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安排很紧,五人路上一天半时间,晚上是在飞机上睡的。
等从客车下来,三只非人哉还好,周启尊和林眷这凡夫俗子早就腰酸背痛了。
“太遭罪了。”林眷揉着脖子,昨晚搁飞机上睡落了,且疼得厉害。
“总算到了。”周启尊也长叹一口气,说。
张决明紧跟着周启尊下车,关切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坐久了。”周启尊说。
张决明拉着人上下看过,确定周启尊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了心。
“这小镇子怎么......”周启尊四处看过一番,“感觉有点奇怪。”
“的确是。”郭青璇也发现了。
双脚踏上雷东阳的故土,怀里抱着雷东阳的骨灰,她的心脏在腔子里摇摇欲坠,似乎有碎片,心每跳动一下,就坍塌剥落一片。
“东阳以前提起过他的家乡,说这里虽然地方小,偏远,但很热闹,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回来看看。”郭青璇皱眉。
“别说热闹了。”林眷给脑袋上的兜帽摘下来,“这怎么都没个人啊?”
不仅不热闹,这镇子比周启尊老家那乡下还要萧条。不论城市还是乡镇,车站都是人流较大,较为热闹的地方,可五人从这站点出来,竟瞧不见站口的旅人,一间车站安静沉寂,耳边只有微小的呼呼风声。
“璇姐,我有点害怕。”分明是大白天,郭小彤却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老实地凑到郭青璇身后。
“来之前我们就猜到这里会有事发生,只是没想到整个小镇都不对劲。”郭青璇抓住郭小彤的手,郭小彤这才壮了点儿胆子。
“先走吧。”周启尊说,“也许走到大路就能看见人了。”
“嗯。”张决明点头,“我们走吧,大家小心。”
他说话的同时往周启尊身侧挨得更近了些,周启尊看破不说破——张决明这小狗护犊子德行又来了。
他们一路往大道走,周启尊擎着手机看,刘检给雷东阳家的地址发在他手机里。地址离车站有些远,他想在路上拦两辆出租车,好方便些,可惜他们净走出二里地了,愣是半个车影都没瞧见。
离大路越来越近,行人倒是零星有几个,但全低着头快步猫腰走,跟背后有瘟要躲似的。
身边路过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周启尊赶紧抓住他问:“您好,我想问一下......”
“滚滚滚!”那男的猛地甩开周启尊的手,凶巴巴地朝周启尊大吼,“都死光了,给我滚!”然后连跑带癫地溜了。
周启尊:“......”
郭小彤看傻了:“这人是个疯子吗?”
周启尊摇头,脸色肃下来:“这镇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抬手往前指:“前面是个菜市场,但是你们看,什么人都没有,大白天的,连摊位都不出。”
“别说了周大哥,你越说我心里越发毛。”林眷搓了搓胳膊。
周启尊眼睛略过四面,瞧见对街有个小卖部,小卖部开着门,一个烫着满头泡腾卷发的大妈正给脑袋抻出来。
大妈和周启尊对上眼,周启尊连忙伸手,搁着一条街和大妈招呼。他一声“大姨”还没来得及喊呢,那大妈竟嗖地缩回头,把门飞快关上,还搁里头落了锁。
周启尊:“......”
周启尊又低头看手机上的地址:“总之,先继续往前走吧。”
“嗯。”张决明快速说,“我走在前面,周启尊、林眷、郭小彤在中间,郭青璇在最后,一定注意安全。”
“好。”郭青璇点头。
按照张决明说的顺序,五人排成一列,在不宽敞的小路上往前走。
头顶日头正旺,已经到午饭时间,几人走了半晌,早就饿了。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张决明说。
“可咱路过的餐馆......没有开门的啊。”林眷吞一口口水。
周启尊咧开嘴:“对,刚才路过一家面馆,两家快餐店,全没开门。”
张决明正想着怎么办,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那你说!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你朝我吼个屁!”紧跟着有人又喊了声。
张决明和周启尊对个眼色,同时拔腿往前跑。
“哎,等等!大人,周大哥!”林眷也赶快跟上,“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啊!”
“还用说么?你个笨蛋!一点默契都没有。”郭小彤跑得比林眷快,郭青璇也紧跟了上去。
跑过拐角,一转弯,正见前方一条坦荡荡的平坦大道。
大道中央杵了一口棺材。这是条送丧的队伍,一排十几个人,都穿着白衣,开头是俩瘦丫条儿,对脸擎起两朵大花圈。
刚才吼嗓子的是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俩男人一个秃头,一个毛寸,这会儿秃头正揪着毛寸的衣领子喷唾沫,眼瞅就要打起来了:“那总不能一直停这吧?这都一小时了还起不来棺!”
“我怎么知道?抬五次了,就是抬不起来,你当我乐意在这停着?”毛寸也不甘示弱,将唾沫星子喷回去。
这哥俩急赤白脸,顶着对方的唾沫互不相让,但周围的人却低头耷拉脑袋,竟没谁上去拉一把。
周启尊见状,立马要过去,手腕却被张决明拽住了。
“没事。”周启尊回头朝张决明说,他挣开张决明的手,反手在张决明手背上拍了拍,“你跟我一起过去。”
张决明犹豫片刻,点头。
“你们在这等着。”张决明和身后刚跟上来的林眷说,他和郭青璇对视一眼,便跟上了周启尊。
“大哥,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周启尊没等走到争执的秃头和毛寸跟前,先扬声喊了一嗓门。
张决明一愣,发觉周启尊竟用的当地口音,他说的是本地方言,音调和刚才俩彪汉一模一样。
“哎呦,大哥?”周启尊搁俩人跟前顿住脚。
秃头和毛寸一人剜了周启尊一眼,秃头松开毛寸的衣领子,两人扑噜扑噜衣服,一起瞪向周启尊和张决明。
照这架势,这俩是要暂且休战,一致对外了。
秃头搓了把光溜溜的后脑勺,张开香肠似的肥嘴唇,不善地问周启尊:“你们都谁?干什么的?”
“你们从哪来的?今儿个十七号,咱镇子里除了哥几个,今天没人敢出门。”毛寸紧跟着说。
十七号?这是什么特殊日子,能让当地人吓得闭门不出?
周启尊满心疑虑,他面儿上摆出副人畜无害的诧异表情,操起方言说:“大哥莫见怪。我就是当地人,只是和弟弟一起离乡,外出打工,好久没回来了。”
周启尊拽了张决明一把,又回身指身后的郭青璇他们:“这次回来,是因为......”
“后头那个女的,是我弟妹,她怀里抱的那个包,里头装的我弟弟骨灰。”周启尊面露悲色,“弟弟在外出意外......我是送他回家。”
“那那个穿大风衣的丑八怪和那个小姑娘呢?”秃头又问,顺手指了下张决明,“这人又是谁?”
“是我和弟弟的朋友,还有弟妹的娘家人。”周启尊老实说,“我家里就剩下我妈,让他们来帮个手......”
他说着说着竟出不来声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悲痛而微微发抖。
张决明能感觉到,这不仅是装的——周启尊不单单在演戏,他是真的难过了。
张决明顿了顿,忍不住抓了下周启尊的手。周启尊没回头看张决明,但他也握了下张决明的手,很快松开。
张决明低头盯自己的手心——刚才周启尊握上来,手好烫。滚热粗糙的掌心,碰一下,就像热泪在灼烧的沙砾上一瞬蒸发。
“倒是可怜。”寸头先卸了防备,叹气,“听你这口音,的确是咱本地人不假。”
寸头用胳膊肘拐了下秃头:“老六。”
“叫我老六就行,他排老四。”秃头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哥俩看样子比周启尊大上几岁,周启尊立马喊上:“六哥,四哥。”
周启尊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熟练地给二人分别点上一根。
张决明搁一边儿看着,瞧这人游刃有余,滑溜得像条自在泥鳅,又切换出一张惊忧的脸,诚心发问:“哥,我记得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咱镇子挺热闹的,怎么现在路上都没人了?连辆出租车都打不着。”
周启尊:“还有您刚才说的十七号,这是什么日子啊?为什么大家都不出门了?”
“哎呦,你妈没跟你提过?”秃头瞅周启尊。
“我妈......”周启尊僵硬地笑了笑,“老人怕拖累我们,怕我们在外头瞎担心,报喜不报忧,一问她就说一切都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毛寸长叹一声,“那你妈这半年自己一个人,可遭罪了。”
“怎么说?”周启尊急着问。
“我跟你说,这事儿忒邪乎了,不仅是十七号,每个月七号、十七号、二十七号。”毛寸的表情很难看,两簇浓眉毛往一堆儿盘,“但凡是有七的日子,镇子里都死人。”
“从大约半年前开始吧,这都死了二十多个人了!都说是有恶鬼来捉魂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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