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君悦门口，盛赫咺接过小电动，嘱咐樊星先去商场里面等，顺便看看想吃什么，自己回服务中心给电瓶充点电。
“干啥呢？几点了才来？”武京看见盛赫咺拎个电瓶在营业厅里晃荡，就气不打一处来。
“哎？武哥在呢，我今儿休息”盛赫咺习惯地摆出假笑。
“谁让你周六休息的”武京阴阳怪气的“休息还非得跑这儿来占公司便宜。你家不挺有钱么，还自己掏钱给用户换路由器，都是省电省出来的？”
武京是缉熙路中心副经理，马上要扶正时赶上改制。大区经理周亦行监管缉熙中心，他没提上去，但还是负责缉熙中心的日常工作。前几天听说盛赫咺跟周亦行单独出去，以为盛赫咺拜完周亦行山头，一直在等他给自己拜拜，结果盛赫咺压根没拿他当盘菜。
“不是，武哥”盛赫咺看出来这人找茬，管理派毛病多，他也没往心里去“这不是顺道过来了么，电动车太旧了，早上在家还充一会呢”
“嫌旧啊，那你买新的啊”武京越来越阴阳怪气。
“买新的也行”盛赫咺看他越给脸越来劲，也有点上头“按公司规定有1000块钱补助，领导现在给批不？”
“才来几天就跟我要补助，你能呆到哪天都不一定呢”武京有点像威胁的意思，仿佛在说不拜武哥山头，让你呆不下去。
服务台的小月见此情景，看了看盛赫咺，直给他使眼色，意思你少说两句。盛赫咺笑了笑表示收到，然后不听。
“那您可说着了，我还就打算跟这儿干到退休”盛赫咺也是嘴欠，嬉皮笑脸一语双关“没准儿能把您送走呢”
“你挺闲是不？”武京说不过，就明摆着打压他“周六不许休息，干活去！”
盛赫咺正要据理力争，樊星进来了，走路带风，流里流气地随手在展架上抽出来一打宣传单。
“您好”小月赶紧站起来，心说这用户来得挺是时候，就是看上去不太好惹。
“你是这儿领导？”樊星直奔展示柜旁边跟盛赫咺剑拔弩张的武京。
盛赫咺没想到樊星能来替他出气，看他一副护犊子的样子，顿时像个有了主人撑腰的狗子，得意忘形地就差冲过去摇尾巴了。
武京看这位像砸场子的意思，心虚地接了句“办业务到前台就行”
“办个屁！”樊星“啪”的一下把宣传单摔到展柜上，怒喝道：“你们啥意思？啊？正打游戏呢给老子断网，是不得投诉你们？”
“先生，您消消气“小月迎上来劝阻“您是哪小区，我帮您登记报修”
“你咋当领导的”樊星摆摆手示意她靠边儿别误伤，继续无理取闹指责武京“往屋里一坐，下蛋呢？赶紧给我修去！”
“噗嗤——”盛赫咺没忍住笑了，想不到樊星胡搅蛮缠起来还挺有意思。
“笑个屁！你是干啥吃的？赶紧给人修去！”武京呵斥盛赫咺一句，又心虚地看看樊星“别让用户等。”
武京把烫手山芋甩给盛赫咺，自己躲进里屋办公室。这种小混混最难搞了，他要是真砸东西你还能报警，他拿一打纸在那指指划划，跟他生气都犯不上。
“您消消气，麻烦配合登记一下信息，马上给您联系维修”小月习惯了收拾烂摊子，给樊星递过来业务办理单，又回身对盛赫咺说“小盛，你今天休息就快回家吧”
“没事，月姐，我去吧我知道他家啥情况”盛赫咺拿了业务办理单，给樊星领出去了。
出了服务中心盛赫咺就笑个不停，樊星开始还嫌弃地翻他白眼，但他太能笑了，莫名其妙就被带跑偏，忍不住跟着一起笑。笑够了之后，樊星说君悦人太多了，想回家附近吃火锅。盛赫咺一听火锅就来了精神，倒不是爱吃这个，是觉得亲密无间的朋友，才可以在一个锅里搅合。
“你说的…就这个？”盛赫咺瞪着大眼睛，和旋转小火锅门口的巨型熊猫玩偶面面相觑——显然这单人单锅的玩意儿与他想象中的亲密无间有一定差距。
“你不说让我选么？”樊星没有他那么多想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行吧”盛赫咺盯着熊猫灵光一闪，拉过樊星举起手机“来，跟国宝合个影儿”
樊星一愣，没看好镜头就被拍下来了，表情有点呆萌。盛赫咺自己倒是笑得阳光灿烂。
“净整没用的”樊星扒拉开盛赫咺的爪子，自顾自走进店里。
盛赫咺“嘿嘿”地咧嘴笑，像个毛头小子，单纯爽朗，还有点幼稚。
小火锅没有包间也没有大桌，都是吧台式的座位。倒挺适合半生不熟的塑料朋友，所有人都并排坐着，自己吃自己的，免除面对面没话说的尴尬。可见跟樊星吃饭，真热闹不起来。
荤菜在冷藏柜里要自己去取，素菜在流水台上，等着它自己转过来行。他们坐在靠边人少的位置，樊星取了一趟小料顺便拿了一小碟面条，然后就坐那没动过，而且他要的番茄锅。在盛赫咺看来，辣才是火锅的灵魂，傻子才会要番茄锅，酸不溜的那是人吃的么？一点火锅的氛围都没有。但是看樊星要番茄锅，就觉得果然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正是小星星清泠绝俗的气质。
“你瞅啥？”樊星正挑起几根煮好的面条，感觉到盛赫咺看他。这人进来就没消停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吃啥，一趟一趟跟进货似的“想吃面条？”
“啊——”盛赫咺也是脸皮够厚，人家随口那么一说，他就张嘴等喂。
樊星给他一个关爱弱智的眼神，把面条挑到小碟子上递给他。心说，也不怕烫掉你大板牙！
“你咋吃这么素啊”盛赫咺从自己的小锅里夹了虾滑往樊星碗里放“吃个虾滑”
“唔”樊星嘴里吃着面条，含糊着应了一声。
“来点牛肉，这鸡肉串儿也不错嘿，多吃点儿”盛赫咺像个生怕大孙子吃不胖的亲奶奶，不停给人家夹。
眼看着自己的小锅满了，樊星幽怨地看了盛赫咺一眼。
“哎呀你多吃点肉，看你瘦的，摸一把全是骨头”盛赫咺丝毫不觉得自己劝人吃胖是多恶劣的行为，不停给樊星夹肉，还把樊星锅里的冬瓜藕片油麦菜木耳都夹自己碗里。
“哎？”樊星眼看着自己锅里的木耳被他夹走，用眼神表示抗议。
他特意挑的脆木耳，一般东北木耳肉多肥厚吃着较软，南方产的木耳相对薄，口感较脆。附近就只有这个小火锅有这种脆木耳，刚煮熟就让盛赫咺夹走了，赌气似的抢了回来。
“嘿嘿，真可爱”盛赫咺看小猫护食的样子特别有意思，故意逗他又去抢。
俩人小学生一样夹来夹去，几个回合下来，也没注意到旁边观众们炽热的目光。直到突兀地“咔嚓”一声响起，才同时向声源看过去。
“我…自拍呢”斜对面三个女孩，看上去挺小，中学生的样子。三人都拿着手机，只有一个忘记关声音的小眼镜不打自招。
“骗谁呢”樊星不经脑子地无情拆穿“我都看见闪光灯了”
小眼镜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
“哎？别拍了小美女，我家小星星特别爱吃醋”盛赫咺笑呵呵解围，说着还揉了揉樊星的头发“惹他生气，哥哥今晚就要跪键盘了哦”
“你扒拉我干啥？”樊星瞪了他一眼，但随即又觉得好像此刻做什么反应，都像在配合他。
对面三个小孩儿满脸绯红相互抓着手，一副磕到了的表情。还嘘声蛐蛐着，你看吧，我就说那个爱笑的是1。
“那必须的！”盛赫咺还得瑟地回了一句。
樊星：“……”
盛赫咺一副“我是猛1我骄傲”的模样，跟仨小姑娘眉飞色舞地脑电波交流。这人特别喜欢演，好像人家说他是1就是对他的肯定似的。算了，爱咋咋地吧，反正我不是0。樊星心里腹诽着，没搭理他们。
“看见没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盛赫咺在一旁比比划划的，像个有多动症的巨型泰迪。
“没完了是吧”樊星随手拿了个山楂糕塞他嘴里“吃都堵不住嘴”
“好吃”盛赫咺津津有味地咬着山楂条，评价到“酸酸的”
樊星不接话了，但也架不住盛赫咺能折腾。他一个人就是个气氛组，不用管他，他自己就能嗨起来，一顿饭吃的闹哄哄。
吃完饭盛赫咺还不想放人家回家，琢磨着再去玩点什么，但是樊星有点累了，好像没什么兴致跟他玩。正琢磨着，一个小女孩吃着冰淇淋从身边过去，樊星看了好几眼。
“你想吃么？”盛赫咺习惯地搭上樊星肩膀，冲金拱门扬了扬下巴“走，哥给你买”
“起开”樊星一耸肩躲开，他不愿表露情绪，也不愿回想起匮乏的童年“俩大老爷儿拿个冰淇淋，娘炮”
“年轻人你这个想法很危险”盛赫咺一本正经道“我必须纠正一下‘娘炮’这个词儿，既侮辱男性，也不尊重女性”
樊星心说，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还来劲了。
“你看啊，如果性格温柔举止可爱的男生叫做‘娘’的话，那些举止豪放单手劈流氓的女侠，叫‘爹’么？性格是多种多样的，不能用刻板印象去看待……。”
“别上纲上线嗷”樊星懒得理他。
“那小星星想不想吃冰淇淋呀”盛赫咺又笑眯眯地柔声哄他，像是拿奖励诱惑小孩听话的家长。
樊星没说话，站在原地没动。
从小就被忽视，没人在意他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他看着那个小女孩走远，好像一个幼小的自己追着在她身后，眼巴巴看着人家的冰淇淋，羡慕不已。他很想一把拉住那个可怜的小孩，告诉他不用羡慕不用自我怜悯，你已经不是那个无助的幼童，你早就长大了！可无论怎么挣扎，他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他觉得喘不上气，仿佛自己是地上的一块面包，周围无数蚂蚁涌过来，他被掏空了，满身是坑。
“嘿！”盛赫咺是行动派，樊星发呆的工夫，他都买完了。看樊星还在那站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啥呢？这么认真”
樊星看盛赫咺笑嘻嘻地一手一只冰淇淋，顿时心里一阵心悸。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涌上全身，填补了被蚂蚁掏出来的坑，竟然有点感动。
“咋了？困了？”盛赫咺看出来他表情有点不对，把冰淇淋递给他“快拿着！”
“刚有个外星人过去了”樊星接过冰淇淋，若无其事地打岔。
“扑哧——”盛赫咺正吃着冰淇淋，差点喷樊星身上
“哎？”樊星被他吐过，已经有心里阴影了，看他喷了差点跳起来，感激之情瞬间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哈，还外星人”盛赫咺笑起来没完“小星星，我发现你太好玩了”
“滚一边儿去，都整我身上了”
智障儿童欢乐多，俩人一路打打闹闹出了商超。
外面阳光灿烂，好像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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