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庄离得不算远。
白小娇步履轻快地跟在李言身后,一边时不时向身边的少女投去好奇的目光。
方才卫疏同林玥并没有怎么寒暄,但听起来两人很早就认识了。虽然挺想问问这段缘分的由来,但想着林玥现下忧心师姐,她又不好意思打岔。
林玥正思索着一会儿该如何行事。察觉到身旁姑娘对自己的好奇,她瞥了眼一言不发缀在最后的青年,不禁微微弯唇。
快走两步同李言并肩,林玥柔声道:“李少侠,方才我忧心师姐下落,一时激动,确是失礼了。”
李言一愣,随即爽朗笑道:“林姑娘同门情深,不必在意这些。”
两人就这么攀谈起来。
林玥敛了戾气,不疾不徐地谈起自己在芦城周边探寻的经历,看起来温婉可人。李言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应答。
白小娇拿不准要不要跟上去听听林玥的调查经过,却发现卫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侧。
他似乎比之前几次见到的时候更加沉默,此刻正看着李言的背影,神色难辨。
白小娇的好奇心又提起来了。她刚想开口,却听卫疏问道:“你同李少侠相熟?”
“嗯……也不算吧,”白小娇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师兄跟他比较熟。我之前跟着师兄出去帮忙,也就认识了。”
李言做事严谨又正派,也没有因为她不曾习武而轻视过她。白小娇还是挺喜欢同他打交道的。
卫疏将目光从前方的青年身上挪开,微微松了眉眼,却听白小娇又说:“你呢?跟林姑娘是旧识?”
似乎被噎了一下,卫疏抿唇沉默了几息,才含糊地应了声。
白小娇见他不愿多提,便也不再问。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寒暄时卫疏确实有些冷淡,并不像是旧友重逢的样子,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见她不再说话,卫疏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与林玥的相识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不过他同林玥本人并无过节。斟酌片刻后,他简单地解释道:“八年前我帮过她,在她府上待过一段时日。”
白小娇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为什么卫疏看起来并不愉快。仔细回想了下,方才林玥同他打招呼时,似乎也没有与恩人重逢时的热切。
也许这就是师兄说的江湖人情复杂吧。
她在心里暗自感叹,面上只能干巴巴地应道:“那还真是有缘呀。”
林玥在前头听得分明,此时无奈一笑,转头朝白小娇说起正事:“白姑娘,我正与李少侠谈到师姐来揽月庄前后的事。你要不要一起听听?”
白小娇连忙点头,急忙走到她身侧。
林玥的师姐唤作静修,在青鹤派中习丹药妙法一门。青鹤派组织松散,门下弟子行动颇为自由。静修会些粗浅武功,有时也会出门云游。此次来芦城,便是她与一个道友有约。
上个月初,林玥随师门出去办事回来,得知师姐独自出了远门,起初也并未太在意。静修只留了张字条,也没提要去多久。她又喜静,除了林玥平日少有人来往。
听到这里,李言忍不住出声打断:“既如此,许是她又去了其他地方?”
林玥微微叹了口气,眉间有些疲惫:“我同师姐约好了上月十五一起去镜湖。师姐素来守信,即便真来不了也定会传信于我。”
见李言蹙眉思索,她继续道:“我又等了几日,觉得实在奇怪,就一路寻了过来。师姐走的官道,又是青鹤派弟子打扮,沿路都有人看到。”
她顿了顿,语气微冷:“但我一路查到揽月庄后就再无进展。揽月庄的管事说她上月在那住了几日,但初八便走了。奇的是,初八之后,周围这几条路上再无人见过师姐。”
揽月庄的管事算起来是李言的师叔,名叫吴念松。
想起这个师叔,李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吴念松胸无大志,仗着资历讨了个揽月庄管事的差事。揽月庄离芦城不远,向来安宁,他只要管好银钱,其余都有小辈操持,因此过得甚是逍遥快活。
李言曾经同他共事过几次,个中经历称不上十分愉快。现在林玥说他推诿为难,倒也是极有可能。
见他不说话,林玥轻捻手指,放缓了语气:“我并非有意刁难和生会,只是师姐失踪得蹊跷,我只有揽月庄这一个线索。”
李言闻言忙道:“林姑娘不必忧心。无论如何,和生会定会给个交代。”
白小娇在旁听了一路,这会儿找到机会出声问道:“林姑娘,既然静修师姐是来会道友的,那能不能找到那个道友问问情况?”
林玥苦笑:“我在揽月庄打听过,但都说不知道是什么人。想是那里来来去去的人颇多,师姐并不惹眼,便也没人留意她同谁会了面。”
见两人都沉吟不语,林玥笑了笑,岔开了话题:“说起来,李少侠方才说最近屡有劫匪出没,却是如何?”
提到这个,李言的脸色更暗了。他叹了口气:“其实不是最近,是已半年有余。”
和生会驻守庆源府中心,遭难的都是些离得远的据点。
以往因为沿途有和生会开的客栈,有些商队便会抄近道去周围城镇做买卖。除了补给之外,主要还是仰仗和生会保平安。
从去年冬天开始,就有零星一些商队遇上劫匪。到今年开春,劫案愈发多了。
这帮劫匪似乎四处游荡,来去如风,而且下手颇为狠毒。除了劫财之外,商队里但凡有一丝反抗之意的,皆做了他们手下的亡魂。和生会也曾派过弟子随行,但遇到劫匪却无一生还。
林玥惊讶道:“如此说来,这倒不像是一般的劫匪。怕不是哪个江湖门派要给和生会找点麻烦?”
李言看起来心事重重:“正是担心此事,所以两月前师父遣我出来查探。说来惭愧,时至今日我仍无头绪。”
他心中还有更大的不安。
和生会派出去的弟子中,遇上劫匪被杀的都是武功相对低微的。而每每派出精锐时,便一次也未遇到过那群劫匪。
如果没有消息源,这群劫匪怕是过于聪明了些。
气氛有些凝重。白小娇回头看了眼卫疏,发现他也在凝神思索着什么,似乎全没在意方才他们说了些什么。
四人各怀心事,到了揽月庄时已近中午。
李言刚要带人进门,吴念松便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知道他只是个甩手掌柜,李言同他简单寒暄几句,说了声“这几位都是朋友”,便抬脚往里走。
林玥先前在他这里受了气,这会儿脸上挂着淡淡的嘲讽。卫疏仍旧面冷如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有白小娇朝他笑着点了点头,权当打了招呼。
吴念松看着这一行人,拿不准这位名声日盛的师侄是来做什么的,只得一路陪笑着进了里间。
李言接过小童递来的茶碗,客气道:“师叔事务繁忙,不必挂心。请薛师弟过来帮忙一二就好。”
吴念松闻言一怔,并不接话,只笑着说:“师侄还是这么雷厉风行。只是既然有贵客来,不如先请诸位吃顿便饭?”
林玥冷哼一声。李言作势起身:“不必麻烦师叔了。薛师弟在何处,我自去寻他便是。”
薛师弟名叫薛志鹏,是个精明能干的青年,算起来其实还比李言大了几岁。
揽月庄的管事虽然挂着吴念松的名,但实际上里里外外全靠薛志鹏一手打理。虽然李言觉得这个师弟有时候有些精明过头,但要正经做事,找他比找吴念松靠谱多了。
吴念松见状讪讪地收了笑,又打量了一番屋里另外三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言扬眉:“师叔有话直说便是。”
“是……是,”吴念松垮着个脸,吞吞吐吐地说,“志鹏他……他上月便离开揽月庄,不知所踪了。”
他看了眼林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鼓作气道:“只怕是……是同这位林姑娘的师姐一起,私奔了。”
啊?
白小娇听得目瞪口呆,李言也拧紧了眉。
林玥霍然起身,手指微微发抖。她勉强压下拔剑的冲动,只怒喝道:“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且不说静修一心求道,对风月之事全无兴趣。即便真有了心悦之人,青鹤派从不插手弟子私事,她完全没必要搞什么私奔。
李言轻轻摇头示意她先冷静。
他自然也是不信吴念松说的这鬼话。他不认识静修,但他认识薛志鹏有些年头了。
这位师弟在芦城苦心经营多年,一心想要在和生会谋个出头的机会。很难相信他会忽然转性,为了温香软玉抛下一切。
劝林玥先坐下,他盯着吴念松,沉声道:“事关重大,师叔慎言。”
吴念松战战兢兢,连连摆手:“是是是真的!林姑娘的师姐是初八一早走的,那天晚上我就找不见志鹏了。他他他先前看人家姑娘一个人来的,还找人说过好几次话,吃过好几次茶呢!”
“薛师弟失踪月余,为何不报?”李言目光灼灼,语气愈发不善。
“嗨呀,”吴念松哭丧着脸,“这不是……传出去不好听嘛。我想着万一他只是年轻气盛,过一阵子又回来了呢。”
他喃喃道:“他除了银两什么都没带走,指不定哪天还会回来的。”
薛志鹏能干又有眼力见,他向来使唤得顺手。这段时间没了这个晚辈,他被各种琐事烦得焦头烂额。
李言闻言神色一凛。
沉吟片刻后,他放缓了语气,对吴念松道:“揽月庄平日多赖薛师弟打理,想必师叔现下一时也颇缺人手,我这两天便在这帮衬一二。”
吴念松早知轻易送不走这尊大佛,这会儿勉强打起精神,言不由衷地连声应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随即苦着张脸,说是去给他们准备几间客房。
待吴念松出了门,屋里终于安静下来。林玥仍在微微发抖,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
少女眼尾微红,李言看得心里一紧,只能温声劝道:“林姑娘,莫听我这师叔胡诌,薛师弟的失踪也许只是巧合。你莫忧心,在查清楚之前,我不会离开揽月庄。”
白小娇跟着点头:“林姑娘,我们这么多人,总能找到你师姐的。”说着她看向一直倚在墙边的身影,试探地问:“卫疏,你要是有空,能不能也来帮忙看看?”
卫疏实在不想管这闲事。
他对和生会或青鹤派都算不上熟悉,但一路听到现在,他直觉白小娇这回掺和的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事情。
瞥了眼抿唇不语的倔强少女,又看了看一旁面含忧色的姑娘,他腹诽了几句,但终是“嗯”了一声。
林玥微怔了眼,心绪难辨。半晌,她才敛了神色,起身郑重行了个礼:“林玥在此谢过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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