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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朝菌

凌渊符修生涯不过几年,阵法也不曾凶险到要他性命,但牵丝线却在他右手上磨出了这许多伤口,就像他刚才胡扯割魂不痛一样,他自以为把这些痛苦隐藏的很好,但留下来的伤痕却暴露了他。

观天突然就想起白日凌渊破阵的那一幕,那种不经意间从师兄身上流露出的伶俐感,就像他手背上的伤疤一样,微小又真实存在。

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渊为他做的一切了。

观天的手细细的抚过凌渊手背上的伤疤,凌渊无知无觉的坐在那里,右手上戴的珠串散发出清苦的药香,观天长久的和凌渊待在一起,这味道几乎已经把师兄腌入味了,现在一闻到这股味道,他的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凌渊的脸。

观天看着凌渊紧闭的眼睛,面无表情的想:这是我的师兄。

他这么想着,握紧了凌渊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蜷在师兄的身边,用被子团出了一个窝,伴着清苦的药香睡着了。

第二日,观天睁眼的时候,凌渊还是昨夜的那个姿势,一点动静也无。

观天细细的打量了师兄一会,见他神色平静,面容安详,除了脸色仍有点苍白,但已经好很多了,就知道凌渊仍旧在修复自己的伤,他不易打扰师兄,收拾了一下自己去上了早课。

无拘真人听到凌渊闭关的消息也没什么反应,凌渊这几年常有闭关,修真之人闭起关来不知日月,最长的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凌渊这个境界的,撑死闭关个十来天就出来了,没有大徒弟在旁边插科打诨,无拘真人安得清闲,他悠哉悠哉道:“你师兄既然闭关了,那这几日你都跟着为师吧,夜里也不用回小院了,在陌上院待几日,免得打扰到你师兄。”

以往凌渊不会在小院里闭关,凌霄山有许多先辈留下来的洞府,都设有结界,随便选一个就可以进去参禅,谁也不能打扰,但这次他伤的狠了,实在没力气爬到洞府里去,只好在小院里凑活凑活。

观天知道不能打扰修士闭关的道理,但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毕竟凌渊不是闭关修炼而是养伤,可他又没有理由反驳师父,于是纠结了片刻,决定睁眼说瞎话,“师父,我认床,不在自己那院子里我夜里睡不着,这几日还是让我在那睡吧,我不会打扰师兄修炼的。”

无拘真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从来没听说过这小子有认床的毛病,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看就是从凌渊那学来的。

学的还很烂,连点面部表情都没有,还不及他师兄一半的功底。

掌门选择以不变应万变,用无往不胜的大道理驳回小弟子的要求,他摸了摸胡子,语重心长道:“天儿,做人要以大局为重,闭关修炼对修士而言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便会伤及修为根基,古往今来修士闭关就只有护法的,没有陪炼的,为师知道你是担心你师兄,有这心意是好的,但那活猴子闭了这么多次关,也没见出什么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观天:“……”

他已经陪炼一夜了,活猴子也没变成死猴子,可见陪炼也不是不行……

但这话观天说不出口,他搜肠刮肚半天,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好低头称是。

无拘真人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庆幸小弟子不是个死心眼,要是换了凌渊,观天闭关要是不让他围着转,他肯定要在自己耳边叨叨个七天七夜,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无拘真人想起那个场面就脑壳疼,再一看乖巧的小弟子,两相对比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了,他温柔地摸了摸观天的头,宣布道:“好了,上课罢。”

乖巧的小弟子沐浴在师父无限慈爱的眼神中,心里混蛋的想:那我偷偷去陪炼好了。

掌门确实老奸巨猾,看人看事一针见血,但可惜弟子们都是些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混账,量无拘真人心有沟壑,也挡不住狡兔三窟,专门在他的沟壑里挖坑。

一下课观天便去找了耗子精,他对两个耗子精的存在向来是无视的,毕竟谁也不会喜欢曾经想吃了自己的妖怪,这几年他与耗子精稍微混熟了点,态度也只是从无视转变成了熟视无睹,以至于耗子精们被观天找来帮忙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只见向来不搭理鼠的小仙人坐在授业堂的蒲团上,把它俩捧起来放到了桌子上,动作小心认真,仿佛手里的不是两只老鼠精,而是两片娇嫩的花瓣,认真开了口:“我想请你们帮我注意师父的动向,他要是找我你们便去小院里告诉我,这段时间我要陪着小渊,但不能让师父发现,得有人帮我放风,只能靠你们了。”

黄白耗子精被“只能靠你们了”这几个字砸的晕头转向,被观天的糖衣炮弹蛊惑的五迷三道,立刻便虚荣心上头,拍着胸脯吱哇乱叫的保证起来。

耗子精就这样上了观天的贼船,每天帮着观天在掌门那里打游击,用实际行动证明被人买了还帮忙数钱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观天心安理得的在老鼠的掩护下往小院里跑,往往无拘真人一个不注意,他便窜没了人影,搞的掌门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小弟子原来是这么喜欢东奔西跑的性子吗?

不过大部分时间观天都老实的陪着无拘真人,以前他的视线都放在凌渊那里,但这几日跟着师父,也不知不觉的对师父的事有了些了解,他发现掌门的日常很是悠闲,凌霄派这么大,哪怕门派里只有三个人,要处理的事也不会少,他却心安理得的把门派里的杂物活全都推给了仙鹤,自己不是下棋就是看书,没事参个禅练个丹,美名其曰修炼,基本一天到晚没干什么正经事,观天跟着师父,发现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念经,什么经他都念,所学颇杂,也不知道精不精通通,反正观天看不出来掌门修为的深浅。

无拘真人不爱去春草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陌上院里,简直比观天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往往上完课以后,观天便陪着师父一起坐在陌上院里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两人几乎是一脉相传的闭门不出,喜静不喜动,这一老一小沉默不语的坐上一整天,连岁月都懒得在他们身边留下痕迹,往往一眨眼太阳便升起了又落了下去,一天过了跟没过似的。

无拘真人拿了个桂花糕给小弟子,在微风中摸着观天的脑袋感叹道:“有多久没有这么清净了,你师兄太能闹腾了,要是他有你一半省心就好啦。”

观天叼着桂花糕,心知自己背着个先天灵体的体质,一点也不省心,与师兄走的是不同的糟心路线,他含糊不清的说:“弟子倒是觉得山中清净,日复一日,本就太过单调,若是没有师兄陪着,连这桂花糕的滋味都变得寡淡了。”

无拘真人笑眯眯的弹了观天的脑门一下,慈祥道:“你呀,三句话不离你师兄,他就这么好吗?让你这么惦记着他。”

观天咽下一口糕点,恭敬道:“小渊既是师兄,又是弟子的救命恩人,他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他好,弟子只要可以和师兄师父天长地久的待在一起,便死而无憾了。”

无拘真人:“……”

“天长地久”这句话大概是从凌渊那个不孝弟子那学来的,但“死而无憾”是怎么回事,这小崽子都看了些什么东西?他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

无拘真人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死而无憾?你才多大,还没生几年呢哪来的死,从哪学来的这种话?”

观天理所当然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只不过比他们多看了几年四季,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弟子生于世间,全仗师父和师兄护着我,我也只比这尘世蝼蚁多了你们,要是没有师父和师兄,纵是生,又有什么意义呢?要是有你们陪着,纵是死,又有何惧怕的呢?”

无拘真人突然就接不下去话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这是他在授业堂里念叨过的一句话,观天过耳不忘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但此子悟性如此之高,性情如此赤忱纯良,却是他没想到的。

掌门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总觉得“天长地久”和“死而无憾”这两个词一起压在他的肩上,重的简直像凌霄山万年不变的山川河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他想:我真的可以给这两个孩子天长地久吗?

有时候,狡猾的人最怕赤忱的人,就像面有不堪的人害怕照镜子,总会照出自己最软弱,又最无能为力的事实。

无拘真人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他站起身拍了拍小弟子的脑袋,“走吧,说了那么多我看你是无聊啦,让个半大孩子陪我一个糟老头子参禅,我真是老糊涂了,师父带你去厨房,给你和你师兄做点好吃的。”

观天三两口把桂花糕团进肚子,迈着小短腿跟上了师父的步子。

结果他步子刚迈出去,突然就感觉那里有些不对劲。

面前师父的身影突然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观天立在原地没动,发现不是师父在变,是自己的视线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一切在他眼里都像蒙了一层纱,连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观天张口想叫一声师父,但没发出声音,师父却似有所觉,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他。

观天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看不清师父的表情,却觉得那慈祥的老人眼中含着悲意,像是他一个人坐在陌上院的屋檐下,抬头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的悲意。

观天看不清师父,意识也渐渐模糊,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的“小渊”,便彻底昏了过去,软绵绵的倒在无拘真人怀里。

无拘真人把小弟子抱起来,伸出苍老的手理了理这孩子额前的碎发,叹了口气,“天儿,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没事了。”

一滴雨水滴在观天的眼角,从他的脸颊滑落,像是上天在哭泣。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一阵雷鸣轰隆而起,来者不善的从远处刮来一场压抑了将近五年的风雨。

竹林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窗棱发出脆弱的声响,床榻上的凌渊从闭关中缓缓睁开了眼。

凌渊一睁开眼,就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往常闭关从未出现这种现象,他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结果一低头,便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的膝头上。

凌渊:“……”

什么玩意?

凌渊差点被吓一跳,他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眨了眨眼认出来了,那害的他腿麻的脑袋是观天。

怪不得半个身子都是麻的,感情不是闭关出了问题,而是被人压麻了!

凌渊盯着师弟圆滚滚的后脑勺看了片刻,感受到膝头传来均匀的吐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没敢惊扰小师弟的睡眠。

他默默的看了片刻,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从这个角度看小师弟的脑袋了,自从观天大了以后,床榻很明显挤不下两个人,凌渊便给观天在旁边支了个新的床铺,考虑师弟还小,于是放置的地方离自己不远,方便他半夜照看观天,不过凌渊这几年夜里也不怎么睡觉了,他忙着和阵法书籍斗智斗勇,这次低头再从这个角度看观天的脑袋,感受这孩子温暖的体温,他竟然有点陌生,这才惊觉自己这几年似乎有点疏于对小师弟的照顾和陪伴。

凌渊伸手摸了摸师弟的头,观天的呼吸均匀的喷洒在他膝头,没有要醒的意思,凌渊舍不得叫醒他,干脆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一直挨到天亮,只在夜里坐着迷糊了几觉。

等天微微破晓,观天才慢悠悠转醒,他靠着凌渊翻了个身,抬头睁开迷糊的眼,一愣,发现师兄似乎动了,正在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观天在凌渊膝头上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凌渊终于出关了,连忙要撑着胳膊爬起来。

这动静惊动了凌渊,凌渊本来睡得就迷糊,怀里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醒了,他半眯着眼,懒洋洋的摸了一把小师弟的头发,声音困倦道:“醒了?醒了就起来,压死我了。”

观天手脚并用的从凌渊怀里爬出来,凌渊这才伸了个懒腰,听到自己的腰背肩胛骨卡巴作响,他嘶了一声,不疼,但是麻得很酸爽。

观天端坐在旁边,顶着一脑门滚乱的头发,小心翼翼道:“小渊,你的伤没事了吗?”

凌渊摆摆手,舒展了一下自己紧绷的骨头,混不吝道:“早没事了,我哪里有那么脆弱,不过一点小伤。”

观天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凌渊没型没款的往床上一趴,侧过脑袋看到小师弟那副尊荣,没忍住笑了,他冲观天招了招手,道:“过来,看你头发乱的,怎么出去见人啊,我给你理一理。”

观天盯着凌渊,一声没吭的坐了过去,凌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想理头发,反正他没动,还是那么懒洋洋的躺着,观天低着头自上而下的看着他,凌渊就抬起手摸到师弟柔软的发丝,像往常那样自然的勾着观天的头发,一点一点的打理着。

观天的头发很顺滑,又长又黑又密,他的眼神温柔而专注,仿佛眼里只有凌渊一个人,凌渊看着观天漆黑的眼睛,有点被蛊惑了似的,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

四下里安静无声,凌渊一夜没怎么休息,感受着手里柔软的触感,仿佛自己握的不是小师弟的头发,而是松软的被子,他突然觉得很温暖安逸,困意不由分说的涌了上来,昏沉沉间,却感觉有人在叫他。

“小渊……”

凌渊抓着师弟的头发,右手小拇指微微动了一下。

“小渊……”

凌渊迷糊了一下,无理取闹的哼唧道:“别叫了,让我再睡一会,等……时再叫我,帮我给师父…假…吧……”

“小渊……”

“小渊……渊……”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刺耳的耗子叫猛地炸响,像是平地炸起惊雷,凌渊耳膜仿佛被穿透了,一个激灵诈尸一样睁开了眼。

注: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庄子《庄子 · 内篇 · 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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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朝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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