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景明再回府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时节。
苏茉兰胃口变差了，看到大鱼大肉就反胃，一顿饭吃不了多少。
陈氏注意到儿媳妇的不同，特意到她院子里询问一番。
“茉兰，近日可有呕吐之症？”
“回母亲，有恶心不适之感，但并未吐过。”
陈氏心中有了猜测，将郎中请到府上。
郎中切脉查看一番后，向陈氏拱手道：“大夫人，大少奶奶这是喜脉啊。”
陈氏和柳景瀚听了心中欢喜，陈氏忙让人拿出一包碎银子给了郎中。
因为孕期未足三月，陈氏吩咐柳景瀚苏茉兰不要声张。
柳景瀚喜形于色，吃饭的时候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大郎，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说出来让祖母也同你乐乐。”老夫人吴氏亲切地问。
“母亲，等会儿媳到您院里同您仔细说说，保准您乐得开怀。”
柳景瀚不知从何说起，陈氏替大儿子接过话头。
吴氏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连忙称“好”。
大老爷柳况已经听夫人陈氏同他说了，所以并不好奇。
在座的除了未满十岁的五少爷柳景文之外，就是柳景明不知道了。
柳景文专注地吃着他的酱香肘子，对他大哥高兴与否不感兴趣。
柳景明也是默默吃着菜，头也没带抬的。
大年三十，柳景文和两个小厮在放着烟花和小鞭。
“阿文，到别的地方玩去。”
柳景明在前院里放着鞭炮，这是大家回各院的必经之路，陈氏让柳景明回自己的院子去。
“好吧。”柳景明有些不情愿地和两个小厮走开了。
柳景瀚和苏茉兰两人跟在陈氏的身后。
陈氏转头，在苏茉兰耳边说了一句“万事小心点好”，苏茉兰听了点点头。
大年初一的时候，族里不少人来到柳府拜年。
几个小男孩跑来跑去，一个绕到苏茉兰后面，另一个跑过来欲抓苏茉兰身后的小男孩。
苏茉兰正准备避开，前面的小男孩被人一把抓了起来。
“明哥哥，你突然抱我干嘛？”小男孩见柳景明把他抱起来，让他错失抓人的机会，心里有些不乐意。
“当然是给你压祟钱啊。”柳景明说道。
另一个男孩听说有压祟钱，也跑了过来，“明哥哥，我也要，我也要。”
柳景明带着两个小男孩走远了。
刚才苏茉兰瞧见柳景明在和族人说着话，和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苏茉兰看着走远的一大两小的身影，没有多想。
她作为新媳妇，是要同族中长辈见礼，不过有些她还认不全，便等着陈氏过来一一介绍。
……
“阿兰，累不累？”
柳景瀚和苏茉兰两人半躺在床上。柳景瀚见苏茉兰一上午迎客人没怎么歇停，遂关切地问道。
“不累，”苏茉兰笑着摇头，“基本都是母亲在忙着，我只是叫人行个礼罢了。”
“那就好。”柳景瀚拿出一张字条，“阿兰，你看看，这是我给我们孩子想的名字，男孩女孩我都想了几个。”
苏茉兰接过纸张，细细看了起来。
“我觉得文卓和彦竹这两个不错。”
“好，那便男孩叫柳文卓，女孩叫柳彦竹。”
“嗯，好。”
“那我们就早点歇息吧。”柳景瀚熄了灯盏。
睡下后，柳景瀚摸了摸苏茉兰的肚子。苏茉兰能感受到柳景瀚对孩子的期待。
随后，柳景瀚在苏茉兰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贴着苏茉兰的身子睡去了。
自从上次苏茉兰被热醒，柳景瀚便提出银炭只烧上半夜，后半夜就不用了。
贴着苏茉兰睡，柳景瀚也觉得更暖和一些。
……
很快到了春日，苏茉兰怀孕一事大家都知道了。
虽然月份大了，苏茉兰的胃口还是很差。
“茉兰，都不想吃吗？”饭桌上，陈氏见苏茉兰没怎么动筷子，担忧地问。
“胃口还是不太好。”苏茉兰坦言，她现在闻到鸡鸭鱼肉的腥味就犯恶心，一点儿都不想吃。
“不管怎样，为了孩子多少都要吃些。”陈氏劝道。
苏茉兰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烧鱼柳，忍着反胃吃了下去。
“阿兰，你有没有其它想吃的？”柳景瀚问。
“对，有什么想吃的，是不是想吃酸的？”陈氏又补上一句。
“母亲，酸枣和酸梅子府里已经备了许多，我也吃了不少。前些日子周厨做的海错汤，我吃了些觉得很鲜美，现在还念着那个味儿。”
苏茉兰从前吃海错吃的极少，但是如今怀孕口味变了。她其实还想吃蟹子，但她知道那是她不能碰的。
“茉兰，你现在要少吃海错，这样吧，我让周厨用海错煨汤，用汤底给你煮鱼茸和白玉菇吃，应该也挺鲜美。”
……
*
夏日，苏茉兰的孕肚已经颇为明显了。
苏茉兰和丫鬟走在廊道上，这条路她们平日很少走，但是眼见着日头强烈，她们还是往这有阴的地方多绕一脚。
突然从拐角处走来一人，身姿颀长，步履生风，是柳景明。
柳景明心中微愣，他没想到会在这条廊道上撞见苏茉兰。他是故意绕了路，那她呢？
快要打照面之时，柳景明原地站定，侧过身体，让苏茉兰先行。
苏茉兰轻声说了句“谢谢”，便带着丫鬟继续朝前走了。
从始至终，柳景明没有说半个字。
*
初秋，暑热已经消了不少。
苏茉兰在小院里来回缓慢踱步。
“大少奶奶，你看这些小衣服可真是有意思，这么小一件。”
翠柳整理晾晒过的娃娃衣服，她边说边拿手比划着。
这些小衣服都是用棉绸料做的，摸起来十分软和。
走了一阵子，苏茉兰便回到椅子上坐着，准备喝口水，手还未触到杯壁，肚子传来一阵酸胀感。
这种酸胀感前几日有过，苏茉兰没有太在意。
她喝下几口水，酸胀感又来了。
约莫一刻钟到两刻钟，酸胀感便会来袭，这和前些日子比频率高了不少。
苏茉兰没法安座，她吩咐丫鬟翠竹，“翠竹，去跟大夫人说，我好像要生了，请稳婆过来。”
很快，陈氏带着几个稳婆到了苏茉兰。
“茉兰，情况怎么样？”
“肚子胀疼得厉害。”
几人进了主屋隔离出的小房间里。
苏茉兰躺好，其中一个稳婆查看了情况之后说道：“儿头已经下坠，但是还没有入盆，恐怕还要等一两个时辰。”
屋外，柳景瀚已经从衙署回到府里。他在工部谋了个差事。
“翠柳，大少奶奶进去多久了？”
“回大少爷，约莫两刻钟。”
又过了两刻钟，柳景瀚神色变得焦急起来，他侧耳听那屋里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到。
屋内，苏茉兰疼得蜷起身体，这疼痛明显比刚才的酸胀感来的剧烈得多。
……
另一个院子里。
名叫阿喜的小厮禀报打听来的情况：“主子，大少爷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来小公子或是小小姐还没出来。”
“嗯，你再留意着。”柳景明想起什么，又补上一句，“无人发现你吧。”
阿喜愣了一瞬道，“他们都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应该没往小的这边瞧。”
阿喜心中暗忖，不就是大少奶奶生孩子吗，怎么三少爷弄得像是去偷鸡摸狗？三少爷自己去不就好了，为何还要他来回打听什么情况？！
阿喜心中一迭疑问，却是无法问出口。
柳景明定定站着，看着院中松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大少奶奶，加把劲，羊水已经破了。”
苏茉兰没有多大气力加劲了，她咬着牙，恨不得把残存的力气都使出来。
“好、好，儿头露出来了。”
……
终于，传来小小声啼哭。
“大少奶奶，是个小公子哩。”
苏茉兰勉强抻着头看了一眼，接着躺在床上无力动弹了。
稳婆将小娃娃的小身体擦拭干净，用襁褓包好，双手抱给了大夫人陈氏。
阿喜站在院子不远处瞧了瞧，然后回去复命了。
“三少爷，大少奶奶生了，我看夫人和大少爷的高兴模样，应该是个小公子哩。”
“大少奶奶呢？她情况怎么样？”
“小的没见着啊。”
“你不会问吗？平时的机灵劲儿哪儿去了？”
阿喜心道：我可真是冤枉啊，刚刚三少爷的意思不是让他偷摸着去瞧吗，要知道能正大光明地问，他一早就凑上去看了。
“算了，我自己去。”柳景明轻掀衣袍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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