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铁锈味在鼻腔里翻涌,安全通道外,孟中云扶着医院走廊冰凉的墙壁,黄靖舞的高跟鞋声在不远处急促地敲打着地面,像一串倒计时的秒针。
“转运记录显示李杭根本没离开过监护室……可监控里那张床是空的!”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护士站调取的画面——李杭的病床像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在走廊拐角处突兀地消失,只留下一滩红褐色的阴影。
“找什么啊!……”黄靖舞抓住他的手腕,黑色美甲几乎掐进肉里,“到底怎么回事啊!”
信?孟中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浮现出塞进教室后门储物柜的情书,卡住的信纸一角暴露在外,像一把白色的利刃,可自己都已记不清信中的内容了。
这时安全通道的门缝里渗出猩红雾气,孟中云咬牙再次凑近时听到黏腻的吞咽声。透过狭窄的缝隙,他又看见李杭的转运床卡在楼梯转角,床单被某种粘稠的泛着红褐色的液体浸透。液体中躺着几枚生锈的铁钉戒指,与梦中刺入李杭眼窝的凶器一模一样。
“砰!”
门突然被巨力撞开,腐臭的风裹着不明液体扑向二人。黄靖舞尖叫着向后跌倒,孟中云拽住她胳膊的瞬间,瞥见李杭的手从床单下滑出。无名指上的铁钉戒指闪着寒光,指尖正以扭曲的姿势比划着——拇指与无名指相扣,其余三指直立。
那是初三消防演习时的暗号:“危险,快逃。”
“快走!”黄靖舞拽着他冲向电梯,高跟鞋在黏液上打滑。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孟中云手中的大头贴发烫,照片里的李杭转过头,嘴唇开合,嘴角兀的裂开到耳根。他下意识松手,大头贴却黏在掌心,原本的字变成了“B2“。
“这是?”黄靖舞被眼前不科学的景象震惊,孟中云摇摇头没有说话,迅速按下B2楼层后,电梯按键面板炸出火星,黄靖舞吓了一跳急忙退后,手包没拿稳掉在地上,香水瓶摔出,茉莉香精与焦糊味纠缠成令人作呕的腥甜。数字显示屏疯狂跳动,目的地楼层最终定格在“-7层”。
轿厢顶灯忽明忽暗,每次黑暗降临,孟中云都能看到镜中倒影的异变——额头的七芒星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但是,这里是医院啊,电梯里本不应该有镜子的存在!
“看过恐怖片的都知道,这种时候别看镜子!”黄靖舞将散粉扑向镜面,粉尘在空气中凝成蛛网状。孟中云眯起眼,冷汗顺着脊梁滑落——镜中浮现出一张骇人的脸,双眼分裂成无数复眼,嘴角咧开到耳根,露出满口锈钉,额头闪烁着七芒星。
轿厢猛地一震,黄靖舞撞进他怀里。她脖颈后的香水味突然变得刺鼻,孟中云低头时惊觉她的香水瓶标签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血红的“LUST”字样。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瓶香水?”他哑着嗓子问。
“张显志上个月送的生日礼物,他说李杭忘记给我了,可李杭明明给过我生日礼物……”黄靖舞的声音戛然而止。
电梯门在负七层缓缓开启。
腐臭的冷风灌入轿厢,两人冲出电梯,孟中云的手机电筒光扫过停车场,光束像被黑暗吞噬般迅速萎缩。成堆的婚纱模特立在泊车区,焦黑的秀禾服下露出塑料关节。它们的面部被烧融,残留的五官却诡异地拼凑成李杭的脸——右眼弯成月牙,左眼空洞淌着不明液体。
“太奇怪了!这是哪里…”黄靖舞拍拍胸口,瞪大眼睛环视着周围。
孟中云警惕的扫视前方,右手掌心的大头贴又发出不算微弱的光。
“这照片我也看过,我记得不是这样的啊,你们拍了两张?这是要我们…跟着箭头走?!”黄靖舞指向孟中云掌心,大头贴上的红褐色箭头已膨胀成蜈蚣状,百足划拉着空气朝模特堆深处爬去。
地上散落着铁钉和白色蛛丝,没走几步,孟中云踩到一截断裂的蛛丝输液管,管子突然绞住他的脚踝,蛇一般将他拖向模特群,停在其中一具跟前。焦糊味扑面而来,最近的模特突然抬起手臂,塑料手指“咔嗒”一声裂开,露出内层生锈的铁钉。
“孟娃儿!”黄靖舞惊呼,脱下高跟鞋砸向模特,孟中云迅速爬起,抓起几根地上的铁钉,猛地刺向模特。
塑料外壳崩裂的刹那,红褐色的液体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模特胸腔内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孟中云拽住裸露的铁钉向外拉扯,一枚戒指“哗啦”滑落——戒指内侧刻着“Forever”,戒指上还缠粘着几缕染血的头发。
停车场突然响起李杭的啜泣声,方位忽左忽右。孟中云将戒指递给黄靖舞。
“这是……李杭高中时戴的尾戒?”黄靖舞的声音发抖,“她说过是地震后买的……”
话音未落,四周的婚纱模特突然集体转头,塑料眼珠“咔哒”转向二人。它们的关节反向扭曲,以蜘蛛般的姿势爬来,胸腔内的铁钉相互碰撞,竟奏出诡异的婚礼进行曲。
脚上再次传来一股不小的力道,孟中云伸手去扯脚上的蛛丝管时,大头贴上的红褐蜈蚣猛然暴起,钻入管子内部啃噬,帮助孟中云挣脱束缚,又回到大头贴,貌似更壮实了几分。
孟中云盯着手中大头贴,上面的李杭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电梯里的变异仿佛没有发生过。“你还愣着干嘛!往出口跑!”黄靖舞拉了一把孟中云,两人准备冲出模特的围堵。孟中云举起铁钉,戳向挡路的一具模特面部,刺入的手感却十分不对——塑料模特的外壳不知何时变成了蠕动的血肉,刺伤处渗出铁锈与血丝的混合物。
孟中云赶紧撒手,一脚踢翻这只模特怪物,可更多的怪物向着二人爬来,眼看二人将被包围,孟中云拽着黄靖舞退到一根承重柱旁,头顶三米高处,生锈的排风口像一张咧开的嘴。
“我抱你上去!”孟中云说完托起黄靖舞,“你平时少吃点啊!”。
“屁!我九十斤都不到好不好!”
得益于多年不固定的运动,孟中云总算把黄靖舞抬进通风管道。“那你怎么办啊!”黄靖舞十分焦急。
孟中云左右看了看,助跑踩到墙上的消防工具箱,借力反蹬,双手挂住通风口边缘,一个引体爬上通风管道。
“快上来!”黄靖舞两手抓住孟中云,突然他身体猛地一沉,一只模特怪物挂在他的左腿上,眼看要被拖回停车场。这时从孟中云手心钻出红褐蜈蚣顺着他的身体向下,疯狂撕咬着模特挂住的手。
“是那东西在帮我们……”他盯着蜈蚣,每啃咬断一根模特指节,大头贴上的李杭影像便模糊一分,仿佛在消耗她的生命力。
模特群已逼近至五步之内,最前排的一只突然张开嘴,铁钉戒指从喉管喷射而出。红褐蜈蚣停止啃咬,蜷身弹起,阻挡铁钉弹道将其击飞,自身也被打在孟中云身上,随即化成液体缩回相片,掌心的大头贴中李杭的半张脸从照片上剥落,消失不见。
孟中云右腿发力踹开只剩两根指节的模特,终于艰难爬进管道。
“快爬!”孟中云托着黄靖舞一前一后爬进管道,粘稠的锈色不明液体从焊接缝渗出,在管壁上凝成婴儿手掌的形状。行至中途,黄靖舞的美甲刮下一片碎屑,突然僵住:“这不是铁皮……是人皮。”
管道深处传来李杭的轻笑。
“孟娃儿,你终于来找我了。”
声音贴着孟中云的耳垂游走,腐叶味的气息从上方灌进后颈,孟中云下意识抬头,管道上方黏着一张焦黑的纸,他抬手扯下的同时,却见管壁上凸出一张人脸——正是婚纱模特的李杭面容,嘴角被铁钉缝合。
前方的黄靖舞也被着突如其来的闺蜜怪脸吓得哆嗦,大喊着“假象”,拿起未使用的铁钉刺入人脸。
“噗嗤!”
黑血喷溅的刹那,整个管道剧烈抽搐,李杭的尖啸震落大片锈渍。两人疯狂往前爬行,前方透出微光,黄靖舞踹开排风扇,两人跌落在停车场出口。6月的冷雨拍打在身上,孟中云的手里黏着一片焦黑的纸——是排风管里剥落的信纸残页,边缘蜷曲的字迹尚可辨认:
“学校……找……”
“该走了。”孟中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无暇整理恐惧与混乱情绪,一手紧握大头贴,一手攥着信纸,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场不可想象的风波里。
“我要去一趟外实校。”
“我和你一起。”黄靖舞将披肩的头发撩起,麻利的扎起一个马尾。
孟中云回家跟钟孃孃说要去波少那住几天,随后带上那本诡异的相册,自从那天的怪梦之后,相册便只能翻开第一页,森林和夕阳水彩画不见了,相册后面的内容也像是被金属浇筑过一般,融成一体,仿佛自始至终只有这一页。他稍作思考,又装了饮用水,以及一把榔头,准备与黄靖舞汇合再出发去初中母校。
街道的霓虹灯牌在雨中晕成血色光斑,孟中云拦下出租车时,发现司机后颈粘着一缕蛛丝。后视镜里,司机的瞳孔泛起蛛网状黑色丝线:“去外实校?夜探鬼校可是要加钱的。”
黄靖舞死死掐住孟中云的手,美甲陷进他的手腕。疼痛让他清醒过来——这不是现实,至少不完全是。
后座车窗突然映出李杭的脸。
她贴着玻璃呢喃,呼出的白雾凝成一行字:“我喜欢你?”。
孟中云如遭雷击,记忆被粗暴地篡改,那个仓皇塞进储物柜的午后,信纸上颤抖的字迹突然清晰——“你喜欢我吗?”
而留下信纸的主人离去的背影,却并非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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