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江驰：“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堵住一些人的嘴，而这些人是张青青和宋岚，以及他们的家属？”
“让一个人闭嘴最快准狠的方法就是弄死对方，普通的性|侵案不值得钱茂这么在乎，而赵全一个赌徒兼瘾|君子，身上背着那么多罪名，也不见得会对这件事多上心，于他而言坐不坐牢都无所谓，”耿童一语中的地说，“真正在乎这案子的，是傅强。我想也许是赵全手里握着傅强想要隐瞒的东西，赵全要是招架不住警方的手段，很有可能就全部交代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到那时候傅强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江驰了然，双手环胸：“所以他才这么狗急跳墙要捂住受害者的嘴，但他不能亲自出面，所以让钱茂替他办事？”
耿童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一点：“我们查到钱茂的确是傅强的人，而且他现在正和王老四在一起——就是之前在夏邦的时候绑走警察家属的那位，这里头的说法倒也不复杂。”
江驰：“你说。”
“我盯王老四很久了，夏邦恐袭的事您应该听说过，一帮人想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进行毒|品交易活动，没想到被警方将了一军，于是仓皇之下引爆了提前埋好的炸药，六个主要成员趁乱逃走三个，其中的两个分别是年大勇和王老四，还有一个前不久伏法了。”
江驰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把宋岚死亡的现场照片换了个顺眼点的位置。
耿童犹豫一会儿，继续说：“而这些人都是张东伟的帮手......您也知道，我们这一趟来就是为了抓张东伟和张光明两兄弟，清理掉他们背后的犯罪集团。现在年大勇被枪杀，王老四作为张东伟的人和傅强走得这么近，恐怕——”
江驰：“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现在这案子的核心是张青青。她现在生死未卜，她的家人也不愿意配合，一个家庭发生这种事，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
“江队。”耿童微微蹙额。
“我们不能告诉他们真相，”江驰深深地看向白板上被挪到角落的宋岚的照片，“不能再雪上加霜了。我们只能尽最大可能地安抚家属，然后告诉他们我们办案的目的是替他们伸张正义，关于毒|品的事情，在他们面前尽量少提。”
耿童温和点头：“明白。”
钟表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轻轻走过，白板上的照片密密麻麻，无一不讲述着悲伤而又让人无能为力的故事，张青青的性侵|案、赵全的遇害、宋岚的跳楼......
这个故事里死去的人，有的罪有应得，有的令人叹惋。
但是，家属只会觉得警方如今查找赵全遇害的凶手是在替凶手鸣冤。
也许这才是张青青的家人拒不配合的原因之一。
35、
顾纯急匆匆地走进来，粗跟的皮鞋在地上踩出有规律的声响，她没来得及缓口气，一手撑在门边：“张青青醒了！”
“什么！”江驰有些意外。
“今天上午刚醒，”顾纯道，“这会儿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了，家属正在照顾，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方便，去看看她。”
江驰抬脚刚要走，突然顿住，想了想还是摇头：“今天先不用，人家也不希望警察这时候找上门。”
顾纯嘴角有些干，闻言点头，随手拿起一旁的一次性纸杯，弯腰接水。
饮水机咕咚地冒着泡，她拿起纸杯抿了一口，道：“也对，张青青才刚醒，不着急。”
而后她看向耿童：“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进展不错，”耿童温和一笑，“晚点我汇总给您。”
“行，”顾纯一笑，“这些天辛苦了——诶，你们一会儿别急着走，我给大家点了黄焖鸡，垫垫肚子。”
耿童嗯了一声：“谢谢主任。”
一旁的解重楼倒是开心了：“姐，您可真好，我刚想去找点吃的呢。”
朱若霞半开玩笑地挖苦道：“谄媚。”
解重楼：“什么谄媚，是真心话！”
顾纯像是看出什么似的，抬起手腕看一眼表：“陈处长还约我有事要谈，你们先忙，晚点饭到了楼下小王会带上来的。”
这里最大的领导离开，气氛微微活跃了一些，解重楼今天一直在忙着跑案子，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和警花说上话，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接嘴，虽然是闹着，但还没说几句，朱若霞却莫名有些脸红，转眼找了个借口，说要去打印悦颜酒吧这段时间的流水，溜了。
解重楼奇怪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胳膊肘捅了捅耿童：“她......有这么着急吗。”
“恭喜，”耿童不咸不淡地开口，而后随手拿起桌上的包，单手甩在肩上，“我也有事，先走了。”
他往门口走去，解重楼又是一阵奇怪，拔高分贝叫住他：“顾姐请吃饭！”
“你就说我去跟进案子了，情况紧急，不留了。”耿童头也不回道。
安静的室内，解重楼挠了挠脑袋：“我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36、
夜晚的街道很喧嚣。
耿童混在人群里，低头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编辑好短信后发送。
“你在哪。”
对方没有回，片刻后他想到了什么，又匆忙转身折返。
夜色下，市局外围停车处的警车车门被人拉开，耿童弯腰从里面拎出了东西，而后重新踏出单位，再次挤进了人潮。
天是刚擦黑的，晚霞的颜色很浓。
明天也许会放晴。
耿童漫无目的地走着，手机轻轻振动一声。
他看了眼。
八角巷。
而后他凝视那几个字，眉宇间好不容易松懈开的紧张与严肃再次爬了上来，但他还是顺着那人给的地址上了公交车，隐匿在了一大群下班或放学的普通人之间。
路很长，十几公里。
公交车上的人来来去去，到终点站时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
这片老城区的凄凉、安静、破败，也终于来迎接他了。
他提着东西下了车，不知道谁家的狗开始狂吠，又是谁家的猫开始闹人，或者哪家开了窗散散油烟，饭菜的香气闯入鼻尖，走进小区后映入眼帘的是宋岚家楼下的垃圾池，里面的垃圾都被清理干净了，围着一圈警戒线，地上的血迹还在，宋岚摔下来的位置，被白色的线条圈了起来。
他继续往里走，不知道经过多少个单元，最后他站在楼道里，漆黑一片的楼道，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踩亮，眼前是老旧的铁门，门上的福字被撕得只剩下一点边角，地上残留着不知道谁扔的烟头。
叩叩叩——
“来了。”
里面的人应声，门被打开，耿童穿着之前那身皮夹克，站在那人面前：“我说你......开门之前能不能确认一下？”
邢辰冷笑一声，抬手拿掉嘴里的烟：“除了你还有谁会找我？寻仇的早该暴力破门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找我算账之前还要斯斯文文地敲个门。”
也是。
耿童：“别挡着我，我先进去。”
“哦，”邢辰退开，逼仄狭窄的玄关只能容纳两个成年人，他拖沓着脚步进了客厅，道，“没鞋给你换，直接过来。”
耿童没说什么，随手关了门，进来的时候顺便打量了一下邢辰租的房。
一室一厅。
八角巷位置偏僻，邢辰找房的眼光倒是有待提高。
耿童不想评价他乱七八糟的客厅：“租金多少？”
“两百，”邢辰给他倒水，而后不轻不重地一推，把水送到茶几边缘，“喝。”
“......两百？”耿童抬眸，“不是给了你五千么。”
邢辰一屁股坐在马扎上：“怎么样。”
耿童握着水杯，感受着杯壁的温热：“烂。”
邢辰轻笑：“能给你省钱不错了，多了我还不起，高档小区又太显眼，你不是让我融入一下王老四的圈子么，这就是融入。不然他怎么相信我能为了钱替他豁出去？”
耿童不语，只是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温开水。
两人相顾无言，邢辰忽然看见了什么，指着他身后的电视柜：“你买的？”
耿童：“嗯。”
邢辰起身把那玩意儿拿了过来，随手放在桌上，愣愣地看着透明盒子里方方正正摆着的老式手提小花篮蛋糕：“给......给我的？”
“不要拉倒。”耿童皱了皱眉。
“要，我要，”邢辰弯弯眼角，掀开了蛋糕的盖子，把那小蛋糕拿了出来，“怎么还插着个油纸伞，娘们唧唧的。”
耿童神色淡然：“临期打折的，没得挑。”
邢辰：“......”
耿童嘴角扬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语气和平时办案没什么区别：“你只配吃这个。”
邢辰咬牙：“我他妈——”
“逗你的，”耿童觉得有些好玩，笑了声，“吃吧，没过期。之前你说下次见面请你吃点甜的，这不是一直没机会么。正好这次办案经过蛋糕店，我看它长得还行，就带回来了。”
“你倒是很少一次性跟我说这么多台词，”邢辰看一眼桌上的奶油蛋糕，拿起附赠的叉子戳了一块放嘴里，“味道还行。上回吃这种老式蛋糕还是六岁的时候。”
耿童透过客厅昏暗的暖黄色灯光看向邢辰。
其实细看还是挺秀气的，形象很好，可能是上镜记者都对形象有要求吧，这么看过去，邢辰的脸很符合三庭五眼的比例，只是这些天被毒|贩揍得狠了，脸上多了些伤疤，还黑了点。
邢辰轻嗤一声，在耿童思维放空的时候冷不防伸手过去一抹。
耿童下意识抬手格挡，顺手一抓，死死攥住邢辰手腕。
只是那一瞬间，邢辰猛然从耿童冰凉的眼神里看出了杀意和防御。
但邢辰的手指已经戳到了他鼻梁边，留下一点淡淡的奶油印记：“嘶......疼！我说你没必要这么敏感吧，我又不能杀了你。”
“下次别开这种玩笑，”耿童呼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一分，放开邢辰，兀自站起身，“我不能留太久，先走了。”
邢辰却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一秒。
两秒。
耿童以为他有事要交代，站在原地愣了愣，结果这厮只是这么盯着自己，弄得耿童有些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
“警官，”邢辰笑笑，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凑近了看，两人的距离几乎只隔着呼吸，“你脸上有奶油。”
耿童往后退了退，邢辰却笑着继续逼近：“我帮你擦。”
“不用，”耿童皱起眉头，怎料再次后退的时候被邢辰一把抓过手腕，整个人都被邢辰带着往沙发上栽，“你干什么！”
邢辰只是把他逼退到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在他带着怒意的注视下用手擦掉了鼻梁边的一点点奶油：“好了。”
耿童呵斥道：“松开！”
“急什么，”邢辰这才放开他的手，“一报还一报而已，你刚才弄疼我了，我得还回来。”
耿童沉默一瞬：“就为了这个？”
“不然呢，”邢辰大发慈悲地拍拍他的肩，“警官，你现在可以走了。”
耿童针扎似地站起身，推开邢辰，憋着点不知道哪儿起的火往玄关走去：“我就多余来找你。”
邢辰淡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就在耿童抬手握住门把时，邢辰忽然朝他吹了个口哨。
耿童微微侧眸看过去。
邢辰：“耿警官，你的鼻梁很挺——你们南方人很少有这种特征，虽然你很普通，但是......它给你增色不少。”
“说完了没，”耿童冷冷看他一眼，“走了。”
“嗯，说完了，”邢辰轻笑，“警官，我建议你少皱点眉头，你不皱眉头的时候会好看一些。”
耿童烦躁地推开门，抬脚迈了出去。
身后的邢辰站在破旧的出租屋里，淡淡地看向耿童的背影，低声补了句：“一路平安。”
声音小到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这里的一切都残留着上世纪的影子，接触不良的声控灯没有及时亮起，耿童微微顿了顿，侧头用余光瞥向屋里的人。
那人站在昏暗的灯下，周遭的东西没什么章法地摆放，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某一刻交汇。
耿童什么也没说，微微咬住下唇，快速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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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滇城篇10：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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