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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拂晓(三十五)

殷漱暼见门后的一根门闩不见了,本欲去拉回一下冬葵,攥一回那个花子栝的。这么晚了,谁闻见她的响动,都会肆过来看热闹,还是算了。

申屠曛也趁着酒精的势儿,还拿着她那日换过来的铜秤砣在桌上打陀螺助转的。登时,房里鼎沸起来。殷漱抢不过申屠曛手里的铜秤砣,他只低着声儿叫转的,竟三分像孩童。殷漱自看着床边柜子的景致,一步步过去观赏新鹿皮。

酒坛晾在一边,有直立的,有乱倒的,还有见空的。申屠曛慢慢从桌后蹉来,至殷漱的身旁:“我找个清净地方搭一搭,这次可换我睡绳床。”

殷漱猛然听得,望床边看一眼,这是埋怨我了不是?

她举起手来只用一根指头指指床上的褥子。

申屠曛一时没有反应,最终蹉过去,低头抓着褥角:“睡成这个样子,”故意摇头得让她看见,弯身摁着褥子的扣眼:“澍澍,你的褥子滚得连我也不认得了,”他把一端的褥胎塞进褥子来:“过来,拉着,纵是不会脱落。”

殷漱依言过去。

申屠曛弯身找到另一端的褥角戳进褥垫来。

戳戳:绥绥,你沐浴吗?

申屠曛抖着褥子:“澍澍,我沐浴过了。”

她心思一转,指尖调侃着:浴过了,可以再浴,你陪我浴嘛!

申屠曛续塞褥胎,见她鲸吞他的形景,怎会猜不透七八分:“我沐浴过了,你自己洗,我将你的水放好。”

那谁帮我搓背,水一凉,我就会很冷的。

“澍澍,你把你的角抓起来,我把我的角抓起来,我已经放到位了,”申屠曛见她的醉眼。

她似乎醉在他的锐气方盛里。

四只手抓着一条褥子的四端,上下一抖,左右一翻,呼啦呼啦发响。

他最终将整条褥子铺满大床:“我明日到寺里送货,只怕误了时辰,不肯轻易结账,我去里间睡。”

殷漱的手气坚决:一床子夫妻,说什么睡里间的话。

申屠曛想到她今日吃酒,得这个酒劲,这神情光景亦发撩拨不断:“澍澍,你快去沐浴,这天亮了,哪能住床上。”

殷漱戏涩涩的眼木了半边,一面慢慢走着,一面回头望他。

申屠曛故意把薄被拎过来,手里放慢了些儿,见她去推门了,心里暗忖着:方才见到她做出那样流氓的邀请,简直不敢相信她是这样的女子。这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萧景澍竟是这样禽兽般的女子?

是日一早,殷漱起来,果然不见申屠曛。冬葵将昨日浣的纱衣收得规规整整,坐在席上与殷漱说新闻,据冬葵所述,殷漱离开沣城的那几日,正赶上西门家的喜事,成亲当时的毕成急于要见新娘,对着门口拜谢宾客,只见西门家送来巨块平安锁,毕家夫妇顿觉福气直通脑门,鞭炮里声声恭喜请进贺礼,宾客上座却苦等不见新娘。都说新娘子貌美如花,只见十个顶着红盖头进门的新娘,迫毕成从中挑出中意的妻子。毕成不知怎样选妻,却顾不得西门十映的刁难,一夫十妻拜了天地,成了沣城里的一桩美谈。

那一头浓浓起来时,就去照顾西门十映,西门十映反而给浓浓梳头打扮,后来西门家的十个姐妹会齐了,同相公先到毕家夫妇那里敬茶。毕成还在跟西门十映呕气,那西门十映出门时,浓浓早已包好木牍书笔,收拾妥当,立在门沿发呆。见西门十映过来,立时服侍她坐轿,随到西门十映的医馆。

西门十映见浓浓呆闷而问: “浓浓,你这样子抓药就很好啊,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啊,再过几年就是郎中。”

浓浓的双手抬得高高的,摆手道:“我不敢,我太笨了,我是不会成为真正的郎中的。”

西门十映笑道:“这是哪里话。有我的指点,你还能读不懂医书吗?做郎中是顶好的事,不然就无趣了日子。但只一件事,你须记在心上,只是抓药材的时候,千万要想着实际的配方,拿不准时想着多问些,别胡乱和药材一处抓了。碰见不耐的顽固的,虽说是患者,遇到跋扈强捍,那钱宁可少赚些。”

浓浓点头:“姐姐,毕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对你痴心一片,他不会亏待你,你们不要吵架了。”

西门十映道:“是吗?我倒不觉得。”

浓浓道:“你们这样般配来的。”

西门十映道:“别说他了,郡主来了。”

浓浓忙来迎她,一面替她接过伞,一面低头递出旧板:“郡主,我只能写这个给三姨娘,望她不要担心我,十映姐姐与毕成哥哥又吵架了,怎么办呢?”殷漱取一对“口吐珠玑”戒指与心领神会的浓浓。

到得柜边,西门十映见殷漱对针灸技术有新见解,亦教她一灸半灸。

手上起言:哥哥嫂子勤劳持家,父亲担忧我的哑症已是身心疲惫,我意欲学习灸疗来慰父亲。十映是个博学多识的人,助我疗愈,蒙恩多多启示我,感谢不当。

西门十映与浓浓喜着点头。

西门姐妹正去相吟堂给毕成送饭,在路上思出一个赚钱主意。西门姐妹忙至店前吹笛炫舞,西门吞吞耍起招牌舞。当时西门十映恰巧不在堂里,危继在窗下对着庚庚摇头,毕成躲在里间埋头整理最新的谱子。

门口的热舞引来许多看客。

庚庚笑道:“这一舞,可是‘姮娥折腰’ 了。”

危继道:“看来不能送你了。”

庚庚道: “哥哥,等我赶走舞,再去上学。毕成哥哥吃过饭了吗?”

危继道:“毕成哥哥既没胃口吃喝,更烦一堆妻子围着他。”

危继叨时,西门姐妹舞了半日,围观的舍不得撤身去呢!

危继忙叫毕成来:“老板,她们怎么跳不累啊?你真不去陪陪你新妻子来?”

毕成未答,危继明白他的意思,一径同庚庚赶舞去了。

街边赏舞的人群里,有人踩到萧景尧,萧景尧这人今儿耍出一把弦器,明儿偷出刺枪铁棒去当铺,果真家贼难防。平日念诗书词赋痛哭流涕,若论仁义恭俭尽孝,全然不会。只在沣城里追萤扑蝶,帮蛐蛐的闲。

最近他因帮了一个铁板铜锣沈地官的儿子不惜羽毛,每日红瓦青舍里风花雪月,宝马香车里斗蛐舞女,被他的父母去司寇府里告一纸文状。司寇把萧景尧断了十二虚杖,夺了他的职位,发放还家,改过自新。

萧景尧无计奈何,只得投奔当铺,投奔一个开在赌坊边上的闲鱼当铺,当铺老板名唤刘世贸。他平生专好在客人面前炫耀罕物。堵坊门面的左右一些小铺,老板在叫卖。这日,萧景尧正揉着腰从当铺出来,迎面见两个赌徒奔来对他又拉又抓又打。

原来萧景尧因给蛐蛐买一个金窝而欠赌债,感得风雨欲来,心情不快。两个赌徒把萧景尧押到一面土墙前省略废话,不再宽恩他的面子,催促他还钱的日期。

当时,萧景尧搬出萧景瑞的名号,从赌徒的手底下获赦,一口应下明早就会得到自家哥哥的钱。两个赌徒临时看在萧景瑞的面子,又因得了他明日意欲还钱的口信,像主子赦宥罪犯似的演示狠话警告他,这才离去了。

那沅沅刚从当铺出来,看得萧景尧在墙边沉吟不决的摇头叹气的时候,沅沅已把他的名字问过来了。

沅沅道:“这位兄台,你是萧府的?萧景澍是你的妹妹么?”

萧景尧把头来点:“对呀。”

萧景尧道:“哎啊,我就是萧景澍的哥哥呀?”接了熟络,却去路傍的茶肆里坐。

沅沅方才得知他的身份是实把碗放在桌上:“他们怎敢追你?”

萧景尧看着她道:“我有我的原因,你说要到萧府看望我妹妹,改日吧,家里赶着新酒节的忙。你不是说有养蛐蛐的罐子给我瞅瞅。”

沅沅答道:“那是我养了很多年的宝罐子,我才会如此小心,不敢草率。”

“那是什么罐子?要如此小心啊?”萧景尧捏起茶杯,把杯沿只一下抿,杯沿有微微水痕,遂才放了:“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跟你多废话。你走吧?”

沅沅看着他道:“我家的传家宝,这是一个不化鸡缸杯?,”说掏在手里的,提了到他的面前,叫声:“看。”

萧景尧一听不化鸡缸杯?名字就不俗气,再一看质地光润,伸手半晌缩不回去,只听沅沅道:“这不化鸡缸杯可是经过沧溟的禅师开过光。”

萧景尧道:“沧溟禅师开过光,那这个东西可太稀罕了,怪不得你要如此小心。既然你如此小心,我也不能让你白给我看,要不你出个价钱,我买下这缸子了。”

沅沅恭道:“这样的话,我就实话实说了,这只不化鸡缸杯养起来却非易事,”说着,悄悄对他附耳几句话又道:“不过你喜欢,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萧景尧笑道:“碰到我看中这只缸子是你的运气。”

沅沅笑道:“如此贵重的东西,您能带着养吗?”

萧景尧笑道:“你放心,我有妙法,会将它养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沅沅拱手:“那就卖与二爷了,何时交钱?”

萧景尧道:“明日早上。”

“好啊,如此就多谢您了,那我就先从这里回去坐等消息,告辞了,”沅沅垂眸思量。

萧景尧道:“那也好。”

“二爷告辞,”沅沅自原来的路回去了。

回去的还有日头。

留下的夜神在开裂的月阙里磨墨吮着星笔。

星笔将人间的风画薄了,在屋宇间碰壁,捉了小厮的襟,拂了小厮的肘。

两个小厮到得东小院,也就是祈苑的门口时,黑暗中不见星星点点。四颗眼珠默默注视着木门,阿耀提着灯笼与阿光在苑里慢走,感觉到黑暗里的压抑,身在一片黑沉沉里的无助和恐惧。阿光那一对龙眼滴溜溜地乱转在阶庭潮湿的青霭,而阿耀那一双小眼睛正慌着,两人摸索着进,生怕迷失方向。

突然,前面房里的窗格子闪出一簇簇黄烛,窗面映出一只血爪子在敲扒窗子。两人一惊,慌不择路地奔出苑,歪奔到平安院通报求见上官品品。只蔡嬷嬷见两人脸色甚为不端,阿耀伸一只颤手,偏指着门外:“蔡嬷嬷,祈苑真的闹鬼,传闻为真啊,烫鬼又来闹萧府了。”

阿光亦将祈院里的事,从头至尾并一五一十禀向蔡嬷嬷。这蔡嬷嬷听了,一时怒上嘴来,一面骂他两人慎着嘴巴,一面没好脸色地赶走他们。

未几,蔡嬷嬷降袖相迎上官品品,为她整理衣发,上官品品见她脸色异于平常,蔡嬷嬷一面在旁服侍她,一面道出所忧事情。上官品品听了这话,急忙去祈苑却无鬼而返至房:“她们若真想报仇,怎么会等到现在,分明是有人在搞鬼,到底是谁在搞鬼。”

蔡嬷嬷道:“那该怎么办呢?”上官品品道:“把祈院收拾干净,封住那两个崽子的嘴,一点风声也不能弄出去,搞鬼之人作的是什么事,无非是想将事情闹大引起王爷的评理,我偏要把事情压下去,这样来激对方做下一步动作,再来瓮中捉鳖,我倒想看看谁这么大胆敢跟我作对?”

蔡嬷嬷道:“诺。”

当夜毕家庭院,西门十映见完姐姐们后,看见院中并未实睡的毕成,故意要怄他:“这么晚了,做出选择了吗?要妻子们做什么事?”

毕成摇头:“没有,我在让你不自在了吗?你还在怪我成亲那夜冷清了你不成?”

西门十映扭头:“没有的事,我回房间了,” 她转身擦着毕成的肩膀过去,毕成问:“你到底要去哪里呀?”

西门十映道:“回房。”

毕成抬头:“我到书房去。”

西门十映道:“我没问你。”

“十映姐姐,毕成哥哥,你们过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们说说看,”浓浓将两人的胳膊拉到一间客厅。

浓浓道:“你们两个成亲的时候,我还没有送你们礼物,现在也不晚,我回想过你们的两个对我说过的话,你们觉得我送什么礼物,你们都会喜欢是吗?”

西门十映与毕成点头。

浓浓道:“我想把一对牵福戒送与你们,你们两个答应我一件事情。”

毕成道:“好。”

西门十映问:“你问都不问是什么事情就答应啊?”

毕成道:“那你也是啊,浓浓,到底是什么事啊?你要送我们什么啊?”

浓浓取出两枚戒指套着两人的中指:“我听说这两枚雌雄戒指受过月老的保佑,会一直保佑你们的婚姻,若你们吵架,它们就会掉出一颗一颗的福石,戒指最终会变得越来越沉。”

毕成道:“这样的戒指戴着怎么行呢?要是沉在一起,会影响我们的衣食住行?”

西门十映道:“你这么快就怕啦?”

毕成道:“谁说怕了?”

浓浓道:“若你们不停拌嘴,福石就会越来越多,沉住你们的手。既然你们是夫妻,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只要你们心意相通,你们才会夫妻和谐啊。”

毕成道:“浓浓,这样不好玩。”

浓浓道:“你们一个是聪明善意的牙医,一个是技术超绝的吹笛手,只有你们夫妻和谐,毕家才会越来越好。”

毕成道:“这样太不方便。”

浓浓道:“你们是嫌弃我的礼物,你们还都答应了要收的。”

毕成道:“好吧,随你的想法。”

西门十映道:“我也没话说。”

接着,浓浓说一句,西门十映与毕成答应一句。直至毕成出门,一脚差点踩空。

“毕成,你走路不看门吗?”西门十映道。

“我看你了。”

西门十映:“这么晚,你到书房干什么?”

毕成回头:“不去了。”

短短一路,争不下五六次,眼看着牵福戒里吐出珠玑,越来越沉。

毕成跟到了西门十映的房间,听得西门十说道:“大被子铺好了,交给你了,今夜我睡桌上,你睡床上。”

毕成回想新婚当夜整理出书房,十个老婆无他想睡的房间:“我好歹是男人,桌上冷,我去睡。你在毕家比不得你在自己的家里有人照顾着你的添换。”

西门十映道:“我也嫁出去了,就像脚炉和手炉的炭一样的用出去了,我自己会看着办。虽然我的姐妹也是毕家的媳妇,你可不能放着她们一起懒得不动,白白嫁坏了。”

毕成道:“我只当她们是你的妹妹,她们要离开,我随时能写休书。出外头的话,我来调持。”

西门十映道:“总不能整日戴着多不方便。”

毕成道:“我戴着才奇怪,想不到被她捉弄了。”

西门十映道:“不如,我们偷偷把它摘掉吧!”

毕成反问:“这样行吗?”

西门十映道:“不这样,我们每吵架一次,手背就会越来越沉,如何干活,干脆我们都不要干活好了。”

毕成道:“这样也不行啊,以后你想同我吵架,你就先跟我说一声,虽然你姐妹的事我也吵不过你,却也不可能全依你的,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西门十映一时无话。

这夜正遇风凉星明,白日医馆学事,遂回来的晚了,带了一盒路上买的珍异食品回来,殷漱听见府里的三四个婆子说着烫鬼,进家里看看走走,瞧瞧闹鬼的样儿。闲走之间,冬葵来了,低声提起今日府里的那事,事无巨细都向殷漱说了,不听则已,一时听了,惑从心上起。这烫鬼是哪里来的小崽子,难道也是萧门出的怨鬼亲戚?她想着就要去看看好事。

这冬葵见了她这样子,急的不得了,忙拦住:“郡主,这都是我的嘴快,告诉你了,求你别去管抓鬼的事情。倘或闹起来,张管事如何不罚我,我怎么能好点的站在这里。若是被上面晓住了,这个府里,我怕是不但不能待了,还要发配我去喂流氓了。”

我根本不会去抓烫鬼,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她也不容冬葵劝,一面招了提着木桶的阿光过来,阿光瞧了眼,就跟着往院子里来了。

殷漱从随身携带的佩囊里取出木片,写与他看:阿光,你快把烫鬼的事情给我说一说。

阿光大觉讶异,还没从方才的闹鬼惊吓里醒转,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郡主,我不知如何说起。”

殷漱写着:你如实说就行了。

阿光一面回忆,一面说道:“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七年前的某一天。那天的天气变化无常,早上犹如蒸笼般闷热,中午刮起了狂风,下午出现了双彩虹,晚上又下起了暴雨,半夜更是冰雹砸落如雨。那半夜里,冰雹下得很大,仿佛有烫鬼降临西小院。我们当时都感到不妙,情况真的很糟糕,似乎要发生大事了,居然有烫鬼出现,这该怎么办呢?当然要赶紧去查看啊!我们发现凌少爷被蜈蚣咬伤了,四公子不知所踪。当晚雷声不断,王妃从花园回来摔伤了膝盖,惊动了三姨娘,三姨娘扶着王妃回房。二姨娘在夜间叫来了崔老医师,崔老医师对失眠症有深入研究,经常治疗失眠,尤其是那种难以入睡的失眠症状。后来我们发现四姨娘掉进了凫圈里的烂花坑,当我们发现她时,她已经昏迷了,头部似乎受了重击,还丧失了部分记忆。从那时起,四姨娘就变得更加胆小,再也不去凫圈了,甚至搬回了东边的茵茵院。四姨娘本来住在迎沣院,可以说是大爷的妻妾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了。当时王爷将她娶进来半年后,她就得了赤疹,发作起来皮肤作痒,形如豆瓣,堆累成片,骤然发生并迅速消退。后来王爷请了很多大夫为她诊治,但是医药无方。她不想拖累王爷,才搬到迎沣院去住,为此失宠了一段时光,王爷去看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大家以为她会自生自灭。不过,阿兰陪着四姨娘解闷,没过多久,也就半年,四姨娘的赤症痊愈了。”

冬葵望了一眼阿光的背后,心里隐约担忧起门外的小厮进来。

殷漱听了,已投笔追写:痊愈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光说了这么多,他有些口渴,似乎忘记了惊吓:“我也不太清楚?”

殷漱这回的笔触更急迫:汀兰什么时候开始唱歌的呢?

阿光情不自禁咽了咽喉咙道:“四姨娘真有同情心,要不是她收留汀兰,汀兰早上街乞讨了。”

殷漱望了一眼阿光,也不会耽误他太久吧,继续写着:汀兰的本姓是什么?

冬葵暼一眼离岗的阿光,她觉得自己今晚的一顿臭骂只怕逃脱不掉了。

阿光仔细想了一遍,没想起来:“汀兰的本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她是家嬷婴翎招进府的,大家也叫她阿兰。四公子去世,王妃想把她送出府的,还是四姨娘护住了阿兰。”

殷漱追写:当时抓到烫鬼了吗?

阿光直接说道:“没有,反正萧府发生很多事情,四姨娘失忆,二爷他……”

殷漱的笔触渐渐慢下来:哥哥怎么了。

阿光看看窗外的夜色,萧景澍还不让他离开:“二爷被烫鬼吃掉了一根脚趾,躺在杳渺院的外面,二爷一向胆小怕事,他却说与那烫鬼纠缠,这才受伤了。”

殷漱是这样设想的写:那天晚上,汀兰就开始胡乱唱歌了吗?

阿光看看桌上的水杯:“也可以这么说,因为那天,阿兰掉进百子池了。”

殷漱一惊,慢慢追写:掉水池了?

阿光一面说着,一面口渴的实在不行了:“整夜没见到汀兰,第二日发现阿兰在花园的百子池里。阿兰真可怜,都觉得她遇到烫鬼。那夜,四公子也被烫鬼给活活吓死了。”

冬葵轻轻攥了攥殷漱的袖子,自己生出一些可怕的猜想。

殷漱看冬葵一眼,与她不要担心,继续裹着短笔,慢悠悠附写:那我哥哥和父亲呢?他们不在府里吗?

阿光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路过这里,郡主真有一肚疑惑:“王爷也被烫鬼打伤了腿,老爷听说四公子出事了,痛心疾首,只说在佛堂发现了烫鬼的踪迹,张管事带着我们去揪烫鬼。”

殷漱视线一提:烫鬼来抓人?

阿光摇头:“不知道。”

殷漱思绪慢回:不知道?

阿光的嗓子很干,越说越口渴,越渴越难以忍受:“因为萧府没什么人被抓走啊,也许刚想抓人的时候被老爷发现了,它就走了。”

殷漱随即又写:它就走了?哥哥受了伤,他应该看到烫鬼了呀?

阿光道:“二爷什么也没看见,只是被砍断一根脚指。”

殷漱没有看见阿光浑身沁出汗来,只是顺着思路:那我的父亲呢?他看到什么了吗?

阿光已想在厨房里踌躇着:“老爷只说看见一个烫鬼进来。自从那件事情后,四公子就去世了,萧府的人都伤心不已,认为蝶苑不吉利,所以张管事就叫人把蝶苑给锁起来了。”

冬葵压声道:“郡主,这会儿要是有人过来了,听见就不好了,让他回去吧!”

殷漱点了点头,字字句句有了主张,慢慢地写:那这几年里,汀兰一直住在青荇院吗?

阿光举步维艰,好口渴:“没错,汀兰跟过四公子,四公子留下的铜器需要铜匠打理,汀兰是最合适的。府里没人亲近她,四姨娘看她的可怜经常关照她。”

冬葵只觉得时间漫长。

殷漱顺势一写:烫鬼出现了,张管事去找道士做法了吗?

阿光还是觉得渴,他不能犹豫了,要赶紧走了:“四公子那么有名气,这件事外传影响不好,所以府里没有请道士做法。”

殷漱慢慢地写:这件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阿光实在忍不得了:“说不准,应该只有萧府上下的人知道。”

殷漱笔锋一转:为什么说不准?

阿光道:“二爷是个混市井的人。”

殷漱点头:哥哥还有什么特别的习惯?

阿光微微一惊:“二爷很爱赌蛐蛐,在外面养了很多蛐蛐,他没钱养蛐蛐就向王爷要钱,二爷真的败了府里很多的钱。”

殷漱随口一写:张管事怎么样?

阿光忍不住了:“张管事的来历,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张管事对萧府很忠心,尽心尽责。”

殷漱意识到他神情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冬葵跟着看过去。

阿光跪了下来,慌忙低下了头:“郡主,万分抱歉,我实在口渴,请您给杯水喝。”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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