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醒的是，我该走了。”说完，罗烟就要往鬼屋里面走。
楚暮眯缝起眼睛，还是放弃了追问。要是罗烟想说，刚刚就说了。
“慢着，这批门票可能出问题了，你来看看。”楚暮拿起桌上的那一沓门票。
按理来说，拿着门票就不会被鬼伤到，也无法踏上幽冥桥，可是谢安刚刚差点上去了。
罗烟闻言回过身，将一根手指搭上门票闭上了眼。
楚暮静静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罗烟好像透明了一些。
“这批票被人的眼泪破坏了法力，我回去找殿下重新画些给你，以后你注意收好。”
罗烟说完这句话就想跑进鬼屋，却再一次被拦下了。
“等等，你再帮我和殿下带句话。”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和殿下说？”罗烟不耐地回过头。
“骨哨只能他联系我，谁知道他下一次什么时候才会找我。”
罗烟吐出一口气：“其实......算了，你说。”
“你问问殿下能不能找到陈冠生的魂魄，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罗烟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暮，变得越来越透明，直至消失在了鬼屋门口。风中传来他有些缥缈虚弱的声音：“好。”
楚暮站在门口继续感受了一会儿山间的清风，然后伸个大大的懒腰。
“洗澡睡觉咯。”
*
又是一地曼珠沙华，只是这一次踏花而来的不是江云晖，是罗烟。
和之前仰望的视角不同，这一次他好像坐在高处俯视，一览无余。
“这视角还挺罕见。”
楚暮看着踱步而来的罗烟自言自语。
忽然，罗烟的身后蹦出来另一只鬼，满身玻璃，鲜血淋漓，直将地上的彼岸花染得更加艳红。
“你是......陈冠生？！”
“是。”陈冠生望向坐在高处的楚暮，麻木得像个机器人。
“为什么你的灵魂也是这个样子？”
“因为，人死时是什么样子，死后就是什么样子。”
陈冠生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连带着眼角的泪痣都变得妖冶危险。他唯一没被血迹浸染的脸突然变成了鬼哥那副令人作呕的样子，张牙舞爪地就要向着楚暮扑来。
楚暮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双手抚摸着颈间的骨哨。
也不知道江云晖找到陈冠生没。
说曹操曹操到，楚暮刚醒没一会儿，骨哨就剧烈地震颤起来。
“楚暮参见鬼王殿下。”
“起来吧。”
“谢殿下。”
楚暮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然后才看向眼前那团白雾。
也不知道今天的江云晖怎么了，竟然戴上了一副鬼面具，将他好看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以后你不必下跪，你不是鬼，不算我的臣子。”
“谢殿下。”楚暮不情不愿地道声谢，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确实不是臣子，臣子好歹还有鬼身自由，自己不过是个苦命奴隶罢了。
“陈冠生我找到了。”
楚暮心头一紧，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刚刚梦中的情景。
“他怎么样？是不是完整健康？”
这些话说出来之后，楚暮又觉得有点好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如果真的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他也无力改变。
“他......挺好的，现在已经投胎了。”
江云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细小的停顿和情感波动。但楚暮心系陈冠生，除了潜意识里觉得今天的江云晖有些奇怪之外，并没有深究其中缘由。
“那他投胎去哪了？是个好人家吗？”
“他投去畜生道，转世成了一只猫。”
“畜生道？！”楚暮又气又悲。不是说只有罪孽深重的人才会去畜生道吗？陈冠生是为了救人而死，难道这也算罪孽深重？
但是最让楚暮难受的是，他为谢安编织了一个美梦，自己却不知何时也进入梦中，而如今，梦醒了。
江云晖似乎看出来楚暮低落的心情，破天荒地又解释了一句：“这是他自己选的。转世为人就要喝下孟婆汤，而变成动物就可以选择保留前世记忆。”
楚暮抬起头，满脸愕然。
“行了，天快黑了，你给我好好工作，别忘了那1000万。”
江云晖大袖一挥，白雾瞬间消散。
楚暮洗漱完又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罗烟。往时这个时候他已经端着江云晖的供品过来了。
楚暮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跌落地平线，只剩下一点余晖映红远处的天。
“算了，饿一天也饿不死。”
楚暮穿上外套走进了鬼屋。
今天的鬼员工们已经全部到位，在幽冥桥前一字排开。楚暮飞快地扫了一眼，没有罗烟。
他竟然有些失落。
“楚总管，这是殿下叫我送过来的。”一个身着淡黄长裙的女鬼从队伍中跨出，一只手上拿着一沓票，另一只手托着一个托盘。
楚暮这时才闻到一股饭菜的迷人香味。
刚刚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刺头牛皮糖员工没来，竟然就出神到这个地步，连饭都没看到。
等等，饭？！
“你们殿下一年有几个生日吗？”
“没有吧，我们还是人的时候就只知道鬼王殿下的一个生日，在冥府里甚至没见他过过生日。”
女鬼有些摸不着头脑，楚总管怎么突然问起殿下的生日来了。
“行吧，你先把饭菜放地上，票给我，我和你们交代一下安排。”
女鬼放好饭菜归队，楚暮又开始了今天的工作安排。
“蓝白，你去入口附近那个甬道。”
一个身穿蓝白格子衬衫的男人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小青蛇把嘴凑过去说：“就是你，习惯就好。”
“灰黑，天花板趴着，红白，那边准备，小青，你还是老规矩，小黄，你就留这吧。”
“是。”
众鬼纷纷散去，幽冥桥边只剩下了楚暮和小黄。
楚暮席地而坐，开始大口扒拉饭菜。饿了一天，还是热腾腾的食物吃起来香。
楚暮的饿劲过去，吃东西的速度就慢下来，开始和坐在一旁的小黄聊天。
“小黄，你在冥界呆了多久了？”
“几百年了吧，记不清了。”
楚暮点点头：“那你应该对冥界很了解？”
“不敢说很了解，但大部分还是知道的。”
“冥界会幻术的鬼多吗？”
“幻术？”小黄歪起头思考。
“对。”
“这个术法我只听说过，可能鬼王殿的人会，反正它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小鬼可以染指的。”
“鬼王殿？”
“这是鬼王殿下平日办公的地方，只有他的亲信可以进去，而亲信都是经过选拔，修为很高的鬼。”
楚暮筷子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你们鬼可以在白天活动吗？”
“看修为，大部分和我一样的鬼都不可以，稍微见到一点日光就会魂飞魄散。但是鬼王殿里的鬼应该可以。”
楚暮吃完最后一口菜，把筷子整齐地放到碗上。
“行，我也吃完了，你在这随时待命吧。”
说是待命，其实多半不用干活。这荒郊野岭穷山僻壤的，根本没啥人来。
楚暮闲庭信步地踱到鬼屋门口，见到了两个月来最多的人。
“是要开店了吗？”外面的人也看见了他，拿起手机就是一顿咔嚓乱拍。
楚暮下意识挡了下脸，收拾好自己的表情问道：“你们都是来玩鬼屋的？”
为首一个男人说：“对，我们看到安生的博文过来的。听说你们这可以见到心中所想，治愈心灵？是真的吗！”
楚暮尴尬笑笑。这是什么离谱谣言。
另外两个女生说：“你管他能不能见到想见的，就当普通鬼屋玩不就行了吗。”
然后她们又一脸花痴笑地转向楚暮：“安生姐诚不欺我，这个工作人员真的好帅啊！你能和我们合个影吗？”
“等等，安生是谁？你们看到什么了？”
楚暮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是没弄明白怎么今天会来这么多人。按理说，前有三人被吓晕，后有鬼哥直播辱骂，人气怎么着也不可能比之前还旺啊。
“你不知道安生？她可是大网红！就是不知怎么几个月没更新了，今天突然爆更一篇长文，说这里有一个神奇的鬼屋，我们就过来了。”
“安生？”楚暮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见到照片的那一刻他就悟了，这不是昨天来玩鬼屋的那个小姑娘嘛。
楚暮快速地扫了一眼，算是明白见到想见之人是什么意思了。没想到自己收拾罗烟的烂摊子，还能收拾出意外惊喜。
可惜，今天罗烟不在。
楚暮顺手点了个关注，然后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开始瞎编搪塞。
“我夜观星象，今天诸位可能见不到想见的人或物，若是只想体验普通鬼屋，你们可以进来，我保证绝对不比那些出名的鬼屋差。”
“那什么时候可以体验到你们的特色？”
“额，下周，下周就可以了。”
KPI摆在那，还是得先稳住这些客户。
“行，那我们来都来了，就先玩一次吧。”
楚暮招待完这一波顾客，后面又接待了一波。等到天亮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快累趴了。
“等到你们那特殊项目开了，我们再来！”
玩完鬼屋的男男女女叽叽喳喳地离开，楚暮扯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挥手送别，然后脸一垮去送那帮叽叽喳喳的小鬼员工。
楚暮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老父亲。
“小黄，你能帮我给鬼王带个话吗？”
“楚总管，你在开什么玩笑，鬼王是我们这些小鬼说见就见的吗？”小黄双手抱胸皱起眉。
“那你可以帮我找罗烟吗？”
“罗烟？谁啊？”
“就那个长得一般老犯贱那个。你帮我给他带句话，就说，下周赶紧滚回来上班，不然有他好看！”
小黄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暮，随后点点头，赶紧跟上其他鬼的步伐，消失在幽冥桥尽头。
楚暮回到休息室躺下，明明身体很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行，今晚这么忙，搞得我都没时间玩手机，我现在得玩一会。”
于是楚暮躺在床上点开了“安生”。
“嗯？有一个最新更新。”
是一段很短的视频，封面是谢安和一只小奶猫的合影，配文：今天下楼捡到一只小可爱，那就欢迎新成员的加入吧！
楚暮点开视频看起来。这只小猫通体雪白，只有眼睛左下角有一个小黑点，就像一颗泪痣。
“阿生，过来。”谢安对着小猫呼唤一声，它就跌跌撞撞地扑向谢安的怀抱。
“真好。”
楚暮按灭手机，翻个身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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