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谁干的?”
太子殿下面相凉薄,掌心却滚烫炽热。晏奚在雨中站了半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暖的,被太子这么一握住手,浑身的寒毛齐刷刷竖了起来。
他虽然平时老是凑近赵九渊,也是看准了赵九渊这人冷情冷面,不会搭理他。
谁知道赵九渊这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这么热情,他有些招架不住:“殿下,你认错人了。”
赵九渊接下来的动作是他没想到的。
太子殿下用一种“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抬高他的手臂,低头在伤口上舔了一下。
晏奚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他全身的毛都炸了,差点跳起来扬手甩太子一肘子,失声道:“你干什么!”
太子像被他这一吼唤回了魂似的,猛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这次又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我会……”边说边咬牙道,“你离我远点。”
晏奚:“……”
被轻薄了还被倒打一耙,他上哪说理去?
他们两个在这说话,底下两只修罗却没有一点动静。他们站在院中,身体像被定住一样,眼里露出一丝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庆父额角缓缓流下了一滴冷汗:“容瑄,难道他就是……”
“是啊……”容瑄轻轻道,“就是那位了。”
“那位也在这里的话,况且看起来还和这个阴术师关系好的很。上头的人怎么不早说!麻烦死了,还是先撤吧。”
容瑄比庆父的情况好点,毕竟那位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完全体,但对方带来的威压也足够恐怖了。
在赵九渊阴冷的注视下,他不得不移开了一直盯着晏奚的目光。不能现在就把眼前的阴术师带回去,他觉得很可惜:“没办法,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阴风带起黑雾,容瑄和庆父正准备撤,忽然感到一阵威压当头砸下。
凉意从骨髓深处冒了上来。
庆父心想,这次,绝对不是失去一条胳膊那么简单,得赶紧走……
但他刚转身,赵九渊就已经站在了他的前方,阴冷道:“是你伤了天仪?”
庆父额角挂着冷汗:“这……”
赵九渊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
黑色的虚空之花在赵九渊身后绽开,花朵像蛇一样缠住了庆父,接着花心往里面一缩,将庆父的头割了下来。
黑色的阴火爬上了头颅,吞没了庆父的惨叫,这只修罗生前的最后一眼,是他的同伴独自一人离开的背影。
“容瑄你……”
容瑄想的却是,派来和他一起行动的人死了一个又一个,不是被其他邪灵吃了,就是被阴术师拔除了,这次也是,遇到那位,他留下来的话,只会两个一起死吧。
邪灵的世界,可比动物世界残酷多了。
晏奚一手抱着晏青珩,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晏青珩烧的很重,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一会喊‘哥哥’,一会喊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晏奚探了探晏青珩的脑袋,觉得还是先找大夫要紧。这院子的狼藉,还是回来再收拾吧。
晏奚抱着晏青珩,正要往外走。赵九渊几步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将人压在了墙上:“你去哪,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
以晏奚的眼力,没看出太子被什么邪灵附身了。但太子明显有些不对劲。这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加上太子几次三番的动手动脚带来的怪异感,让晏奚难得有些暴躁。他用力甩开了太子。
他这一甩用上了阴力,就算是邪灵也挡不住,但太子却纹丝不动,甚至更逼近了几分,鼻尖差点都贴上了他的:“天仪,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你欠我的,我要一件一件的讨回来……”
晏奚只觉得赵九渊病的不轻。
“殿下,”他说,“你再这样,我就要大声喊出来,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殿下在轻薄一个男人。”
赵九渊紧抓着晏奚不放,对这人的厚颜无耻实在恨极了,又为自己不愿放手而恼怒至极,恼羞成怒之下,只道:“一派胡言!不知羞耻!”
晏奚:“……”
殿下这怕是病入膏肓了。
“正好我要去找孙太医,殿下不如一道跟来。”
孙太医刚下值,正打算拎着两个调皮捣蛋的儿子上死对头胡太医家道歉。前几天,他的两个儿子在花宴上弄哭了胡太医的宝贝孙子,还差点把那宝贝孙子推进河水里。这事情就大了。为了以后在太医院和同僚好好相处,孙太医没法子,只得亲自带着儿子登门道歉。
孙太医拎着两个小崽子刚穿过花厅,就听到下人禀报:“太子殿下,承平侯到——”
孙太医拎着小崽子的双手一哆嗦,心想,这两尊大佛怎么来了?
两个小崽子趁机从老父亲的手中溜了出去,走之前还回头朝孙太医双双扮了个鬼脸。
孙太医下意识弯腰脱鞋拔子想抽这两个不省心的小崽子一顿,转眼见到两人从前廊绕了进来,只能暂时放弃整治小崽子,火速整理仪容,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微臣孙启正,见过太子殿下,侯爷——”
眼看孙太医要行跪拜大礼,晏奚道:“虚礼免了,救人要紧。我弟弟烧的厉害,您快给看看。”
孙太医悄悄瞅了一眼太子殿下。
太子没吭声,他哪敢不跪呐。
晏奚在没人的地方悄悄用手肘捅了太子一下。
太子这才道:“平身。”
孙太医虚虚行了一礼,见晏奚怀中抱着一五岁小儿,心想这便是素未蒙面的承平侯小世子了。小世子面色酡红,呼吸急促,昏睡中还紧紧揪着晏奚的衣领。
孙太医老来得子,对两个双胞胎儿子简直宠上了天,刚好儿子和小世子又是同龄,心里不由开始可怜起这个自幼丧母丧父的小世子来。
“快,请进屋说话。”
待孙太医给晏青珩看完诊,亲自写了药方让下人去抓药,晏奚想了想,问:“可否有治癔症的药?”
孙太医一愣:“有是有,不过微臣对癔症只是略知皮毛,并不擅长。”
晏奚大手一挥:“略知皮毛便可,烦请太医开个温和的药方来。”
孙太医:“敢问患者,症状如何?”
晏奚一本正经:“胡言乱语,错认旁人。”
孙太医略一思索,点头道:“稍等片刻。”
一直到晏奚抱着晏青珩离开孙府大门,孙太医也没敢那句“你俩怎么一起来了?太子殿下来是为了何事”问出口。
一上马车,晏奚就把从孙太医那讨来的药方扔给了赵九渊。
赵九渊看着怀里的药方:“这是甚么。”
“此药专治癔症,特意为你讨的。”
赵九渊:“……”
可能因为这句话,太子殿下终于没跟着他一起回承平侯府。
在两只修罗的作祟下,承平侯府仅剩的两个仆人也没了。
晏奚看着空荡荡的承平侯府,意识到这偌大的侯府,委实没有人气了些。他一个大男人,也照顾不了小孩,不如暂时把晏青珩送到范景行府上。
在范景行几次三番的提醒下,他终于知道他的娘和范景行的娘是表姐妹关系。既然承平侯还有亲戚,麻烦他们也合情合理。
于是,晏奚第二日一早便心安理得的在退朝的空挡,在宣德殿外堵住了给事中范大人。
范毅安约莫四十上下,留着时下官员时兴的胡须,面容白净红润,身材高大微胖。他比晏奚大了一辈,官却在晏奚之下,见到晏奚还得行礼。
“小侯爷,有何请教?”
晏奚对这个姨夫没什么印象,也懒得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
“邪灵作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向陛下禀告?”范毅安摸了摸胡子,严肃道:“这可不是寻常小事。”
晏奚靠在汉白玉雕栏杆上,红袍雪肤,黑发深眸,明艳不可方物。
“陛下早知道了,我们阴玄司奉陛下之命,已经开始调查此事。”
范毅安这才想起来他眼前这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还是阴玄司的王牌,总督无藏明的得意弟子。
范毅安悻悻道:“那便好,安全第一。”
晏奚老大人似的拍了拍范毅安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姨夫,你若是担心邪灵跑到你家里作祟,我向你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你想想,要是小珩在你家,一旦发生任何事,我肯定第一个出现,对不对?”
晏奚笑容满面,范毅安眉毛抽动。
信你个鬼。
晏青珩那小子又不是你亲弟弟,平时也没见你怎么疼他。
范毅安正腹诽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骚动,有人大喊:“落水了,有人落水了——”便随口拉住跑过去的侍卫问了一句:“谁落水了?”
“一个宫女,好像是在余美人下面做事的。”侍卫道。
听到是宫女,范毅安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小侯爷……”
范毅安只见眼前闪过一片绯色,在尚带寒意的初春艳阳天里,如一把燃烧的火般掠过汉白玉桥,足尖轻点,如水上飞燕,动作十分轻巧地将还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的宫女提了上来。
范毅安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故人的身影。
“算了,就一个孩子,范府还怕他这口饭。你,”他随便拉住一个侍卫,“去转告晏小侯爷,就说老夫答应了。”
阑珊趴在地上咳的死去活来,冻的浑身发抖。忽然身上落下一件外袍,她抬头一看,红袍少年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好了,都别围着我了。赶紧把人带回去吧。”
奉晏奚之命脱下外袍的侍卫正是那日带路的龙卫左,他刚才亲眼见到了晏奚救下宫女的全过程,不禁为晏奚的身手惊叹。他有意想在晏奚面前表现自己,便主动上前,抢在众人前面说道:“侯爷,卑职送您。”
阑珊这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尊贵的侯爷,忙不迭磕头谢道:“奴婢多谢侯爷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晏奚挥挥手,在龙卫左的护送下往宫外走。
“你叫什么?”
“卑职名叫商陆,目前在禁军下面做事。”
能在禁军混有一差半职的,基本家里都有点背景。
似乎看出晏奚所想,商陆苦涩道:“家父非在朝中做官,只是西北地方小官罢了。”
这句话让晏奚多看了这个禁军几眼。
“西北何地?”
“西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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