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与现实一定是相反的,对吗?」
对吗?
颤抖的呼吸诉说着她的不确信。
王雨灵:「你不要想太多,联系不上有很多种可能,你不能用最坏的打算去想事情。好人有好报,陈安平肯定长命百岁。」
好人有好报——
那么谢莹淇呢?
施清如不敢往下想。
施清如:「嗯,我明白。」
她明白不该用最坏的打算去想问题。
施清如抬起头,双眼远眺日辉,没过多久视野就只剩下一片刺眼的金光,眼睛酸涩发胀,开始生理性地分泌出液体。
如果此刻陈安平在她身边,他一定会用手蒙住她的眼睛,再说一句:
“施清如,不要用眼睛直视太阳。”
但他不在。
她绝不想用最坏的打算去想陈安平的现状,可是、可是,在互联网如此发达的当今社会,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没有消息?他们并不是活在消息闭塞的古代,一封信早已不需数月才送达。
而陈安平的信却仿佛来自很久以前,蒙着拂不去、擦不净的岁月尘埃。
陆陆续续有人推开门走到院子来,耳边的风声逐渐被人言覆盖。
施清如收起手机,跟着他们玩了会儿卡牌游戏。
深秋的西双版纳依旧没有一丝凉意,在院子里坐了不多时,施清如就淌了一身汗,独自起身回房洗澡。
房间里的冷气打得很低,她从浴室出来便往被窝钻。
空调、被窝,最舒服的组合,如果还有一个人在她边上让她抱着就更好。
施清如和张言静住的这间房正对着楼下院子,欢笑声透过薄窗户传进来,纱帘柔化了阳光,也模糊了院子里那棵向上伸展的大树。
不知不觉中,施清如指甲边缘新长出来的肉刺已被她撕开,直到豁口深到了肉里,她才吃痛地回过神,用牙齿将刺咬下来。破皮后露出的肉泛着嫩粉色的光,缓缓沁出血珠。
这几日,她如同行尸走肉,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已走到悬崖边缘。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的不安浮出了水面?
也许是从陈安平寄来那几封信的时候,也许更早,早在她探寻不到他消息的这些年里。
但她告诉自己,她情愿陈安平是在异国他乡结婚生子了,所以不去相信那所谓直觉。
施清如通常是一个忠诚于感觉的人。
见一个人第一面的感觉。
对灾祸的直觉。
还有所有不受她控制就下意识流露的感情。
但她希望自己的直觉也有出错的时候。
背景的欢笑声中,忽然响起悠扬的手机铃声。
来电显示:朱岩。
施清如蜷起手指,将手机捧起来,却没有立刻接起,直到铃声响了十几秒后。
“清如,你上次让我帮你查的信息,我查到了。”
朱岩在商场里的儿童游乐园里,身边充斥稚嫩又尖锐的叫声,他走远了些,但没有离开女儿的视野。
“结果……怎么样?”
手机贴在施清如耳边,她坐在被褥上,垂着眼睛,声音低沉。手边的被子被她揪起来一块,揉得皱皱巴巴。
朱岩冷静陈述的声音穿过耳膜。
“陈安平,他没有死亡证明。”
施清如用力吞咽了一下,木然看着窗框的方向。
朱岩补充道:“也就是说,这个人在官方信息中还活着,和你的猜测并不同。”
还活着。
活着。
蓦然间,憋了一腔的气随着施清如失控的一声笑倾泻出。她低下头,五指插入散下来的柔顺发丝间,抵住自己往下倒的额头。
“所以,他真的去了英国?”
朱岩走到角落遮挡住自己的嘴,“我不能告诉你他详细的出境记录,按规定是不能查的,也不方便求别人帮我做这事,毕竟……”
“我明白,请你帮我也是以不影响你为前提。”
施清如摸着自己紧巴巴的脸颊,这几日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她现在想去餐厅吃三碗饭。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他有没有去英国,不过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朱岩说,“陈安平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国门,甚至没有护照。”
施清如的表情随着朱岩的话僵住。
没有出国?陈安平还在国内?
那么,他为什么要告诉所有人他去英国了?
结束通话后,施清如走到窗边,撂开窗帘的一角俯瞰院子里的热闹。
朱岩的话打消了她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不安,可同时也令她产生了新的疑虑。
倘若撒谎的人不是陈安平,她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是为虚荣心才出此下策。
可那个人是陈安平。
他的贫穷、难处、伤疤,什么是她没见过的?又何曾见他为这些而在她面前自卑过?他何时有过虚荣心?
他永远挺直着身躯,笑着迎她。
难道真是陈安平极度厌恶她的纠缠,为了摆脱她?是她一直以来自作多情,会错了意?
施清如自嘲地笑了下。
至于吗?陈安平。
她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追他到天涯海角。
有必要躲她躲到玩消失吗?
很快,施清如已经在脑内自成了一套逻辑,让这一切事情尽量地合理化。
没错。
陈安平就是讨厌她,所以宁可做一只夜行的孤狼,也不再和曾经的朋友联络。
那她偏要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让他好好承受她的愤怒。
她一定会找到他的。
-
旅行小队离开西双版纳后来到了大理,计划住三个晚上。
张言静踩着拖鞋和施清如漫步在洱海边,她们走得慢,落在队伍最尾端。
“感觉你这两天心情不错,还会主动和他们几个开玩笑了。”
“有吗?”
施清如帮她拿着相机,看她慢悠悠摘下领口的麦克风。
“有啊,你之前每天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张口闭口都是陈安平。虽然你平时话也不算多,但讲话可犀利了。”张言静收起东西拍了拍她的肩,“你就该跟着我多认识些朋友,一起旅游,只要忘记陈安平,你的心情都变好了。说不定还能在路上遇见你的真命天子呢,反正你是想结婚的。”
施清如瞥了她一眼,忍俊不禁,“我可没提陈安平,现在是你一直在我面前提他。”
“怪我怪我,不提他了。”张言静打了下自己的嘴,俏皮地笑起来,“你觉得烁烁人怎么样?这几天我看他经常主动找你,也许是对你有意思。他家经济状况你不用担心,他呀,是标准的沪少。”
施清如在龙龛码头的一处拐角停了下来,脚下就是随风荡的浪,一下接一下击打礁石。
她说:“我能不能和你一样,不结婚了。”
张言静倒退回来,“什么?可你不是一直觉得像你爸妈那样的婚姻很好吗?”
施清如把手机递给她,岔开话题说:“帮我在这拍张照吧。”
“这里?不如到前面去拍,那里有很多红杉树。”
“就这吧,人少,清静。”
没有特点,没有标志性建筑,没有红杉,有的只是风浪。
张言静按下拍摄键,漂游在水面上的海鸥群却在顷刻之间被不知何物惊飞,红色的跗跖垂在白花花的身姿下,几十甚至上百只海鸥越过施清如的头顶,逆着风而行。
振翅声不绝于耳。
施清如抬起头,眼前的一切在瞬间被白茫茫覆盖。
陈安平在这里拍照的时候,是不是也曾被飞起的海鸥惊到?
想起自己对陈安平的诅咒,她一低头就瞧见自己衣领上落的鸟粪。
言静一边“呀”一边跑来。
“你怎么这么衰?快用纸巾擦擦。”
“噗。”
施清如忽然笑了起来,身体抖得站不直,在张言静错愕的眼神中,她捧腹笑了许久。
正常人被淋了鸟粪会笑吗?
张言静摸不着头脑。
“你不会是气疯了吧?”
“没有,”施清如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只是觉得,人果然不能在背后诅咒别人,会遭报应。”
“啊?”
气定神闲接过手机,施清如打开相册看了一眼照片。
真像陈安平在这里拍的那张,连天气和海鸥都相似,仿佛他们是同一天到访,听的也是同一片浪声。仿佛他正与她并肩而立。
她们脱离队伍太久,前面的几人回头来找。
徐烁在街角咖啡店买了两杯冰美式,在施清如和张言静反应过来之前,就把杯子贴在了她们脸颊上,身后西瓜紧跟着录制素材,把言静的惊呼声和施清如的皱眉都收录。
施清如被冰得往后缩了下,接过咖啡,不咸不淡道了声谢。
她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对她做这个动作,却想到自己曾经对陈安平也是这样。
不管是什么季节,她都会把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饮料贴到陈安平的脸颊、脖颈上,有时甚至会撩开他的衣摆贴到腰上滚一滚。
陈安平的腰很好看,侧边有折角,腰后有陷下去的窝。
她喜欢看他忽然瑟缩身躯,然后转身用满目无奈的神情注视她,也不怨她,也不告诉她“以后别这样了”。
施清如最喜欢陈安平那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好像他这辈子都会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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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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