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行坐在副驾驶上，他迟迟没有发动汽车。
她疑惑看了看他，然后问道：“怎么了？”
金嘉勋道：“我妈后来有找你麻烦吗？”
林枝行茫然道：“她找我麻烦干嘛？”
他又确认了一遍，“真没有？”
“没有啊。”林枝行挑挑眉，“怎么了？你希望他找我麻烦？”
金艾琳要是真找她麻烦，他除了沉默和道歉还会干嘛？
“我有病吗？”金嘉勋觉得梦幻到不切实际，他妈居然完全没有下一步行动，总感觉她在憋个大的。
林枝行道：“打开天窗说亮话肯定有用啊，她释然了呗。”
“不可能。”金嘉勋道：“一定是因为中国禁枪。”
林枝行眨眨眼，这么吓人？
金嘉勋问道：“你想去日本吗？圣诞节我们一家人要去日本。”
林枝行不解，“圣诞节为什么要去日本？”
金嘉勋道：“我也不知道，你问我后妈，她为什么想在东京过圣诞。而且我可能会一直呆到期末考试那几天，然后考完试再去日本。我爷爷奶奶都在京都养老，我得去和他们一起过春节。”
春节都去日本过啊。
林枝行皱皱眉头，“你到底是哪国人？”
金嘉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如假包换。”
林枝行看到他身份证上的照片，应该是高中的时候拍的，带着一股白瓷一般的忧郁易碎感。
和他现在又冷漠又嚣张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他还是那副易碎的气质，林枝行在很多时候一定不舍得和他互呛。
他语气颇自豪，“我可是参加高考考的大学，没有用外籍。”
“哦。”林枝行心想，99.9％的人不都是高考考的，你还得意上了。
金嘉勋：“所以你和我去日本吗？”
林枝行摇摇头，“不去。”
金嘉勋道：“为什么？我有飞机，我有房子，包吃包住。你只要用你沪大的学籍，办一个两百块钱的签证。”
林枝行沉默了一会儿，“你多陪陪家人吧，我去干嘛？去破坏你们团圆的氛围。”
金嘉勋：“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可能要很久都见不着面了。”
林枝行很想说一句，那咋了？
但她憋住了没说。
金嘉勋道：“你好歹陪我过一个圣诞节吧？一个星期就够了。”
林枝行道：“我要上课，我要实习。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想请假就请假，我不上课我平时分就会拉绩点，我不实习我就跟不了好的项目，我实习证明都不一定拿得到。”
她嘴硬道：“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别那么矫情。”
“切，就你不矫情，你就不会哄人吗？哄我很难吗？”金嘉勋有些失望，不矫情还谈什么恋爱，多去和自己的老板去谈谈。
她为什么就不知道强制要求自己留下来呢，生气也好，作妖也好，哪怕是给他一点点她不开心的迹象都行，只要有一点点这样的痕迹，他就会任性得留在她身边。
但显然林枝行是一个过分成熟与理性的人。
林枝行郑重点点头，“很难哦，哄幼儿园小朋友都很难，还要哄整整二十四岁的大宝宝。"
“……”
他一把捏起她的脸。
林枝行立刻发出尖锐的喊叫声，“你不要随便动我的脸！弄坏了你赔！”
她甩开他的手，宝贝似的捧住了自己的脸颊。
他看着她精美的脸颊，下意识问道：“花了多少钱？”
林枝行反问：“你要知道干嘛？”
金嘉勋道：“我给你报销啊。”
林枝行心想，什么意思？
她整容又不是为了他整的，也不是按照他的审美整的。
他打了个哈欠，“我妈也很喜欢做脸，经常去日韩打针，每个月花大几百万。”
林枝行没理他。
金嘉勋看着她面露不悦，质问道：“林枝行，你是不是只有在想和我上床的时候才会说好听的？”
她平时冷冷淡淡，想睡觉了就开始蜜里调油，一个月就那么几天，他都已经发现规律了。
林枝行瞬间脸红耳赤，“你别胡说八道啊！败坏我的名声。”
他没再继续说话。
——————
金嘉勋去了日本，到了京都的家里。
别墅在静谧的街区，房子买得太早了，一点都不现代，恒温暖气都没有，只能开空调，空调也打不热，冷得他半死。
他去外面闲逛，大街上的人都和纸人一样，在寒风里飘荡。然而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一片纸人，被风吹得不知道该去哪儿。
逛了一圈又觉得无聊，回到家。
手机一堆的消息，工作上的，朋友发的，就是没有女朋友的。
“真的安静啊……”他心想，是不是不主动找她，她就不会来找自己。
晚上吃饭的时候，袁奶奶问道：“小憓，你女朋友没来吗？”
金嘉勋道：“她不好意思来。”
袁奶奶和蔼笑了笑，“哎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起出来玩玩么。”
顾袁有些诧异道：“你们居然圣诞节不一起过？要不让她过几天来日本。”
金嘉勋黑着脸，嗓音低沉，“我对她可没那么重要，她要上班上课，她的实习证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顾袁笑道：“哎呦，这么优秀的员工我应该早点给她转正。”
金嘉勋白眼一番， “你回去就把她开了，烦死了，这么爱上班。”
他脑子有一个很恶毒的想法，她要是找不到工作赚不到钱，是不是只能每天陪着自己了？
但想想这个等式不成立，因为林枝行就是为了找工作想赚钱才和自己在一起的。
顾袁道：“你谈恋爱这么作的吗？平时看不出来啊。”
金嘉勋和人吵架从来不会反应超过一秒钟，立刻反问道：“我怎么作了？你不陪你老婆来日本，你看她生气不生气。”
顾袁咳了咳，强调道：“我是为了陪你爷爷奶奶。”
金嘉勋没说话，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
顾袁：“那你回去呗，日本又不远，你春节再回来。”
“我回去干嘛？”金嘉勋赌气般，“她就没喊我，我还要死皮赖脸陪她过圣诞。”
顾袁在心里忍不住狂笑。
现在小朋友谈恋爱可太有意思了。
尤其是看他这个不可一世的儿子吃瘪，竟然有种爽快感。
到了圣诞节当天，金嘉勋看着外面各种有节日氛围的装饰，又郁闷起来了。
他趴在别墅的栏杆上，眺望远方，外面是阵阵竹林，风吹林啸，宛如声声叹息。
她真的就不想和自己过圣诞吗？
他看了眼表，现在喊一声，做飞机回去还来得及。
叶希走了过来，叫了句：“少爷。”
“嗯？”他漠然回顾，微风轻轻拂过他的刘海，露出一对冷峻的眉眼。
叶希微微一怔。
她刚嫁进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这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嫡长子不待见她。
他的地位可太高了，世代显赫的两家人结合，就这么一个男孩，还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远渡重洋归来，自然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要是不满意自己，要滚就得滚。
叶希在战战兢兢住了很久后才逐渐发现，她真的是想多了。
他们少爷根本懒得理她。
物欲总是能轻易满足，所以满眼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厌倦。
人不会无缘无故针对地上的蚂蚁，就是有本事闹翻了天，也就是一脚的事情。
叶希道：“你的圣诞节礼物，喜欢吗？你爸给你买的。”
金嘉勋问道：“他人呢？”
叶希也不是很清楚，猜测道：“和日本的老板吃饭去了吧？”
"真够忙的，圣诞节都不过。"金嘉勋打开礼盒，是一个手表。表盘上镶嵌满了碎钻，比天上的星星都要闪。
他没有什么很兴奋的表情，只是淡淡道：“我谢谢他。”
幸好还有手表这样的无底洞般昂贵的奢侈品，不然他都不知道他爸的钱要怎么才能合理合法地花掉。
叶希有些得意道：“这可是日本才有的限量款。”
金嘉勋对奢侈品的各种购买机制不屑一顾，本质上所有的买不到都是还不够有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叶希道：“你要去东京购物吗？能不能帮我女朋友带两个包？”
“好呀。”叶希欣然同意，有这个由头她又可以去大买特买了，估计能多要不少钱。
他的女朋友要是能嫁进来，可不知道地位比她高多少。
叶希问道：“她想买什么？什么牌子什么款式？”
金嘉勋道：“不知道，随便买吧，哪个贵买哪个。”
叶希笑道：“你这样可不行，就算是很贵的东西人家不喜欢就没有用。人家要是喜欢呢，带束花回去都是值得，你要问清楚她要买什么。”
金嘉勋扭过头，一脸的莫名其妙，道：“我不用问，送个五十万的包你会不喜欢吗？”
叶希想想，虽然听起来难听，但好像确实是事实。
没有不喜欢的礼物，只有不够贵的东西。
有钱人家的小孩，总是很早熟的，也似乎不会经历理想主义的时候。
她上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是在阳光明媚的时候一起在疏朗的梧桐树下看红楼梦，在湛蓝而波光粼粼的湖边吟诗，会写诗的人会成为所有人女生的心上人。
然而，诗词歌赋就像是编织出来的一场包裹着学生的一场梦，等到工业文化的巨轮朝着他们碾压过来的时候，碾碎他们赖以生存的象牙塔，沦为一片又一片坠落的雪花。
金嘉勋掏出自己的钱包，道：“你拿我的卡。”
————
林枝行下班回家，大街上灯光璀璨，外面男男女女牵着手，爱意在大街小巷上流动。她突然感到有些遗憾，第一个在沪江市的圣诞节，居然会那么孤独。
她买了一杯热红酒美式，坐在外面的长椅上，风有点大，吹得头疼，她拿出围巾把自己裹成木乃伊。
她感慨着，其实当时多说两句让他早点回来，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他有这个资本和时间，不是什么需要付出很多的事情。
林枝行心想，好歹是圣诞节，要不打个视频？
她身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圣诞树装置，上面围满了星星点点的灯。
林枝行刚想拍一张，金嘉勋发过来一条一张照片，是东京的大圣诞树。
林枝行也顺手拍了照，“沪江的也很好看。”
金嘉勋忍不了了，他再不和林枝行说说话，他人都要疯了。
他很想冷暴力林枝行，等林枝行自己受不了，过来讨好他。
但他每次都发现，冷暴力到最后受罪的都是他。
“我爷爷奶奶问我问你为什么不一起来，我说她不想麻烦你们，破坏罕见的家人团圆的时光。”
金嘉勋：“你成功了，你给他们留下了好女人的印象。”
林枝行回复，“好女人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金嘉勋：“当然，因为你是装的，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坏女人。”
林枝行得意道：“这个我爱听。”
金嘉勋：“我真的无聊透顶。”
林枝行心想，有钱人还会觉得日子无聊吗？就逛街这一件事就够费心力了。
她建议道：“那多出去玩玩呗，北海道的滑雪场是不是很好来着？”
“是。”金嘉勋：“你过来跟我一起滑，我马上给你买机票。”
林枝行笑道：“不要，我没有一点运动细胞，我会进骨科的。”
她从小体育不及格，中考还被扣了两分体育，大学更是补考了无数次，林枝行早就接受了自己在体育上毫无建树。
金嘉勋道：“可是……”
林枝行立刻问：“可是什么？”
金嘉勋沉默，会不会滑真的重要么？
他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我感觉路上的人都是僵尸，我们早就经历了世界末日，只有我和你成为了数字生命，还在用手机数据联系着彼此。”
林枝行淡淡“嗯”了一声，“我在外滩这边，人山人海，我和你的感觉差不多。”
突然她的睫毛上好像沾上了冰冰凉凉的东西，她抬起头，惊讶地“哇”了一声。
金嘉勋道：“怎么了？”
林枝行压着兴奋的语气道：“下雪了，沪江下雪了。”
周围的人也纷纷扬起兴奋的头，在细雪中手舞足蹈。
金嘉勋质疑着：“ 你确定是下雪？沪江只会下点头皮屑。”
林枝行一阵无语，这人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这怎么是头皮屑呢，这可是乱琼碎玉。
南方人总是对雪有执念，商场甚至还会人工降雪，只为让大家都能看到梦寐以求的雪景，即使是假的也无所谓。
现在这是多么罕见的天气，还刚好在圣诞节，难道不值得惊讶么？
她抬头看着挂满了LED灯的巨形圣诞树，如同一个又一个绚烂绮丽的梦想高悬上空，她的身躯是多么渺小。
细小的雪花洒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突然也有了一个小小的梦想，明年圣诞节一定要一起过。
林枝行对着手机轻快道：“Merry Christmas Mr. Kim！”
手机最初的功能就是打电话，可惜随着科技水平的提高，这个功能逐渐被人们遗忘了，平时只能接到外卖留言和诈骗电话。
当耳边出现电磁波的时候，心也在某些程度靠近了。
金嘉勋皱皱眉头，“我在日本，听不懂。”
林枝行立刻换成了日语。她感觉说日语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变软了，就像是被雪花润泽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语气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你这么厉害，会这么多国家的语言，但就是不会说中文。”
林枝行深呼吸一口气，“金嘉勋，我爱你。”
电话突然挂断了。
林枝行疑惑得看着自动回到桌面的手机。
她不知道此时在地球的另一个地方，一部手机从二楼摔倒地上，直接碎了。
我存！
上海确实下了，不过只是局部降雪，并且只持续了几分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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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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