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有什么想法？”踏出病房，沈吟风随口问了一句。
说实话，江星稀并没有特别明确具体的思路。
但他依然取出了自己手画的地图。
他用手指摩挲着纸面，想了一会儿又取出笔将五六两层的“未知”改成了“手术室”，并且在其上面画了一个圈。
“必须得去看看。”江星稀肯定道。
沈吟风“唔”了一声，“可是上不去。”
江星稀这番才陷入了沉思，他似乎是有些迷惑：“为什么听宋阳阳他们那么一说，好像我接了这个支线任务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一样啊。”他挠了挠头，似乎很是不理解。
谁知道呢。
沈吟风随意地想着。
江星稀从包里取出手机，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名字为“神明”的APP，而且还卸载不掉。他垂眸，轻轻蹙眉。
“我手机好像中病毒了？”
沈吟风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口道：“那你点进去看看呗。”
“我没下国家反诈骗APP，要是点到了什么链接，我钱就没了。”江星稀一顿，“虽然我也没什么钱。”
看江星稀竟然这么犹豫，沈吟风索性直接点进了该APP之中。然而屏幕忽然一黑。
江星稀震惊：“真的中病毒了啊喂。”
——其实并没有。
沈吟风轻轻蹙眉，就看到下方菜单栏四个选项，第二个选项右上角出现了一个小红框，上面写着“2”。
忽然出了小提示，说要设置成“极乐世界”的主题。
“救命，我好出戏。”江星稀嘴角一抽，“极乐世界是这个世界这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会忽然和科技挂钩这么先进。我会以为我还在现实世界的。”
沈吟风也郁闷。
他也不知道这个APP到底是干嘛的，不过他设置的也是“极乐世界”主题。
“唔，这不就是在极乐世界的通讯设备吗？”江星稀震惊。
这也确实，设置完主题以后，整个界面就只有两个菜单栏了，一个是“我”，一个是“通讯”。明明在这之前，江星稀根本没有使用过，可是却有两个对话框。一个是李幼微，一个是宋阳阳。
[李幼微：接完支线了？]
[江星稀：嗯。]
[李幼微：那来一下二楼大厅，我们发现了点东西。你主线任务也得做啊。]
江星稀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空，久久没有动作。
“能拉一个是一个”，这是旌旗十万的协会宗旨。
[江星稀：好。]
他微一抿唇，便起了身，拉起沈吟风的袖子道：“走了。”
或许是他的动作太自然，沈吟风一怔，却没立刻起身。
江星稀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沈吟风抬头看着他，这才严肃道：“你和他们只是临时对话。”
“临时？也没关系吧，消息能够收到就行。”江星稀说道。
沈吟风抿唇：“你先……”他似乎是有些忸怩，“加我好友一下。”
江星稀：……
“我加你吗？”
“……嗯。”沈吟风小幅度地点头，还给江星稀看出矜贵来了。
江星稀似乎是觉得这有些好笑：“直接搜你名字是吗？”
“嗯。”他说。
“行，加你了，可以走了吗？”
沈吟风这才起身，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呗。”
江星稀投向沈吟风的目光忽然有些复杂，像是看到什么诡异的事物。
沈吟风疑惑地看他一眼。
就这样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地大眼瞪小眼。
“行吧，走了。”沈吟风先一步偏开头，避开了江星稀灼灼的视线，“我们先下去吧。”
他依然跟在江星稀的身后，依然低着头，认真地踩着他的影子。
***
二楼大厅。
在宋阳阳的地图上，二楼基本上是问诊室。医生的办公室什么的也在这里。
宋阳阳远远看到江星稀，就朝江星稀用力地挥了挥手。
“我刚刚去了一趟问诊室。然后翻到了医生的日记。”他说。
江星稀接过了日记，低头翻阅了起来。
[7月1日，多云]
[哎，我的病人们为什么老是喜欢乱跑？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家医院闹过鬼吗？天，我真的好担心他们，也真的好害怕。尤其是他们还患有极其难惹的，连高端科技都检测不到的病症。每个患病的病人都说自己没有病。但是没有病症，为什么要来医院？！就像精神病患者会承认自己有精神病吗！——丝毫不会！医生是济世的职业，是希望自己能够救更多人的职业！希望未来，病人们不会再需要医院！]
李幼微有些踌躇地道：“我们对这所医院可能有点错误的判断。一开始护士和医生总是想要强迫我们，可是似乎，他们是出于为我们好的目的。”
江星稀看到宋阳阳微微点了点头。
他麻了。
难道为了病人好，就把病人锁病房里吗？确定不会是病情加重？
江星稀不太理解。
不过按照这么说，桑悠悠在日记里说他差一点就被强制性拉进手术室也是这么个原因？
江星稀只感觉有些荒谬。
医生会在没有给人做检查，只凭看一眼，就将病人拉去手术室吗？这到底是为了病人好，还是想做完手术之后同患者要费用呢？
可这也说不通，难道极乐世界内部没有法律的吗？
而按照宋阳阳他们的思维，这似乎确实也有个逻辑，但江星稀总感觉有一种诡异的割裂感，这就跟高高在上的神明竟然会对人类一见钟情一样的很奇怪的感觉。
无奈之下，江星稀强压下这点奇怪的感觉，问道：“朝阴医院，有多少跟我们一样的人，这个你们知道吗？”
“列车载你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到吗？这是个八人本，以后下站之前一定要仔细看看。”李幼微解释道。
——八个人。
“那你们这些副本，会有危险等级什么的吗？”江星稀又问。
“这个不会告诉，都是随机的副本。”李幼微说道，“不过传闻中，可以从新人或者老人的人数和老人的过本数量来看。就是说，如果这个本有百分之五十的新人，那这个本应该就是简单的，只要抓住线索就行。但是老人吧，要是过的本数量多，那相应的难度也会增加。而你是新人。”
李幼微将目光转移到沈吟风身上：“这个……”
沈吟风似乎不太想和李幼微说话，只好江星稀来回复了：“他说这是他的第二个副本。”
“那应该是简单的。”李幼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阿阳之前做过调查，另外四个也都是半新不旧的。”
“这样。”江星稀点了点头。
然而事实上江星稀还有个一直存疑的想法。宋阳阳……他是猴子吗？
为什么他能在短短时间内就能上蹿下跳，又是研究路线又是调查？
但是总感觉问出来不是很礼貌。
江星稀只好将这个疑惑咽回肚子。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
护士们出现将病人赶回病房。江星稀看了会儿钟表，偏头问道：“沈吟风，你觉得……”
“嗯？”
“为什么白天很少见护士和医生？宋阳阳都摸到医生日记了，为什么也不见护士？”
说话间，江星稀忽地隐隐约约听到了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哒哒——”“哒哒——”一声一声令人感到有些心悸。
高跟鞋的声音愈来愈近，护士推门而进，冷声道：“今天是你们这批病人来到医院的第二天，我来通知一下医院守则。
“1.晚17:00至次日11:00，病人不可出病房。
“2.不被允许，不可进入医院五至七楼。
“3.遇到怪物，请极力杀死它们，至死方休！
“4.请听医生和护士的话，请以医生的话为准则！如若上述守则与医生的话有所出入，请以医生的话为准则！如若护士的话与医生的话有所出入，请以医生的话为准则！
“你们可有其它意见。”
最后一句分明是问句，却偏偏被护士用陈述句语气说出。
其他病人听到后都是唯唯诺诺地认同，就算麻烦，护士也并没有厌恶，毕竟护士喜欢听话的病人。
但很显然，江星稀并不是听话的病人。
“那个，我有点其它的想法。”江星稀举手。
护士看起来十分不悦，微微蹙眉。
就听空气里忽地传来一声“咕噜”。
江星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有那个，晚饭吗？”
护士的脸色很显然就臭了。
江星稀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怎么触到护士的雷点了。
护士冷哼一声：“你这个病人倒很是奇怪。”她高傲地离开病房，视线又在门口的“一人间”上停留了几息，最后大步离开。
但她的这句话让江星稀十分震撼。风马牛不相及，我问我的，她答她的。
江星稀骂骂咧咧地咬着压缩饼干，却也不忘了分给沈吟风。
“我们今天去夜探手术室吧！”江星稀做下了决定，“我倒是想知道这不让病人吃晚饭的没人性的医院，晚上不让人出去的目的是什么。”
沈吟风思考了一会儿，这才道：“那要不你设置个铃声吧，先睡一会儿，到时候再出去探那手术室。”
“也行。”江星稀揉了揉眼睛，“我去洗漱了。”
他迈进了洗手间，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点犯困。连洗手间的灯光也开始闪，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江星稀打开了水龙头，想泼点水让自己清醒一下。迷糊间忽然感觉这水有点粘稠。他低头一看，忽然懵了。
不是，你家“水”为什么是红色的……？
再定睛一看——便又是普通的水了。那大概是自己疑神疑鬼出现幻觉了吧。
江星稀这才擦了擦手，忽地瞥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江星稀”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不，是自己的身后。
这下子哪里还有困意！
——他可没笑！
江星稀只觉得脊背发凉，听到了“嘻嘻”“嘻嘻嘻”的笑声。
同样，他也不想偏头去看看那后面的是什么的东西。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十分正常地往洗手间外走，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洗手间的门竟然被锁上了。
“咚——”
“咚——”
江星稀僵硬地转头，发现镜子中的“江星稀”正试着敲打镜子，像是要将镜子打碎。
“嘻嘻嘻。”
“嘻嘻。”
粘稠的声音又响起，江星稀紧紧握着门把手，手心却不断地在向外冒汗。
“咚——”
“咚——”
江星稀看着镜子出现第一条裂缝。紧接着的，是第二条。
而狭小的空间里，江星稀不敢喘一声大气。
“你……”江星稀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想要，和我，玩……玩什么？”
“咚——”
敲打镜子的声音忽然一停。
江星稀听到镜子中的人缓缓笑道：“嘻嘻，想和哥哥玩～替身游戏～”
江星稀忽地一怔，后背紧紧贴着门框，他使劲握了握门锁，却始终发现打不开。
替身。
还能是哪种替身。
不就是杀了他江星稀，然后这个和江星稀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再来代替他江星稀吗？
“沈吟风……”
“沈吟风……”
江星稀一咬牙，颤抖地道：“替身已经……已经没有意思了。我们现在都流行的是火葬场文学！”
“噢？火葬场文学？是把你烧成灰然后扬了的意思吗？”
神他吗火葬场。
江星稀咽了咽口水，这才解释道：“不是！是那种，嗯，就，就是A出国了，B喜欢A但是他无法留下A，于是找了个和A长得很像的C，后来A回来了。这样子的话就会有两个发展，第一个结局就是C含恨而终，有人绑架了A和C，让B去选择，到底救谁，然后B选择了A，悲伤的C含泪跳海跳崖，最后B才发现自己爱的竟然是C，于是他很痛苦。在经历了种种磨难以后，B和C在一起了。”
“咚——”
“咚——”
江星稀看着裂缝越来越大。
“还、还有第二个结局就是，A回来以后，B就和C斩断了关系，全身心地爱着A，然后C很不甘心，于是就一直阻挠A和B的爱情。”
“啪——”
镜子碎了。
江星稀看着“江星稀”从镜子里走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在这一刻忽然有种摆烂的心思。
他……要死了吗？
“江星稀”在他的面前蹲下，轻声道：“B很帅吗？”
“不……不知道。看设定。”
“B很有钱吗？”
“看……看设定。”
“那，既然B那么普通，凭什么还能和A或者C在一起呢？”
“江星稀”附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为什么不是，A和C在一起呢？”
“……看作者设定呀！不过结局也有不一样的，比如C跳海以后狂游八百里，和D在一起了……”
“咚——”
“江星稀，你在里面吗？”——是沈吟风的声音。
“江星稀！”
洗手间的门被沈吟风猛地踹开，入目眼帘的便是已经碎了、而残渣到处都是的镜子。而江星稀红着眼圈，呆愣着望着自己。
“……江星稀？”沈吟风有些迟疑地问道。
“沈吟风？”江星稀颤抖着问道。
“是我。你到底怎么了？”
江星稀咬了咬下唇，似乎是难以启齿道：“对不起……”
“平白无故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沈吟风拧眉，“我们先出去。”
江星稀却是忽然往前走了几步，紧紧抱住了沈吟风。
他有些如释重负地喘着气。
沈吟风全身一僵。
……他还没有被别人抱过的经历。他的手该往哪里放？他需要回抱吗？
“对不起……”
“对不起……”
“没事没事。”沈吟风这才虚抱着江星稀，“不用对不起。”
“可是你要被挖肾车祸癌症眼角膜强制爱，有情人终成兄妹了！我对不起你！呜呜呜，他说要让B也要这样试试看。”
沈吟风：……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这才凉声道：“江星稀，你给我放手。”
“呜呜呜幸好你不是女孩子，不然还要被挖子宫。”江星稀假惺惺地抹眼泪。
“我说，你给我放手！”沈吟风提高了音量。
这下，江星稀才放了手，轻轻拉了拉沈吟风的袖子小声说：“对不起嘛。要怪只能怪顾北城。”
沈吟风：“顾北城又是谁。”
江星稀：“一个好狠的男人。”
沈吟风：……
沈吟风像是有些无语地往外走去，决定不再理江星稀这个无聊玩梗的人。
等到沈吟风彻底离开，江星稀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紧握匕首的手才倏地一松，匕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衫，满地的碎镜子反射出成千上万个江星稀。
可仔细观察过江星稀动作和神态的人，才会发现这把匕首在他进入洗手间前便一直存在，像是防备些什么。
而这把匕首是他防备鬼童不假，可手心里冒出的汗，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心跳，一切生理性行为都在——
沈吟风进来之后。
与其说是防备鬼童，不如说是在防备沈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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