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渺的质问听起来不留情面,细想之下却也不算是无的放矢。
若说修罗道群魔与梅应秋这天下正宗素有仇怨,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大家都能理解。
但是修罗道放着那么多俘虏不去伺候,单单对洪老头这个漏网之鱼情有独钟却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洪老头一个穷乡僻壤里混饭吃的路人,何德何能要修罗道指名道姓这么大排场?
若是先前推测不错,梅应秋既是猎物又是诱炎月宗的饵,那他们诱的真是整个炎月宗吗?
炎月宗分舵少说十几个,为何单单跟梅陇镇这个分舵过不去。况且一个江湖门派也不是什么令行禁止的组织,连秦烈阳和吴依依都是半夜上房无意间看到的传令烟花才赶了过来。谁能保证半夜一个烟花就能炸出所有炎月宗人到此受死?就不许人家睡着了没听到信号弹?
除非他们的目标是分舵的关键人物,笃定此人一定会现身。
而如今在此地符合上述条件的“关键人物”,恐怕也就只有洪老头了。
洪老头闻言一愣,继而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圈仿佛在思考着自己是哪个部位镶了金,惹得修罗道地恶狗穷追不舍。
梅应秋忙补充道:“或者最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亦或是知晓了什么秘密你自己没有发觉?”
“老头我在此地等死而已,久不闻江湖中事,日子实在是平淡如水”,洪老头略带迟疑地说道:“若说近来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的话”。
说着他犹豫着从怀中摸索出一封信来说道:
“前日里接到一封信件,来信之人说是我洪家庄家仆,几代受我家恩惠,只因当日外出逃得一命。那人我也不认识,只说几番求索听闻洪家庄还有后人在,希望临死前能见上一面而已。”
“就这?”,秦烈阳追问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内容了?比如说宝藏啊什么的?”
“就这些”,说罢仿佛是怕众人不信,洪老头将信取出来,微微一抖展了开来。因为他久未闻乡音,故而一时间没舍得扔了这封信。众人借着灯光看去,其上确乎只有只言片语,几行歪歪扭扭地小字就是信的全部了。
分析了半天,洪老头还一脸懵,确乎不知道自己身负何等金玉,竟然被追杀至此。
一时间找不到突破口,密室里忽地又安静了下来。
良久,只听洪老头说道:
“时间不多了,为今之计若要为梅宗主争取六个时辰,必得有人将密道中的黑衣人牵制住。好在密道狭窄,他们无法一拥而上,若是在密道中节次设好机关,说不定可以侥幸成功。”
思渺轻哼一声:“说得轻巧。”
“我去”,吴依依紧了紧缠在手上的赤霞说道。
思渺见吴依依再一次热血上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多谢!”,洪老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为了不给金字旗包饺子的机会,我们还必须有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上面的俘虏们解救出来,趁乱迅速逃出去,否则带着八个拖油瓶万万没有可能幸免。而且,最坏的情况下,上面的兄弟们还可能中了软筋散一类毒药,需要一位用毒高手随机应变。”
思渺刚听到前半段直道这老头不靠谱,谁能有这通天的本事悄无声息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救出八个活人来。
结果听到后半句回过味儿来。好嘛,这儿满打满算就自己一个用毒高手,合着这送命地活就是为我准备的呗?
洪老头见他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自顾自说了下去:“一会儿你们与修罗道在密道中交了手,我自会趁乱原路离开隧道,直奔破庙这里。他们见我现身想来会被我吸引个一时半刻,老夫虽然年岁已大,想要在一刻之内要了我的老命恐怕也不容易。你们就趁着这个功夫救下我那些同门,寻路逃了便是。”
“那你呢?”吴依依说道。
洪老头闻言也不说话,自顾自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闻言心中俱是一震,原来洪老头是想要演一出调虎离山,用命换得他们一线生机。
见众人沉默,洪老头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这老骨头一把年纪早该尘归尘土归土,多活几天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秦烈阳的肩膀道:“倒是要劳烦小兄弟替梅宗主护法。”
秦烈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被洪老头一拍肩头微微一沉,缓缓抬起头问道:“这调虎离山……有戏么?”
洪老头一愣,半晌才缓缓轻叹一声道:“小兄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
他没有正面回答秦烈阳地问题,但任谁都能听出此计成功地可能微乎其微。
连秦烈阳都看得出来,调虎离山之计看似可行,实际上漏洞百出。
敌众我寡之下,洪老头以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吸引住修罗道杀手百十个杀手。何况陆寒山不是个傻子,犯不着与其周旋,随便找准时机一箭射来,凭他百步穿杨地箭法恐怕洪老头当场就要命绝,别说一刻,恐怕转瞬间就定了生死。
洪老头轻叹了声,神色黯然地说道:“对不住了,老朽别无他法。”
秦烈阳也不答话,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密室里昏暗已极,只有一盏明灭不定的油灯垂死挣扎着,陈年的苔藓透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混着浓烈的血腥味闯入鼻子里,叫人直欲作呕。
不知哪里有水滴落下来,叮咚一声,久久徘徊在密道里经久不散。
忽然秦烈阳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抬手压在腰间的刀柄上,正色道:“我替洪老头去吧。”
思渺和吴依依同时惊呼一声:“你疯了吗?”
秦烈阳笑着摇了摇头。
他本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只想混吃等死游戏人间,结果老天爷好似偏偏不肯放过他。
他方才思来想去,若说此间有谁够格能将修罗道拖住,除了天下正宗梅应秋,恐怕也只有自己这个炎月宗宗主,魔教至尊秦烈阳了。
他还没好好学过刀法,平日里总是怠懒应付了事,此时试着握了握手中的刀,感觉有些陌生。
他强行压下心中迟疑,缓缓道:“让我来试上一试”。
洪老头闻言一笑,简直有些慈祥地说道:“小友莫要逞能,舍身取义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小辈?”
“你说得对,论辈分也不该你去”,秦烈阳整了整衣角,将腰间佩刀当胸横提,呛啷一声抽了出来。
他觉得此时自己定是中了吴依依“成功学”的毒,明明心里退堂鼓都快被锤破了,眼前却浮现那本该死的《烈阳传》和一个身影,拖着长刀带血,拽着披风垂地。
那个人从书里走到他眼前,仿佛在对他说:“秦烈阳,反正都是个死,做回英雄好不好?”
他心里扑通一下猛地惊了,这才发现那个人竟就是自己。
“完蛋”,秦烈阳默念一声,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已经精神分裂了。
他嘴上虽这么说,手里却将长刀倒提,像是在模仿那个遥远的自己。
洪老头又想说些什么,却被秦烈阳抬手压下,语气中难得地带着些倨傲地说道:“怎么,魔尊在此,还用得着你来逞英雄?”
洪老头:“什么?”
梅应秋不知何时走到了秦烈阳旁边,将折扇在手中挽了个花,而后轻点在秦烈阳肩头,也不看他,冲洪老头说道:“不错,本尊作保,秦烈阳,如假包换的邪教头子。”
洪老头一时间惊得呆了,哆嗦着腿就要跪下,一声“宗主”直喊得涕泪俱下。
旁边的思渺没想到秦烈阳这三脚猫的功夫竟然真的打定主意准备送死,冷不防刺了一句:“是啊,可惜你家宗主失了忆,武功稀松如鸡。啊不……不如鸡……”
秦烈阳心中一团热火瞬间被这小子浇得冰凉冰凉的。他觉得自己快烦死这小兔崽子了!
秦烈阳强颜欢笑地扶起洪老头,瞪了思渺一眼道:“为今之计,我从正面吸引修罗道,亮出身份。额……运气好……要是他们给面子不动武的话,说不得能拖个一时半刻的。”
思渺冷哼一声道:“找死!”
秦烈阳:“嘿,你个小破孩子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此事当有转机”,梅应秋揉了揉额头说道:“当年魔尊极盛时颇有些嗜杀暴虐,对待修罗道更是绝不手下留情,那故事要是细说起来当真是要止小儿夜啼地人物。”
秦烈阳好奇道:“我……竟如此嫉恶如仇?”
吴依依和思渺两个是前魔尊的小粉丝,闻言也眨巴着一对星星眼听着。
梅应秋纠正道:“不,是残暴。当年修罗道中有一号人物名叫鬣狗道人,专吸童子鲜血,每每致家破人亡。百姓们白日闭户,苦不堪言。有一日你得知此人踪迹,从南边一路追杀此人到极北荒漠终于得手。你恨此人作恶多端,将鬣狗道人扒皮抽筋倒吊在树上七日放干了血,晒成一具人干,末了又将此人头颅悬于城头示众三日……”
秦烈阳:“嘶……委实暴虐了些……”
梅应秋道:“所以你声名在外,在那些修罗道眼中堪比妖魔鬼怪。若应对得当,就算武功不比从前,应该能拖个一时半刻。只是,你这人深居简出除了打架极少露面,打不过你的多半也都被你抹了脖子。所以你说自己是魔尊,就算如假包换,修罗道的人也未必认得出你。”
秦烈阳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低调,要是没人认识自己这不完蛋了吗。
思渺附和道:“梅宗主所言不虚,吴依依是你的头号粉丝,恐怕搁从前也认不出你来,何况修罗道人避你唯恐不及,恐怕还真没人认识你。”
吴依依闻言红了红脸,一边点头一边踹了思渺一脚。
梅应秋微微一笑说道:“人,他们必然是不认得的。”
他说着转过身来,带起秦烈阳的手中长刀自上而下一挥,当空做了个劈的招式说道:
“人或许不认识,但是南刀“开天”他们应该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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