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一路被勾搭着向前走。说是让楚暮带路，其实全程都是罗烟在带着楚暮左拐右拐，仿佛在走什么阵法。
“这林子果然不一般。”
不过楚暮早就懒得跑了，这阵法布不布，怎么布都与他无关，现在他只关心一会儿要怎么炫饭，炫什么饭。
二人走出树林，楚暮立马打车，然后下车直奔火锅店。
“不用找了。”
罗烟塞给司机一把钱，立刻冲下车去追。就这样，他也只是堪堪看见楚暮闪身进火锅店的一角布料。
楚暮从下车开始就完全忘记罗烟了。此刻在他的眼里，只有锅里翻腾的红油，和满屋勾人的肉香。
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问：“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一……”
“两位。”
楚暮竖在空气中的食指被一双冰冷的手无情地按了回去。
“好的二位，这边请。”
楚暮悻悻地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跟在服务员和罗烟后面。
平时一个人吃火锅吃惯了，加上一时太激动，确实忘了罗烟这个钱袋子。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很忙，楚暮也是。拿到菜单之后，为表歉意，他礼貌地递给了罗烟。
“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儿，楚暮终于反应过来。
“哈哈，不好意思，忘了你不需要吃东西。既然这样……”
楚暮眼睛一闪。
“服务员！”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帮我把那副碗筷收走，他不吃，麻烦少收一份小料费。”
“这……”
“你看，他也没反驳，拿走吧。然后我要九宫格锅底，一份毛肚，一份鸭血，一份黄喉，一份香菜……”
楚暮噼里啪啦地报菜名，终于在点了十几份菜之后才满意地停嘴。服务员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她端走另一位客人的碗筷。
目送服务员离开后，楚暮心下洋洋得意，有种整蛊成功的快感。他本以为回过头能看到罗烟的黑脸，没想到他还是一脸平静，甚至有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来吃饭却连碗筷都没了，你没点反应吗？”
“无妨，我确实不必吃，倒也没必要浪费钱。”
“你！”楚暮吃瘪，愤愤地用筷子扎开餐具外面的塑封。
“相比于吃饭，我觉得看现在的你更有意思。”
罗烟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惊的楚暮刚拆开的筷子就这么从手里滑到了地上。
“从来没见你这么有生气过。”
罗烟盯着楚暮，满脸真挚。
心里仿佛有一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再如触电般传向四肢。楚暮的脸莫名奇妙有点烧。
“服务员，麻烦再拿一双筷子，我的刚掉地上了。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拿调料。”
还没等服务员把新筷子送来，楚暮就逃也似地奔向小料台。他们的位置就在小料台旁边，如果想看的话，这边的场景可以一览无余。
楚暮只好假装认真挑选调料，故意避开不远处传来的视线。
“不对啊，我躲啥啊，我又没做错事。倒是对面这个变态，出来一趟竟然拿我当乐子。”
思及此，楚暮恢复脸色回到座位上，开始他的大快朵颐。
“哇，这里的辣椒真绝，太香了。”
楚暮夹起一片毛肚七上八下，然后送入口中。随后，又将一碟鸭血倒入锅中，一边喊烫，一边飞速地往嘴里送。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楚暮也已七分饱，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
注意力从食物上分散开，楚暮才发觉对面从头到尾没吭声，一直默默地看着他吃。意识到这个，他那股尴尬别扭的情绪又上来了。
“话说，你真的一点都不能吃吗？要不我偷偷夹一块给你尝尝，咱们避着点服务员，他不会来加钱的。”
“我是鬼，如今已无味觉，不是不能碰这阳间的食物，只是味同嚼蜡，还是不必了。”
“唉，真惨，死了就没有味觉，这得失去多少快乐。话说，你死多久了？”
话问出口，楚暮才意识到自己唐突，立马双手合十道歉。
“无妨，我自己也记不清，反正已经久到记不住食物的味道了，自然也不会馋。不过看你吃就知道，这食物必然很美味，尝不到也没关系。”
“行吧，你今天可真能说。”
“过奖过奖，你今天也很能吃。”
“……”
楚暮想不出反击的话，于是决定巩固这个“称赞”，又狂点了三大盘肉。
吃完后，楚暮又带着罗烟穿街走巷，一路逛一路吃。
“这里是我以前上学的地方，附近超多好吃的店。”
“看到没，那家，开了几十年了，我有记忆时就在，现在人还是那么多。”
“诶，就是这家！幸好没换位置，馋死我了！”
今天天气很好，晴朗却不热。路上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种叫卖声。男女老少三三俩俩走在一起，讨价还价，拉走赖皮小孩，亦或是挑起刚买的凉皮塞到女朋友的嘴里。处处都是人，处处都是鲜活的人气。
罗烟落后半步看着穿梭在人流中的楚暮，嘴里喃喃：“人间……”
“还有这个，嗝，吃不下了，咱打包吧。诶？人呢？”
楚暮盯着摊上的油炸小土豆直流口水，手习惯性向后一捞，却没捞到付钱的人。
一双手从右边伸出来付了钱，罗烟不知何时站在了楚暮身侧。他全程除了“嗯”就是给钱。这次总算是有了接话的机会。
“是你打包，我可一口没吃过。”
“行行行，我打包，那钱袋子赶紧给钱吧。”
摊主把东西递过来时，笑着说：“小伙子真走运，这最后一份了，给你多装了些。”
“谢谢阿姨！”
看着拎着大包小包吃食跟在一旁的罗烟，楚暮脑海里莫名想起一首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你接下来想去哪？”
罗烟打断了楚暮哼的走样的曲调。
傍晚的天红的似火，高调张扬，只看这一瞬的天空，谁能想到它即将失去光亮，坠入黑暗。
楚暮看看天空又看看时间说：“去看我爷爷。”
这一趟出来属实是开心过了头，在外面逛着吃着就没注意时间，差点错过最后一班去往郊区乡下的车。
“呼，还好赶上了。你也真是的，干嘛一定要去买这些水果啊牛奶的，我都说了我爷爷平时不吃这些。”
罗烟沉默了一阵，随后用有点不自在的声音说：“我记得你们人间的规矩里，不能空手去别人家。”
“行啦，就咱俩这关系，还什么别人家的。”
罗烟瞳孔骤然放大，扭过头定定地看向楚暮。
“咱俩也算同生共死过的铁哥们儿了，去我爷爷家就当自己家就行。”
罗烟没接话，默默地把头转向了窗外。
车子摇摇晃晃半小时，进入了一片山丘之间，随后停了下来。
“终点站到了，请所有乘客有序下车，期待与您下次再会。”
楚暮轻巧地跳下车，大口地呼吸着属于乡村的独一份的清新。
“啊，还是熟悉的鸡粪和泥土味。走，给你介绍一下。”
“这些你认识吗？这是稻田，不过快入冬了，已经收割完了。那片山上是茶树和菜地，看到中间有一块地被两棵大树罩着没，那是我爷爷的菜地。小时候我常去那拔萝卜。”
罗烟跟着楚暮激动的手指四处看着，不过没什么反应。
“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不是，我看过了。”
“什么？”楚暮收起了自己的欢欣和激动，眉头微皱着看向罗烟 。
难道这家伙来过这？可是他来这干嘛？
似乎是看出楚暮眼中的怀疑，罗烟清清嗓子解释道：“各处的农村长得都差不多，之前见过许多类似的景色，所以可能没有那么兴奋。抱歉，不是故意扫你的兴。”
罗烟竟然道歉了！和他相处了三个月，从没见他服过软或道过歉。现在楚暮满脑子都是他略带歉意的声音，什么疑虑不解都抛到了脑后。
也是，毕竟人家是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老鬼，见得多些很正常。
走过一条铺了水泥的大道，接着就拐上了黄泥夯实的小道，上面还铺了些碎石瓦砾，免得下雨天黄泥粘上行人的鞋。
许是正值晚饭时间，各户人家炊烟袅袅，路上竟是没碰到一个人。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路上遇到村里的大爷大妈，又要被问那些夺命三问。
连黄泥路也走到底了，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山坡，在一片密集的灌丛树木之间，开辟出一条铺满黑色碎石的小路。
此时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家。沿着路往上走，还没见到房子和人影，便已听到“嚓嚓”的掘土声。
再转过一个转角，总算看到了青色瓦砖铺成的房顶，下面是红砖砌成的墙，再下面，是一个穿着红色毛线背心，将内搭的白色长袖袖口撸起半截儿的老人。
他此时正一下一下地挥动锄头，在自家门前挖着什么。
“爷爷，我回来看你啦！”
锄地中的人并没有反应，依然一下又一下地挖着。
“爷爷！”楚暮又大喊了一声。
这次，老人总算有了反应，他停下手中的活，向着声音来源张望。
“刚刚那声音，怎么听着像暮暮啊。”
老人嘟哝着，扔下锄头沿着小路向下。
没迈出几步，一个身影飞也似地扑来，将他扑了个满怀。
“爷爷，我回来啦！”
爷爷一愣，随后和楚暮拉开点距离，从头到脚一一扫描过去，末了，他捏捏楚暮的手臂和脸，脸上挂着收不住的笑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暮暮瘦了，走，快进去坐。”
应该听过《回娘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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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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