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闻朝二人对刚刚逃生通道中的“小插曲”全然不知,因为他们已经踏上了去往六号厅的路。
“虽然光线很暗,但我还是‘不小心’瞥见了墙上的照片。”
闻朝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身后已经起了骚乱。听声音似乎是有人发现了身份可疑者并起了争执。
不过让他们更为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闻朝回忆着他在墙上看到的照片,远远看去颇似一张巨型人脸铺满了整面墙壁,透过绿油油的镜片只见墙上的女人冷漠地注视着荒唐的一切。而走近了,不难发现,她是由若干张光影暗淡的小照片铺叠而成——惨淡的灯光,迷醉的人;恶心的触手顺着每日被酒渍浇灌的地面向上攀爬,途经之处留下**粘液。最终,它们吸附在猎物的身上,张合着吸盘,给猎物注入毒素夜不能寐的毒素。
它们,进食了……
“所以,你想去六号厅找属于郑夕纯的照片?”赵知返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郑夕纯和何东颜的案子闹得很大,在这种情况下犯罪分子还会保留他们侵害死者的证据吗?
“没错。他们把那些以各种途径被带入这里的人当作猎物,把对这些人的残害当作光荣的勋章。现在,他们更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荣誉’而肆无忌惮把罪证当作战利品。”
赵知返不想打击他,不过还是提出了异议: “郑夕纯的案件影响力非常大,了解内情的人未必不会提前销毁有关她的一切证据。”
“不管怎样,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放弃最后的机会,我真的会很不甘心。”
“不甘心?你也会不甘心?”赵知返去看他的眼睛反问道。
闻朝没有抬头看他。
“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不想让我碰这个案子。”
“没有的事。再者说了,查案本就是警方的事,总是麻烦你,我们也很过意不去。”赵知返说的似乎很随意。
他们跟好几个匆匆往外赶的人擦肩而过。
“行了,先不说这个。宋河会这么轻易地放我们到达展厅吗?”赵知返见闻朝不再回答,于是转换话题。
话音刚落,只听离他们最近的墙体发出了“滴滴”的提示音,二人震惊中连忙朝旁边看去,那是掩藏在墙体里的检测器。
广播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给出了事发的通牒——他们的位置被泄露出去了。这意味着他们将要直面俱乐部中的所有牛鬼蛇神。
“走这边。”赵知返反应迅速地将闻朝拉到另一侧通道中。
不过跟随他们的提示音并没有停止,睁开了眼的巨兽将猎物死死地盯牢,催命的机械音沿途响起,不绝于耳。人潮也随之纷涌而来,随着他们越走越快,长廊上响起声音的区域也越拉越长,原本稀稀散散在各处的人也疯魔似的往他们这个方向聚集。
“看来我们不能直接走原本的那条路了。”说着,赵知返又带着闻朝避开了一同出现的几人,隐约间看到他们的手上拿着从餐桌上得来的刀叉一类工具,仿佛饿极的人看到冒着热气的可口食物。
走廊上的声音越来越重,闻朝的呼吸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带上了一丝颤抖。
“要不先下手为强?”闻朝见事态朝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眯着眼睛狠下了心。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行动起来。
这是一条算得上四通八达的交叉口。当艾唯达到这里时,机械提示音仍然响个不停。
他看着地上倒的六七个人,被打的七荤八素,不断地呻吟着,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斗。
其中有人率先喊出口: “谁他妈的偷袭老子,让我逮到了揍不死你。”说着还捂着后脖颈嘶嘶抽气。
艾唯达捏了捏眉心,顺势撩起落到额间的一缕白色碎发,朝着身后的人比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看来老鼠就在这附近。”
他笑了,眉尾跟着轻微地下垂。
“为了我们所有人今后的幸福生活,今天必须除掉偷溜进来的几只老鼠。否则,后果想必当你们初次踏进俱乐部的门槛就了解了吧。”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但是他的话却给混在人群中心存侥幸的人当头一棒——
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取乐”,根本就没想过杀人!
“取乐”即便是哪一天被曝光了,他们也可以通过重重的花言巧语把这一切编造成一场“独特”的艳遇以此来躲过法律的制裁。但是,杀人这件事情不一样,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极可能是警察。
如果真的是警察找到这里,说明他们的罪行暴露了。可如果他们袭击了警察,甚至是……后果可能会更加严重。
当然,除了犹豫不决的人外,大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者。毕竟,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有着别样的快感。人的**临界值会随着不断的“训练”而得到提升,当你尝试过没有衣服的**后,就会贪恋没有“皮肉”的**;当你体验过臣服于“皮肉”之下的快/感, “骨髓”间的乐趣又会勾着你“层层递进”。吸髓敲骨,一步步,走向**编织的牢笼,为成为**的奴隶而沾沾自喜,不分东西。
艾唯达自然预料到了这种两极分化的局面,他信誓旦旦地开始了他的发言: “法律可以制裁低贱的蝼蚁,但是无法制裁上等人。法律可以制裁个体,但是无法制裁群众。”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人, “不知道诸位是否了解‘法不责众’一说。如果我们在场的每位都给予‘老鼠’一击,那么最终即便他们碎成了烂泥,也不会有人知道究竟是谁取走了他们的性命。”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不停地笑着。在场有自知之明者了解自己即变态,可即便如此,眼前这个满身苍白的男人笑盈盈地说着恶毒的话还是会让他们感到胆寒。
“确实如此,如果你们都不敢,那就让我开始这第一刀吧,反正我是不想让这‘风水宝地’就这样毁之一旦。”
有人站了出来。
既然有第一个人表明了态度,接下来就好办了。人们好像闻见了蜜糖的蚂蚁,成群结队、黑压压地往同一方向挤,抱着吸髓敲骨的残暴,抱着机不可失的急切。
“叮叮”的提示音不断的响着。看到人群沸腾的艾唯达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会心地笑容,他最爱看热闹了。
此时的他还不忘点火浇油, “好心地”提醒: “声音还响着,看来他们还在附近,没准就在你们身边。”
他的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登时将人群秘而不宣的阴私搬上了台面——他们从未撂下过对身边人的怀疑。他们都是同一种人,没有人能够比他们自己更加了解他们藏在口里等待咬人的毒牙。
怀疑的种子早已埋下,如今被搬上明面,黑暗滋生出来的腐朽烂芽展露无遗。
此时,装成伤号和路人成功混进人群中的闻朝和赵知返暗中对视一眼,等待下一步动作的机会。
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艾唯达便走了过来,询问他们几个遭受了偷袭的人是否见过偷袭者的模样。
赵知返,也就是最先怒喊出声的人,脸黑的仿佛刚去太阳的隔壁度了个假。他嚣张地说: “要是看到了还用你说,我早就弄死那个小崽子了。”
“哦,只有一个人吗?”艾唯达敏锐地抓住了他画中的漏洞。 “不是说进来的有三个人吗?”
赵知返认真地回想着,“不对,是一个人。”只听他斩钉截铁地说。“他应该是用铁棒一类的东西偷袭的我,嘶,现在脑袋还疼呢。”
旁边几个同样遭了毒手的人也连声附和。其中一个说: “好像是一个人,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背影了,是个男人,跟你差的不多高。”他说着还指了指艾唯达。
只听他说完话后,周围那些在暗淡的空间下显得极为空洞的眼神直愣愣地朝他包围过去,陡然阴森起来。本就不甚明亮的走廊内装的心眼儿都快溢出了,每个人都是心劈八瓣还嫌不够用的主。
闻朝躲在人群中顺势开口: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也算是一路上跟着你来的,可为什么你在的地方就有提示声呢?”
闻朝拧开了名为“怀疑”的闸,接下来,即便他不做任何事情,水也会顺其自然地一拥而下,势不可挡。
一路上看艾唯达不惯的大有人在,凭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俱乐部成员,你就非得出这个头,显得你更能耐不成。像这样一群崇尚等级、追求高贵的货色聚集在一起,虚与委蛇、存心不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各不服气,力争高下。毕竟,越是傲慢的人越忍不了别人骑在他头上,一是见不得,二是忍不得。
“你怂恿我们去杀人,不会是想摆脱嫌疑,趁机溜走吧?”一个面相凶恶的男人粗声粗气的说。
“就算他不是内鬼,恐怕也没安好心,不会是想让我们冲在前面,他自己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他们没有注意的是,有一个身影已经悄悄地隐入了黑暗中。
艾唯达在怂恿他们之前可没想到会反噬到自己的头上来。他需要立刻阻止这些人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毕竟已经打算杀人的一群人,又怎么会在意让被害人名单上多加一个自己。
“够了,我的身份在场总有人能够证明。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证明我的身份。与其怀疑我,在这里自相残杀,还不如好好看清楚究竟是谁在挑拨离间。”艾唯达冷眼环视四周,他的话让仿佛是炸了鸭子窝的人群有了稍许安静。
艾唯达将视线定格在几个“伤号”身上,当然有的人目前仍在昏迷中,看来下手的人真没省着力气。
“跟我相比,难道不是他们最可疑吗?”他挑了挑眉, “袭击他人后,伪装成被袭击者,悄悄地混进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再挑起内乱,”他一边说一边鼓掌,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 “这样他就可以趁乱逃离了,还真是有意思啊。”
“这个推断听上去在理。”
其中凶神恶煞的那位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检查那几个最早出现在这里的人,手上没轻没重地扒拉着去看他们的伤口,活像在菜摊前挑挑拣拣还不买菜的找茬的。赵知返看着不爽,但还是老实地露出了脖子上的伤。他被“观赏”完了,颇为嫌弃地向后退了几步,心中还感慨,闻朝这小兔崽子下手真黑,让他动手他还真不留情。
“咦,他们这不都是负了伤嘛?总不能是自己打的吧。”
几个负了伤又接了口“黑锅”的伤号连忙将责任推出去。
“人还没抓到,我们这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你们这是故意针对吧!”
场面再度七嘴八舌地沸腾起来。
就在此时,一声闷哼响起,似乎没人注意到,毕竟惨淡的光线削弱了人的关注力。可随之而来的惊叫声倒是引得人们纷纷往那个方向看——有人中刀了,三个人。
其中两个人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一边哭爹喊娘地叫疼,一边检举对方伤害自己。而另外一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在一边呻吟着。一时间,哭声喊声叫骂声声声入耳,吵得人头都快裂开了。一堵人墙再度拥挤起来,有的人看够了热闹想要离开这个小巷口,有的人刚来到这边不明所以打算看一场不合时宜的热闹。
可惜祸不单行,至少是对这里的人来说,因为有人大声提示道: “快听那边,那边有声音。”一直处在不绝于耳的声响中,他们差点忘了这催命似的声音正是“内鬼”的身份证明。
人们还没从有人受伤的事实中清醒过来,又被这一消息给了一记晴天霹雳。这说明他们预谋杀害的人逃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可惜,涌向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人群越来越拥挤,几乎没办法分辨是敌是友。
最可怕的是,刚才那两人的互捅似乎全面打开了众人的防御意识,在场的都是一脸警惕地盯着四周的人,活像“与全世界为敌”的绝境客。然而,你或许永远无法知道他们的下限在哪里,因为——杀戮开始了。
闻朝本来打算将手上的布条丢在地上,但是想及这是赵知返给他包的,于是“手下留情”了一次,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刚才那两个人是他暗中捅的刀子,当然,这个行为也算在计划之内。
目前这里起码有上百人,所以靠硬闯肯定是行不通的。既然出路被堵死了,那他们就反其道而行之——站到人前。
赵知返作为最初的“引导者”,在人群到来之初便指出“有人偷袭”,并且暗中强化“偷袭者只有一人”。这样一来可以暂时让他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到人前,在叫魂的追命音中暂时降低可疑度;二来在关键时刻给出利于他们的暗示,这一点是利用群众效应。虽然群众可以集思广益,但像这样各怀鬼胎的群众更容易被舆论影响,被推着朝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
果然,后来者听信了他的话,认为偷袭者就在附近。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这几个人都是闻朝他们二人拆了椅子腿,一个一个给撂倒的。接着,赵知返提示“偷袭者只有一人”,这也是事实,偷袭的时候他们二人确实是分头行动的。
不过人群中总有难搞定的人,这个人就是艾唯达,闻朝在他询问伤者时就看出了他对这些人有所怀疑,于是闻朝便利用他们“对等级的崇高追求”这一特点,当然,这还要多谢宋河的提示——“优雅并且高贵的先生女士”和“那些不配被称之为人的社会底层奴隶”。宋河的话让他更进一步确定了这群人的鬼样子——自私、冷漠、傲慢、冷血……
闻朝他躲在人群中把矛头指向了行动中最为积极的白发男。有人对他不满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于是闻朝便点燃这跟不满的弦,彻底把鞭炮炸上天。
虽然白发男后来巧妙地削弱了冲突,重新将人们的关注点转移到赵知返等人的身上,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此时就该实施第三步骤——暗中伤人。
闻朝趁乱早已摸出了边缘,赵知返在被“验伤”后也向后退去,于是趁着光线不足,他们动手了。
之所以捅伤三个人,是为了给其中两个人制造矛盾,或者说是制造“自相残杀”的现场。而第三个受伤的人是为了给出“内鬼混在人群中,伤人后离去”的假象,再配合闻朝伤人后的立刻离开,三管齐下,分散人们的注意力。在避免众人反应过来立马搜寻伤人者,给赵知返带来嫌疑的同时,还可以让众人急于离开现场追捕“伤人后逃脱的内鬼”。此外,还有一个功效,那就是等。他们在等一个拥挤的时机。
场内的人出不去,只能按照宋河的指示去抓人。之前由于人员不集中,闻朝他们附近的人太少了,稍一走动就会出现破绽。而随着他们所在之处的声音不断地响起,人群随声聚集,人越多他们反而越有机会逃离。
宋河会以为这会是一场“猫捉老鼠”的追逐游戏吗?
错了。
这是一场玩弄人心的游戏。
闻朝顺着拥挤的人群朝他想去的方向走去。
能够打败一类人,尤其是臭味相投的一类人,除了远比他们强大的人外,另一种选择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他们分开之前,闻朝是这样跟赵知返说的。
不过,他看着赵知返因他的话而瞬间的凌厉的眼神,没有将最后那句话说出。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成为凌驾在他们的意识体系之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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