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环绕的樱花树已将败尽,粉白的花瓣飘洒在地上反复碾磨,和泥土融为一体,一身污秽。春天的繁华走到尾声了,夏日的明亮却未来到,显得此时此地,荼靡始开,无尽的颓唐。
窗内一排排整齐的书架排满了专业书籍,遮挡住窗边一个幽暗的角落,那处暗沈粗糙的地毯上散落着十来本书,灰白的墙壁上隐隐地印着两条纠缠的人影。
“林洌……”萧雨淇压低的声线破碎散乱。她离开了林洌的唇,伸出手指细细描绘着林洌微微肿起的唇边,然后一路往下。轻柔的吻如同樱花漫天,落在了林洌的下巴、喉间、颈侧……萧雨淇靠在林洌的肩膀上,喃喃地唤她,“林洌……”
“……我在。”林洌抱着她,低头吻在萧雨淇额边,沉重的呼吸喷在萧雨淇的耳边。
“我不想伤你的。”萧雨淇的声音闷闷的。
林洌的手一顿,在萧雨淇脑后轻轻抚着,“你没有伤我。”
“最后一次。”萧雨淇的声音仿佛带了一丝哭腔,“林洌,你信我……”
“雨淇……”林洌想说什么,但几根微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唇,按住了。
“乖,别叫。”柔软的唇贴着林洌,轻轻缓缓地碾过,来来回回的煎熬。萧雨淇闭上双眼,满足地扬起了嘴角。
让人无可抵抗的罪与欲,深不见底的沉沦,永无天日的绝望。
***
林洌第一次见到萧雨淇,是去年岁末的时候。萧雨淇在图书馆哲学区的一排书架前,一头长直发顺着她的外套乖顺地垂着。她的侧脸在发丝间明明暗暗,露出鼻尖小小的一点,睫毛很长很长,看书时微微地颤着,如同在用眼神抚摸着书里的文字。
林洌看得定了一会儿,然后胆大无边地走了过去,说,“请问一下,你知道美学史在哪一区吗?”
萧雨淇有点惊讶地抬头,于是林洌看见萧雨淇左脸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让那张半是甜美半是艳的脸平添一种惹人疼的感觉,让人想要用指腹轻轻地抚过那滴泪痣,叫她不要哭。
萧雨淇有点烦被搭讪,抬头时表情冷冷的,但却看见对方是个长发学妹,长得很高,却没什么侵略性。萧雨淇的眉眼瞬间就温和下来,笑了笑小声道,“巧了,我就是读这个的。”
林洌当然不知道萧雨淇是读美学的,她只是熟悉图书馆,于是随口问了个和哲学搭点边,但摆得最远的学科。
“真的吗?你是几年级?”林洌盘算着考古跟哲学重叠的可能,嗯,有点难。
萧雨淇有心逗一下这小学妹,低头轻轻一笑,说,“我是第一年。”然后她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指尖点了点林洌的手臂,轻声说,“我带你过去,有点不好找。”萧雨淇经过林洌时轻轻地拉了拉林洌的衣角,水亮的眼睛眨了一下,说,“跟我走。”
林洌差点魂都跟她走了。
“你是主修哲学吗?你几年级?”萧雨淇走在前面,转头轻声问林洌。
“我读考古的。”林洌笑道,“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学妹乖顺地答道,“萧雨淇。草字头的萧,下雨的雨,三点水的淇。”
“我叫林洌。双木林,三点水的洌。”
萧雨淇转头看她,忽见林洌本来定定地看着自己,和萧雨淇对上眼后一下子转开了视线。萧雨淇心里失笑一下,这样的神情她再熟悉不过,倾慕的、害羞的、迎合的。萧雨淇已经大概知道林洌是为什么要找她问路了,但她也没必要说破。林洌这人不讨厌,只是萧雨淇更喜欢独来独往,能省去很多危险与麻烦。
世人爱兰,而幽兰只愿呆在空谷里。
美学史的那一区很快到了,萧雨淇停了步,对林洌温柔一笑,睫毛又轻轻痒痒地晃了晃。她伸手指了指尽头的书架,说,“林洌,到了,就是那里。”
萧雨淇叫的一声“林洌”很好听。她的声音酥酥奶奶的,透着一股软乎乎的甜味。
林洌想逗逗她,说,“怎么就叫起名字了?叫声学姐来听听?”
萧雨淇噗哧一声笑出来,眉眼明亮又闪耀,“哦?你也读研了?考古第二年?”
操?原来萧雨淇是研究生?!
“是啊,”赵芸趴在奶茶店的桌子上,频频打着哈欠,“双系系花嘛,可甜可盐纯**神,女娲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少女,全校男生每天晚上的白月光。你不知道啊?”
林洌皱着眉,停下手中的笔,一脸嫌弃地看着赵芸,“你这可有点猥琐了啊赵芸。”
赵芸甩了甩头,又打了个哈欠,“全校都这么说,又不是我说的。”
林洌吸了口奶茶,略显烦躁地“啧”了一声,飞快地转起手中的笔来。
赵芸抬起头,下巴枕在手臂上,“你打听她干嘛?情敌啊?那你输了。”
林洌翻了个白眼,赵芸呆呆地想了想,疑惑道,“诶不应该啊?不是说萧雨淇高岭之花,连微信都加不上的吗?怎么能做你情敌?”
林洌往前倾着身体,连忙问,“是吗?那她没有男朋友咯?”然而赵芸没回答,眼睛闭着,迷迷糊糊地“唔”了两声。
“醒醒醒醒,”林洌推她,“问你呢,萧雨淇有男朋友吗?”
赵芸呢喃道,“没有吧?她不是连朋友都没有吗?”
林洌听罢点点头,状似挺酷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地吸了口奶茶,舌头在嘴里卷着几颗珍珠玩。过了一会儿,赵芸都睡熟了,她才慢慢地显出一丝笑意来。
这一年的除夕,萧雨淇发了两条新年快乐的信息,一条给香港的周映桐,一条给加拿大的父母。然后她窝在家里的沙发上,悠然自得地读一本不知所云的小说,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年的除夕,林洌父母回国陪她,拉着她去亲戚家玩,后来林洌躲到楼下小公园,找赵芸打了两局游戏,边打边喝了罐啤酒。回去以后被她妈拎着耳朵大骂了一顿。
然后,寒假到了。
***
正月将近的时候,B大校园在寒假的安静后,再次迎来学生们的欢声喧闹。春季学期新开始,学生们赶着在各科教授的办公室间奔走,调节这个学期尚未尘埃落定的课表。
林洌在寒假的时候把长发剪短了,发丝扫在侧颈上痒痒的,她还没习惯。春寒天气,她一边上楼一边缩着脖子。考古系三楼的杜教授办公室门前排着几个学生,都是来等着教授签名,让他们挤进这学期的文物法规课的。
林洌背着一个大大的画板,看了看手表,午餐时间快过了,她得赶去上下午的素描课。但杜恒这老头硬是要她今天中午过来一趟,不知道要干嘛。
林洌走到队伍的末端,打算等十分钟,实在排不上她就先去上素描课。管他呢。
也许是因为林洌的画板太大了,也许是因为林洌鹤立鸡群的身高,杜教授凭余光就看见了林洌的身影在自己办公室门前闪过。“林洌!”他叫了一声,从办公椅上撑起身来,朝门外喊道,“林洌是不是?林洌进来。”
排着队的学生都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高个子的女生。林洌心里骂了一句,不好意思地一边道歉一边缩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一个男生带着签好名的申请表欢天喜地地往外走,抬头看了林洌一眼。心想果然是学霸,教授亲自开后门给她插队,啧啧。
他走到门口时,身后的杜教授开口,“顺手关门。”那男生有点惊讶地回头看了眼教授,又瞥了林洌一眼,林洌安静地站着,神情颇为无奈。那男生一脸不明所以地关了门,对上门外同样一脸不明所以的还在排着队的同学,无辜地耸耸肩,走了。
“林洌,来,来。”杜教授挥手招林洌过去,弯腰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夹,说,“你这个学期的课表带来了没?我看一下。”林洌把课表递给他。杜教授扫了一眼,随即皱眉道,“你怎么这时候拿素描课?”
“素描是必修课。”林洌说。
“暑假的时候拿呀。暑假课程短,不占时间。你调一调,这学期改成文物法规。五月的时候会有美国的客座教授过来交流,对你之后留学或者了解国际考古法都是很好的机会。”
“杜教授,谢谢啊。但这个学期的文物法不是满员了吗?我课表都排好了,没事。”
“害,等一下我给你签个名就好了。赶紧调课,这素描课太占时间了,一周九个小时就没了。”
“呃那个,杜教授,我画画很差的。”林洌迟迟疑疑地说,好像挺不好意思的样子。
“啊?所以呢?”杜教授一脸问号。
“暑假的课时太短了,我跟不上,会不及格的。到时候成绩一拉低,就考不了研了。”林洌一脸担心自己成绩地循循善诱道。
杜教授歪了歪头,听着好像有点道理,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林洌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利落地背起了画板。杜教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说,“但是,我听说素描老师要休产假了呀。”
林洌勾唇笑了笑,心想就是她要休产假了我才拿这堂课的,她不休我还不拿了呢。她从桌上一点点地抽走自己的课表,用力保证到,“杜教授,谢谢你啊。下学期我一定死活都挤进文物法,勤恳用功又努力。”
说话间林洌的人已经退到办公室门前,“上课迟到了,我先走了啊。谢谢教授,教授再见!”门一开,林洌闪了出去,朝门外的同学一笑,拽拽地抬了抬下巴,“到你了。”说完边看时间,边脚底抹油地跑走了。
操,上课快迟到了。
虽然林洌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但她绝不是个好学生。
又虽然林洌是个除了开学和考试以外基本不出现在课堂的学生,但她是个除非死了否则绝不会逃任何一节素描课的学生。
原因无他,只因为林洌的素描底子很不好,十分非常极度需要作为素描课助教的萧雨淇的教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