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棠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面前的男人怎么会一本正经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
江煜面不改色坐在沙发上，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妥。
“江先生，婚姻不是儿戏。”温雨棠语气严肃。
男人掀了掀眼皮，眼眸深邃，“是不是儿戏取决于态度，而非形式。”
“再者，温小姐小小年纪，也被家里催婚，不也说明了处境和我一样？”
温雨棠一时竟无话可说。
江煜露出的笑意温柔似水，镜片后的瞳孔倒映着温雨棠的脸蛋，“和那样一杯咖啡都要让女孩付钱的人相比，我想温小姐应该能分辨出好坏。”
温雨棠声音平静无波，“我拒绝相亲就是不想结婚，和人好坏没有关系，所以这个合作可能答应不了江先生。”
她说完，又想起什么，秀眉一动，“刚刚你不是答应我不追究这件事了吗？”
“什么事？”
温雨棠此时此刻才恍然大悟，这个人明显的就是过河拆桥。
但又不等温雨棠真的生气，江煜再次给她倒满了热水。
“你答应了我，我就答应你，做生意要讲究礼尚往来。”
好一个礼尚往来。
温雨棠想说点什么反驳，但被气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人真是……
非要做干鸭架子上架的事。
果然人不可貌相。
温雨棠垂着眼睫，低头沉思。
协议结婚确实可以解决掉她目前的麻烦。
不用相亲，还可以搬出来住。
这单生意的矛盾也会被顺利解决。
温雨棠将事业的发展全都压在了绿植标本上，刚开业的展厅，不能在起步的时候就迎来这么一个麻烦。
江煜神色平淡，但显然没有那么好说话。
她又去打量那个男人。
江煜长相极好，深刻却不凌厉，气质内敛而又深沉。
能住在铂金公馆的人，身份背景也是没得说。
但……
“江先生想要协议结婚，更符合条件的千金小姐应该有很多吧，为什么会选择我？”
江煜眼眸转动，灯光在他眼中占据一方位置，如同黑夜中的万千星辰。
柔和了他身上的冷冽气质。
薄唇张合，吐出了三个字。
“合眼缘”
温雨棠再次无话可说。
雨势转小，偶尔能听到外面落下的滴答滴答水声。
冷风吹起，落叶贴在地面打了个旋儿，飞出去好几米远。
临近海湾的海城，被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白色雪景覆盖。
温雨棠拿着那份协议看了又看。
协议是两年期，到期可选择解约或续约。
中途不得有一方违约或提前解约。
温雨棠继续扫视下面的内容。
里面将两人的财产利益、期间合作要求、注意事项都一一标明。
事无巨细。
温雨棠暗暗震惊，他是提前就准备了这份协议么……
震惊之余，目光又在一行字上停住。
“可分房，但也要遵循婚姻法规定内容。”
温雨棠轻声念完后，抬头去问江煜，“这是什么意思？”
江煜出声简单解释，“领证后不能出轨家暴等。”
“温小姐是个守法青年，这个不需要担心。”
注意到温雨棠的眼神，他也跟着保证，“我也是，你可以放心。”
又指了指合同的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其中一方如果做了违法背德、伤天害理的事，合同立即终止，并赔偿对方精神损失费一亿人民币。
温雨棠拿着笔的手紧了紧，为了这一亿元她也得做个好人。
江煜看出她的犹豫，“温小姐考虑好了吗？”
温雨棠轻呼出一口气，眼睫轻颤，眼眶像是蓄满了泪水似的，波光盈盈。
也许这是目前最好的一个办法了。
温庭不再催婚，她也可以搬出来住，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可以相信你吗？”
江煜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在诉说誓言一般，“当然。”
“江先生希望我们可以诚信合作。”
她在署名栏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体清秀又带着潇洒的笔锋。
江煜扫了一眼，随后在一旁也利落写下“江煜”二字。
签名完成，合同立即生效。
江煜站起身，对温雨棠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掌，嗓音如冰冷金属质地一般，“温小姐合作愉快。”
温雨棠握上他干燥温暖的手，也跟着轻声说：“合作愉快。”
两人简单一商量，也得出两人都满意的解决方案。
坏了的橙花标本先用栀子花标本代替，三天她再将重新做好的橙花标本送给江煜。
温庭又打来电话，说让她回家吃饭。
这是从她回国以来，温庭少有的主动打电话问她回不回家吃饭。
温雨棠本想拒绝，但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虽说刚签了最为亲密关系的合作协议，她还是不适应和陌生人的身份转变，于是答应下来。
江煜整理了下没有褶皱的衣襟，对她道：“我送你。”
温雨棠下意识摇头，“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出租车进不来，你要徒步走一个小时吗？”江煜语气不变，又反问道，“你不是还要给我标本吗？”
温雨棠恍然，连忙点头。
又改口道：“麻烦你了。”
她仰头和江煜对视一瞬，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麻烦你了。”
江煜拿起大衣搭在臂弯，又将另一件大衣递给她，“不客气，女朋友。”
他咬字清晰，说话字正腔圆又带着不紧不慢的节奏，尤其是用那双狭长的眼眸盯着人的时候，彷佛带着钩子在不经意勾人似的。
温雨棠别开视线，努力舒缓情绪让耳朵降温。
一本正经的。
让温雨棠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平常强调她的身份。
回温家的途中，两人先去取了标本。
江煜将她送到温家别墅门口，温雨棠让他在拐弯处停车就好。
现在还不是领他回家见家长的时候。
温雨棠也知道这样不太好，她下车走了两步又小跑折返回来，趴在车窗探了颗小脑袋，颇为不好意思地对他说：“下次一定亲自欢迎你进来。”
江煜挑眉，松开握住方向盘的手，偏头看她。
“进去干什么？”
温雨棠嘿嘿一笑，“请你吃大餐。”
江煜的嘴角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别食言。”
温雨棠刚进家门，脚步瞬间顿住。
客厅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心生不好的预感，想转身跑出去。
而正和男人说笑的温庭冲她招手，“棠棠快过来，这是你宋姨的外甥，宋远。”
“他今年刚博士毕业，来咱家坐坐。”
“正好你们都是从校园出来的年轻人，应该也有不少话题。”
宋远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冲她眯眼一笑，方正的脸上露出拘谨和不好意思。
温雨棠站在玄关处，沉默地看着温庭。
这个还真不是他的主意，宋远确实要来这边暂时住两天。
而正好两家有亲戚关系，听了宋云的建议，他想，说不定还可以亲上加亲。
“棠棠他也算你表哥，不能没有礼貌。”温庭压低了声线，似哄似怒，“快叫人。”
温雨棠甚至没有换鞋，就快速上了楼，没有接温庭的话，“我上楼换衣服。”
她反锁上门，几乎是抖着手拨通了那人的电话。
“喂。”
算不上熟悉的声音，却让温雨棠有种想哭的冲动。
“江……江煜，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江煜在红灯前停下，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而是嗓音低沉道：“好。”
五分钟后，江煜给她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到了。
温雨棠坐在桌前，一手拿着方正的本本，给他回复——我去找你。
她也没想到，方才说的下一次亲自迎接就是五分钟后。
温雨棠下楼看也没看那些人，就要快步跑出去。
被温庭给呵斥住，“温雨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温雨棠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声音清丽，没有多余的情绪，反问：“那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亲生女儿吗？”
温庭面上露出失望和不可置信，“温雨棠你真是让我失望！我白养你这个女儿了！”
宋荷在旁边劝解，“老温你这是干什么？好好和棠棠说，动什么气？”
温庭冷哼，眼睛怒瞪，“我迟早要被她给气死！”
温雨棠抿了抿唇，而后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在你面前碍眼了。”
说着她已经来到了玄关处。
温庭余光扫到她身上露出的东西，叫住她，“站住，你拿的什么东西？”
温雨棠动了动胳膊，挡住户口本的一角。
“是让你们高兴的东西。”
身后是温庭怒喝训斥的声音，一向爱面子的他，也顾不得家里还有外人，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嗓门响亮得快要将天花板给顶开。
这是胆小的温雨棠第二次顶撞温庭。
第一次是得知温梦儿是温庭的亲生女儿，她不顾外人在场，和温庭大吵了一架。
第二次就是现在，她要去领证结婚。
结婚的对象和温庭没有关系。
他选好的那些“乘龙快婿”都不会是温雨棠的丈夫。
温雨棠打开门，入目就是一个宽阔熟悉的胸膛。
“你怎么来了？”
温雨棠说着，不等里外的人看清对方，就反手关上了门。
江煜注意到她的动作，也没有出声戳破，而是后退一步，道：“见你一直不出来，过来看看你。”
温雨棠仰头对他道：“走吧。”
外面又下起了雨夹雪，落在地上，变得泥泞不堪。
江煜握着伞柄，出声问：“去哪？”
温雨棠和他并肩走出温家别墅，呼吸着刺骨的空气，她竟觉得有种舒畅自由的感觉，就连语气都有几分愉悦。
似乎并没有被方才的事情给影响到。
“当然是去用得到这个东西的地方啊。”温雨棠举着户口本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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