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母子连心不是没道理的。
萧煜临知道楚王妃的目的,有故意躲着的心思,反之自然也逃不过楚王妃的眼睛。
他越是躲,楚王妃远在后方,越是知道当下时局有多么急迫。
既然萧煜临躲着不愿意找她,那好办,她主动出击就是了。
离萧含露传话不到一个礼拜,楚王妃初愈,听闻三殿下大战得归,思子心切过甚,决定临驾三殿下府的消息就传到了萧煜临的耳朵里。
刚回到煦封阁,就恰巧迎上了刚到的楚王妃,使得他想躲都没有来得及。
“母妃。”终于,他还是毕恭毕敬地主动朝步撵开口。
透过车帘,萧煜临的余光瞥到到里面的人身形一顿。
接着轿落,楚王妃由身侧的婢女搀扶着下了轿。
纵使拥有着魔域出了名的标准冷艳贵女的容貌,可她此刻依旧难掩病态和虚弱。
“出去了?”她问。
萧煜临正欲开口,楚王妃急促的咳声传来,他皱了皱眉,主动上前:“进去吧,门口风大。”
楚王妃略有一丝讶异地抬头看他一眼,片刻后佯装镇定,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两人一并步入正厅。
——
“近日在忙些什么?”
房里果真暖和了许多,萧煜临察觉到她气息似乎也稳了不少。
“没什么,前些日子征战后的烂摊子罢了。”
“能平安回来就够了,还要处理些什么事?”
“总归是有些锁碎的事要麻烦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也是,能看到你这样母亲挺开心的。”
闻言萧煜临一愣,语气有些不太自然:“母亲不该是因为我主动迎战,违背了您一直以来想让我做个闲散公子的意愿,而生气的吗?”
楚王妃微微抿了口茶,道:“你能成长起来,变得更加成熟,母亲总归是高兴的。这不是坏事,以后也好让你大哥或二哥分分心,替他们分担分担……”
上一秒还以为楚王妃思想有所转换的萧煜临听了这话瞬间抬头,脸色骤变:“母亲……”
楚王妃面色毫无波澜,不疾不徐地继续说:“嗯,你大哥他……”
“为什么是我要辅助大哥?为什么不能是日后大哥助我?”萧煜临冷冷开口,对母亲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随即破灭,“母亲不想助我,我也没想强求。只是人各有志,还请母亲不要阻我。”
“不,你不适合那个位置。”楚王妃态度也很坚决,语气里多了几分毋庸质疑。
“适不适合谁说的都不算,靠我自己得到的东西谁能夺走?”
楚王妃摇了摇头,“我不会帮你,你祖父也不会,整个蛊族都不会。你在朝堂上的地位岌岌可危。我不管你付出了什么努力,现在收手,跟老大重归于好。”
年轻的儿子面对强势的母亲毫不退让,傲冷静地说:“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帮助。”
楚王妃紧接着还要说什么,但萧煜临打断了她,语气多了丝复杂的情感:“况且,这也是父亲的遗愿。”
意料之中的,楚王妃怔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是父亲一直以来的心愿,不然,母亲您不教我兵法,也不许祖父传我高功,我浑浑噩噩这么几百年年,您觉得如今这身功夫从何而来?”
“你宁愿完成一个已死之人的遗愿,也要忤逆我是吗?”她语气生硬,可透露的沙哑骗不了人。
萧煜临叹了口气 ,趁她刚才怔愣之时起身向外走:“是亡人,还是母亲的没法忘掉的人?”
语罢,他又补了句,“母亲不妨仔细想想,然后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您有了这样深的执念——不惜母子翻脸也要阻我一争储君之位。”
楚王妃一顿,萧煜临却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他话里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楚王妃却想了很多,多到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藏得不够好,让别人把她埋在心底数千年的秘密看了个彻彻底底。
——
千年前,为制衡嗜巫王一族的势力,魔尊萧淹对外称对老蛊王爱女一见钟情,以魔域西北一部为骋,求娶蛊族圣女楚窈的消息突然传出。
萧淹贵为一界之尊,休说三妻四妾,就算后宫三千也实属正常。
所有人都无异议,老蛊王也觉得他实力不低,品性端正,心智成熟,女儿嫁给他会得到有保障的庇护,便同意了。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以端庄贵气著名的楚窈圣女却一反常态地大闹一场。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在她后面又平静下来,将两人的婚期匆匆定在了大殿下萧含靖出世后的第两百年。
于是魔域人人皆知,魔尊与楚王妃关系不睦。
新婚当日,楚窈身披华服,迎接着丈夫的到来。
直到半夜,萧淹才姗姗来迟,进门的第一句话是:“抱歉,我来晚了。”
句里行间既没有传闻中的视若至宝,也没有新婚夜郎君的小心翼翼,有的只是客气和疏离。
他吊儿郎当的,说话好像在开玩笑:
“我知道圣女对我没有感情,也知道自己给不了圣女十足的安全感和爱,外面的传言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圣女无需担心我会纠缠,不过今夜过后,你便是偌大魔域的正牌王妃,地位仅次于王后,我们相敬如宾就好。”
久久得不到回应,久到萧淹怕发生了什么意外,准备上前时,才听见那个低哑的女音传来
“嗯”。
萧淹松了口气后退一步,不小心打碎了桌几上的瓷盅。
瓷盅啪地一声碎在地上,萧淹不知道的是,一同碎的还有楚窈尚未开始就结束的爱情。
是的,楚窈爱他,很爱,爱了几百年。
反抗拒婚是假的,欲擒欲纵,故作不快才是真的。
楚窈得知传闻,以为他当真那么喜欢自己时,欢喜得几乎要发了疯,可她是第一贵女,她以为自己得矜娇些,怕被人看出自己喜欢他的心思,这才有意闹了一通。
不知是闹给别人看,还是闹给自己看。
而萧淹今夜的一席话算是彻底封了她的口。
说不出来的话,就一直憋在心里吧。如愿以偿的爱情和她那仅剩的自尊总得维护一个啊。
她压下心头的涩意,暗暗自嘲。
那晚过后,楚窈从蛊族圣女变成了魔域的王妃,魔尊又宠又爱的心头好。
因为萧淹坦白的“逢场作戏”的真相,每每听到这些传闻,她心尖总会钝痛一下。
魔尊演魔尊的,她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派清高。
好在萧淹并不在意,他自顾自地沉浸在深情男人的剧本里,毫不顾及跟自己对手戏的楚窈,是冰冷孤傲的高岭之花,还是温柔体贴的小家碧玉。
没有人问,问了楚窈也不打算答,这段苍促的爱情就此被扼杀。
直到萧煜临的出世,她的这些心思才终于被第二个人所知。
幼年的萧煜临分不清大人间的情情爱爱,恍惚里也只记得父亲每次离开,不苟言笑的母亲有时会一反常态地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于是懵懂时期的他问楚窈,母亲,你很想见父亲吗?为什么总是很舍不得父亲离开。
那时楚窈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们是一家人。
小萧煜临虽然不懂,但也察觉到了母亲情绪有异,此后也从未再问过。
转眼间,几百年过去,楚窈原以为再炙烈的感情也会在平淡的生活中消磨个干净,可得知萧淹死讯时,那一瞬如遭雷劈的痛苦却不是假,有多崩溃只有她自己知道。
魔尊身死,整个魔域上上下下无不为之哀悼,可只有楚王妃一人到了卧病的程度。
长大后的萧煜临,内心其实也同大多数人以为的一样,不认为楚王妃有多爱萧淹。于是他对楚窈的话深信不疑,将幼年时观察到的情感归根于——亲情,同一尾檐下,共育一子,相敬如宾因此彼此在意的亲情。
亲人在心中再不济也是有一定分量的,起初他拿父亲出来压楚窈,心底也没谱,不过看见母亲那一瞬间丢了魂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想必母亲心中也还是很在意父亲的吧。
思及这里,刚才心头对楚窈的不满和失望瞬间化作了愧疚。
楚王妃并没有久待,没劝住儿子反被震住后,她独自在正厅沉默了许久,最终离去。
当她避开守卫,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不知不觉竟绕到了偏院,残留的陌生气息瞬间拉起了她的警觉。
那丝气息极为薄弱,普通修为的人压根无法察觉。
她循着这点气息,慢慢踱步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可那气息却就此尽了。
伸手往前触,却被一层无形的结界隔挡。
楚王妃收回手,若有所思地凝望了片刻,假装没有来过,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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