屁股,就连袖口也长了一大截,以往季暖音肯定发现了,只是今天脑子实在混沌,才没在下车前把衣服还他。
算了,清干净再托人给他吧。
季暖音从里面的外套掏出房卡,然后唰门。
嘀一声,房门开了。
房间一片漆黑,按往常她一定是先关门再插卡,可今天冒黑走了两个多小时,虽说不至于心理阴影,可实在是不想短时间内再身处黑暗,于是就先借着走廊里的光,把房卡插上。
房间里亮起明亮的白织光,她转身关门,却意外地没关上。
她抬头,发现徐恣居然在外面。
季暖音惊讶:“你……怎么了?”
徐恣推着门,面色晦暗不明。
“外套?”季暖音松开扶门框的手,迅速将衣服脱下,可还没把衣服递过去,徐恣已经闪身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徐恣和往常比十分反常,不论是整个人的神态还是动作,都叫人摸不到头脑。
季暖音动作一顿,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可面上依旧不动神色,问:“怎么了?”
徐恣没说话,推着她往房间内走去。
季暖音搞不懂他想干嘛,结果徐恣把她按着坐到了沙发上,然后转身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温热的毛巾。
徐恣走过来,一个膝盖半跪着支撑身体,然后挽起袖子默默给她擦胳膊和手。
季暖音从小到大没被这样对待过,看着徐恣头顶别扭极了,立马抽出胳膊说,“不用,我来。”
徐恣也不强求,把毛巾递给她起身,没一会又端着杯温水过来放桌上,然后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来感冒药和退烧药。
季暖音斜眼看了一下,没吱声。
徐恣整个人奇奇怪怪的,可具体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只知道这样的徐恣让她很有危机感。
门铃响了,徐恣去开门,没一会又提了一个药箱进来。
还是沉默地半跪在她面前,垂眼把药箱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季暖音意识到他想给自己涂药,出声赶客:“我自己来,你回去。”
徐恣充耳不闻,继续拿药。
季暖音也有些不耐,又想冷言冷语像以前那样赶徐恣走,徐恣拿了药膏要给她涂,季暖音手臂直接藏在了身后,凝眉看他:“说了可以,你走。”
徐恣抬眼对上她的眼神,里面再也没有往常那种小心翼翼。
他直白看着她,“不走。”
“你……”季暖音一哽,反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徐恣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瞬,然后抽出她的胳膊,利索挽上去,抹药。
他垂着眼,整个人漫不经心,照顾到了伤口的方方面面,整个人十分的细致。
药膏凉丝丝的加上徐恣手指涂抹的触感让季暖音没忍住一个惊颤。
季暖音脸色难看,终于察觉出有哪些地方变了。
徐恣好像不怕她了。
也敢在她面前摆脸色了,整个人的语气还是动作都不似以前那样小心翼翼,而且还往无赖的方向发展了。
意识到这点,季暖音突然有些无措。
她习惯用冷漠伪装自己,驱散别人,可要是徐恣死缠烂打,变成了以前其他人嘴里的混球,那她还真不一定能搞定他。
季暖音坐着没动,任由徐恣给她抹完了药,她内心开始酝酿,准备了一下接下来的恶语相向想把人赶走,结果徐恣跟吃错药一样,她还没开口,徐恣药箱子一提,没说一句话又走了。
吃药的是她,怎么犯病的是徐恣啊。
季暖音看着空荡荡的玄关,话憋在心里,被搞得不上不下,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她疲惫靠在沙发上,心想徐恣他到底想干嘛啊。
没一会,门又响了,季暖音厌烦的走过去一把拉开门。
“你想干……”
“季摄像?”
孙梦薇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头发凌乱,灰头土脸的人,担心道:“你没事吧,季摄?”
季暖音拧着眉,没说话。
“医生马上来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就和他说。”
季暖音问:“孙阔呢?”
孙梦微没想到她回来的第一时间是问孙阔,脸色难看道:“孙阔他…他已经回运城了。”
孙阔再混毕竟是孙梦微的表弟,孙胡伟连夜让人开私人飞机把他送回了巡城。
季暖音听见这话也不意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来看我,孙小姐请回吧。”
孙梦微还想解释一下,谁知季暖音已经点头示意,然后关上了门。
季暖音避开伤口简单清洗了一下,然后平躺在床上,灯整晚亮着,她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门铃声叫醒的。
睁开眼第一反应是睡过了,小刘来叫她准备出发回巡城。
她翻坐起身,开门想让小刘她们先走,自己随后到,结果打开门就看见徐恣堵在门口。
眉眼舒展,神色自得朝她一笑,“早啊。”
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徐恣一只手稳稳地顶着门,季暖音再使劲也关不上。
她索性不关了,退后两步气笑了,“你是不是有病啊徐恣,你到底想干嘛?”
徐恣拎了拎手里的药箱,“给你上药。”
“用你给我上,我没长手吗?”季暖音越想越气,冷笑道:“别人讨厌你你是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徐恣表情平淡,完全没因为这句话生气。
“行。”
季暖音今天索性就想把话说开了,她一把将徐恣拽紧屋内,房门一关。
两人相对而立,季暖音皱眉看着他,还有他手里的药箱......
“我跟你没血缘关系,也没有所谓的姐弟情谊,你实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有必要。”徐恣执拗道。
季暖音看他那副样子,也走心了,生平第一次想将自己的内心的想法说给他听,“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亏欠我,所以才百般讨好,但其实我经历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你没必要这么在意我。”
“别困住自己,过你的生活就好。”这话其实她很早就想给徐恣说了。其实她还想道歉,徐恣以前可能是真心拿她当姐,从来都是眼巴巴的跟在她后面,是她一直无视,才导致他更觉亏欠,才更想要弥补。
“那你为什么讨厌我?还躲了我这么久不回家?”徐恣抬头看她,一脸执迷不悟。
他一直以为他姐是放不下以前的事才疏远他,可她现在又说不是,那是为什么。
季暖音也无奈,她总不能说是因为看见你写的那些荒唐日记,吓的吧。
三年过去了,才有些回过神来,这么冷处理下去也不是问题,总不能为了躲徐恣,一直不回家吧。
而且徐恣以前年纪小,弄不懂亲情感情这些复杂的情感很正常,说不准就是一直以来把对她的亏欠理解错了,才导致他产生了错误的意识。
季暖音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这话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真就这样,她只是突然厌烦了以前那样故作冷淡。
尤其是经过昨晚的事,两人破冰之后,她越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对徐恣冷语相向。
只要徐恣不乱来,她心里还是当徐恣是弟弟的,季家不管再怎么样不好,她也从没想过不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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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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