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玫瑰小镇之内，黑云翻涌。
此刻正是十年一次的神明祭，神明似要降世。江星稀跟在宋清酒身后，也感受到了极低的气压。
有人神情狂热，有人紧张不安。
宋清酒挡在江星稀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七大圣事，还差婚姻。”
江星稀这才抬眼望去，讲坛上，新郎正牵着新娘的手，迈向婚姻的殿堂。
在神明的见证下。
在玫瑰花香里。
【滴，婚姻结束，人骨教堂七大圣事完成度（7/7）】
【滴，七大圣事全部完成！】
“你走吧。”他沙哑的声音响起。
云层挡住了近九成的光线，不知何处来的风乍起，吹起了宋清酒的白袍。那洁白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神色中带着几分复杂：“江……江星稀，你曾经给我的建议我有在用。”
“我知道。”江星稀抿唇，“你这十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难以想象宋清酒这么大的变化。也难以想象宋清酒这十年来到底有多少的酸楚。
“……算了。”宋清酒摇了摇头。
“等神明祭结束以后，再跟你讲吧。”宋清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愉悦地说，“我这些年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呢。”
比如邻居家奶奶之前把他当作自己的孙儿，给他塞了很多糖什么的。
“他们说，天使无德，你们的神明不会落下了——”
宋清酒眉眼弯弯：“神明本就不该存活于世。祂的力量来源自千千万万的信仰。祂依靠人民，却将苦难降于人民。”
“江星稀，无需神明，人类将自己走完此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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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线任务玫瑰小镇剧情进度99％，请继续努力！】
“嘭——！”剧烈的枪声乍响，江星稀迅速躲了起来。原先虔诚祈祷的信徒们纷纷取出枪，冲向了神明与军队。
战争猛地打响，江星稀却忽然被人揽住了腰身拽进了怀中。红线紧紧缠绕，教堂在炮弹的攻击下岌岌可危。
子弹几乎擦着江星稀的身形而过，他听到了自己胸腔内剧烈的心跳。而地下室内，江星稀于恍惚间抬头，烛火的暖光打在了琥珀色瞳孔的青年的面容上。
“历史本就是无法改变的。”
沈吟风对着江星稀说，又像是在对着自己说。他捂住了江星稀的耳朵，沙哑的声音响起：“别听。”
泪水却忽然打湿了沈吟风的眼眶，他弯腰吻上江星稀的眼。
即使沈吟风捂住了江星稀的耳朵，他也仍能够感觉到地面上的震动，炮火声络绎不绝。他也同样听不清沈吟风在说什么。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道的门被打开，血腥味剧烈扑来。久违地见到外界的光，江星稀不适地抬起手挡了挡。
“江星稀。”身着神袍却浑身沾满泥沙和血的青年笑吟吟地说，“我们赢啦。”
可是在说完的下一秒，那人却是直直地又倒了下去。宋清酒的伤口仍然止不住血，绷带包扎了一遍又一遍，也无法回复他的生命。
江星稀一时间缄默无言，刚想着沈吟风就发现身边根本没人。抬起的手又被他放了下，他沉默地看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青年。
有人哭喊他的名字，有人欢呼战争的胜利。即使城市已为废墟，社会也迈入新的阶段。没人能够去阻止社会的发展，阻止不了纺织机器的流行，就像现代社会信息技术的流行一样。
——这是玫瑰小镇《信仰》的最后一段剧情点。也就是载入极乐世界历史书的所谓“思潮战争”。
这一刻，万物缄默。
在极乐世界中，是宋清酒弑神，而在极乐世界的历史上，是宋清酒发动了思潮战争，推动了当时的思想进步。
这也是宋清酒的成长线。
他在思潮战争前一天写下了他的日记，字体却难堪异常：“我大概是一个很懦弱的人，不像他们说的那样高贵又伟岸，我会怕疼，也会后退。我领导解放也不是因为有崇高的信仰和品性，相反，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神明，也相当于剥削阶级。
十年前的宋清酒，是这天地间的一蜉蝣，海中一粟。他每天想着的是如何活下去。
邻居家奶奶是个拎不清楚的老人家，总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孙子看待，还给他送些南瓜籽。他暗中嘲笑过她。
可是后来，他发现老人家的孙子根本不喜欢吃南瓜籽，从头到尾喜欢吃南瓜籽的只有宋清酒。而老人家的孙子，竟然死在神权的统治之下，被活活烧死，因为他提出了科学的学说。
镇上最漂亮的女生是他喜欢的人，十分优秀，却仍旧改变不了被送给神明的命运。她对自己说，她走不掉，宋清酒，你走吧。
原来，也有人想要他活下去，想要他变好。到底怎么活才算好呢？宋清酒不知道。
“我年少时还偷过喜欢的人的小皮筋，教父布置的作业我有时不会做，父亲训斥我的时候我会顶嘴，要是生气过头我还会把面粉洒在他的脸上惹他生气。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所以他去努力学习，去弥补十多年来已经落后的基础。他忍辱负重十载，卧薪尝胆，去传播新思想，和别人合作去建立推翻统治的军/队。
“但现在，我已经不会怕了。”
他的身后，是人民群众。
他是领导者，但也并非缺他不可。死了他宋清酒，自然还有后来人。
也是因为他知道，大家都会在未来等他——在没有他的未来。后世记住的只会是思潮战争领导人宋清酒，一个伟岸正直的人。
他所奔赴的是一场热烈而又浪漫的死亡。他不是死在枪声中，而是死在千千万万的信仰之中。那这样想想，这样的结局又如何不让人心动。
宋清酒这样想。眼泪却滴落在日记上，打湿了纸张。
早知道当时还要好好练字了，如果战争里他真的死了，留下的这封遗书，未免字太丑了。
【支线任务玫瑰小镇剧情进度100％！】
这凡尘人间满是喧嚣，却又不缺感动。而这些点点滴滴构成了历史，在灿烂星海中熠熠生辉。
刹那间地动山摇，不知是哪里的火舌卷起了漫山遍野的玫瑰花海。浓郁的花香与爆炸的硫/磺味充斥于鼻尖。
江星稀忽地低头看了一眼那本游客守则。
[玫瑰酒店守则第一条：请不要进入没有受到神明庇护的区域。]
[第七条：玫瑰酒店没有玫瑰。]
[第八条：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酒店崇拜暴力与自由。]
赫然变成了猩红色。
“无需神明，人类将自己走完此程。”
“而神明已死，人类终将登临九天。人类至上。”
【主线：打卡三个小景点（2/3）】
玫瑰小镇的故事结束了，而人骨教堂之中的故事还没有。此刻的时空依然扭曲，人骨教堂的打卡依然还未结束。
血红色的丝线缓缓拉开，整个世界都成了血红色。满目猩红，白水一众人正奔走在走廊中——谁还待在教堂中心谁是傻子！
丝线紧紧跟在众人身后。
“祂是神明，我们根本不可能是祂的对手——”
“我他妈的就说不应该去求祂吧。”
“那怎么办啊，现在一直这样跑下去？”
玫瑰代表的是邪神。可是每一条守则之中都有写“没有玫瑰”。
白水眉心一跳，一边跑着一边拿出了手机。
[游客守则]
[第八条：如果您见到了玫瑰，请不要触碰，确认安全后拨打04040044执勤人员热线举报。请不要相信玫瑰。]
“喂……喂？您好，我要举报。”白水大吸气，“我在人骨教堂园区，我看到了玫瑰。”
……
可惜没有回音。
白水拧眉，他忘了，现在的时空扭曲，不一定能拨通给执勤人员。
靠。
在血红色的触手忽然出现在白水身前，在快要触及他面容之时，只听到旁边人轻声道：“向我称臣。”
穿着红色小皮鞋的少女看着面前的血红色触手，没有半分情绪上的变化。
她的指间，是——
【S级卡牌·上位者】！
她是天生的上位者。
是天生的政客，以进为退，以退为进，不择手段。征服和征讨刻于她的基因。
但拖延的这一小会儿也足够了。
其它触手似乎是要再次攻击，却被忽然出现的荆棘缠绕禁锢。
【是否使用A级卡牌·画皮师？】
【是】
【您已装备画皮师，获得画皮师的能力。】
密密麻麻的木偶阻止了触手的攻击。即使下一秒，打头的木偶竟是被触手生生绞断。
“小江哥——！”白水眼前一亮，像是飘零的心忽然落在了心安处，一切的战斗都有了主心骨。
现在的玩家只剩下了二十三个。
他们看着忽然出现的人，都有些忌惮。
“放心，我也是玩家，不会伤害你们。”江星稀抬起手，提醒说，“比起这个，我们不如去找找那所谓的地下室？”
全凭在玫瑰小镇的记忆，江星稀知道了人骨教堂地下室的方位。那实际上并非地下室，而是惩罚渎神之人的惩罚室。
他们快步在走廊上，一旁的玻璃花窗上人影重重。触手不断袭击，他们不断防御——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有人开路，有人断后，所有人都精神紧绷。无人说话，所有人都在低压之中。
江星稀先一步越入惩罚室，手中提着的牛角灯散发出温暖的光芒。此刻，偌大的惩罚室内，只有正中央还放置着一台棺材。
“开棺。”江星稀冷漠地指挥。
没有人不照做。而推开棺盖，那棺材中躺着的，是紧闭双眼的白袍青年。他的岁月像是定格在了此刻，除了手铐与脚镣限制了他的自由。
——这是宋清酒，又不是宋清酒。
他的皮囊是宋清酒，但他本身，却是千万人的心中信仰。这是信仰的集合体。
——是人民的“神”。
彩窗上的影子更加密集。
在白光的刺激下，只听得“噼啪——”一声，那些限制影子的彩窗破碎，它们平空从彩窗中踏了出来，涌向了触手。
——这幅画面实在是诡异。
只是它们的目标并非是玩家，而是神明。人骨教堂和玫瑰酒店的主题是“抗争与自由”。是人民抗争，而非所谓神明。
人骨教堂的打卡其实并不难，只要思及守则之间的联系就可以逐个击破。
玩家当然没有能力去打败神明，但是人类可以。
人类是渺小的。
又是伟大的。
江星稀这才长舒一口气。黑色与红色在视野中交叉，所有的人的心跳都不自觉加快。
一只白鸽忽地振翅而飞，纯粹的光穿透了乌云。时空不再扭曲，血红色逐渐褪去。
众人这才心惊地沿着楼梯往外走去。
“啊……？神明降临，就这么简单结束了？”队伍中有人惊呼道。
“我震惊了。极乐世界有这么好心？”
指间处的红线又被拉了拉。
可江星稀只感觉有些好笑。
别人过副本，哪个不是艰难困苦。反倒他这儿，就万事顺利了？即使神明降临，他也无伤通关。
——是放在论坛上提起都会被说钓鱼的程度。
江星稀不是没想过原因。
他想过很多，说不定是他运气好，又或者是其它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
原来是极乐世界一直在给他开后门啊。
【主线任务：打卡三个小景点（3/3）】
【主线任务一已完成。】
【发布主线任务二。】
【主线：打卡中心区域—玫瑰古堡。】
玫瑰古堡中，琥珀瞳孔的执勤人员弯腰，亲吻着玫瑰，舌尖卷走了花瓣上的露水。眸中却带着无尽的笑意。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①
沈吟风就像是极乐世界的世界意识。因为沈吟风主观偏爱着他的辰星，所以这个世界也独独偏爱于这颗星。
也并非坏事。
江星稀想，如果所有人都能活着就好了。
①：选自《泰戈尔诗集》
***
一些絮絮叨叨：已经尽力把玫瑰小镇的故事描述出来啦QAQ！但是有些地方也可能处理得不是很好，但希望能让你觉得阅读过程还算比较流畅！！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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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Chapter.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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