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中，卫天泽虽然发丝有些凌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灰尘，但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眸中精光不减，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大牢里关押的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块为他量身打造的肥美牧场。他只需略施小计，便可轻易操控这些囚犯的情绪，让他们陷入疯狂暴怒的状态，然后吸取他们身上精纯的精气，化为己用。
“啧啧，真是天助我也。”
如今江世初已经现身，而龙七的行踪依然飘忽不定，时机尚未成熟。他原本还在为寻找一处安全的避风港而苦恼，没想到竟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最适合修炼的地方。
三天？不，或许只需要两天，他就能完全恢复元气，重回巅峰状态。到那时，他提前给自己准备的那顿“美味”，应该也已经可以享用了。
就在他靠在角落盘膝打坐畅想未来之际，牢房中，空气突然微微荡漾，一股异香悄然弥漫。
这香气并非凡品，带着一丝清冽的仙气，令人闻之心旷神怡，不由自主的深吸几口。但这香气中，蕴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安眠之力，吸入这香气的狱卒和囚犯们纷纷感到眼皮沉重，困意萌生，不多时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睡。
卫天泽一时没注意，接连听到牢房内传来犯人倒下和酣睡的呼噜声才赶紧警觉起来，仔细分辨后，他心中大惊——这股气息，分明是仙术！他下意识想要摸向腰间宝剑，自然摸了个空，体内魔气感应到危险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危险。
下一刻，牢房中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来人身着白衣，气质出尘，面容温和，不消说，这便是施展仙术的那位了。
卫天泽瞳孔微缩，沉声道：“神仙？”
“不错。”来人微微颔首，语气平静，“看来你还算有几分眼力。”
卫天泽冷哼一声，带着一丝讥讽：“不知是哪路神仙，竟屈尊来到这污秽之地，找我这样一个阶下囚，有何贵干？”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来人淡然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卫天泽挑起一边眉毛。
这神仙是糊涂了么，自己不仅是个魔，还是个嗜血成性、杀人无数的魔，对方却不仅不说除掉他，还要救他？
“为什么？”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挥手。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卫天泽全身。这光芒温暖而柔和，却又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奇异的是，这股仙力并没有与卫天泽体内的魔气相冲突，反而迅速修复了他之前与龙七和江世初打斗时所受的伤。
卫天泽感受着体内伤势的快速痊愈，心中更加疑惑：“你治好了我，就不怕我杀掉这狱中所有人逃出去，继续危害众生？”
来人轻笑一声：“你一个连自己的魔丹都弄丢了的家伙，充其量也就是个千年大妖的水平，哪有半点真正的魔的气势？”
“我挥手就能救你，自然挥手也能杀你，苍生……呵……天下之大，就算再放任你百年，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过，”来人话锋一转，眸光变得冰冷，“你这样的‘废物’，也不是全无用处。我救你，是因为你我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江世初？”
来人微微颔首，又道：“不，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更麻烦的……我一直追踪那家伙的踪迹，却屡屡被他抢先一步逃遁。”
来人看向卫天泽，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那家伙竟然有能够关闭归墟的能力，你可知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龙七。”卫天泽简洁地回答。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个魔。不过，我是天生魔体，而他是后天入魔的。”
“还有呢？”
“还有？”卫天泽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指尖一缕魔气，嘴角微扬，“你先告诉我，‘连自己的魔丹都弄丢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再将龙七的事情告诉你。”
…………
冬月二九，夜，落雪纷纷，城内寂静无声。
雷部天尊文霆在客栈打坐，莫名感觉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可惜他不精通算卜之术，只能等到慕白回来。
想起慕白，文霆更觉心烦。
两人下界多日，对于归墟煞气的追踪竟然还是全无头绪，而且那日三教后人同他说的几个人，他也一个都没见到。
无论是那个容貌秀丽、行为古怪但又极为善良的江世初，还是那个恶贯满盈、满身邪气的卫天泽。
前两天，好容易再度查探到煞气的踪迹，结果还没等他们感应到具体位置，那气息忽然就消失了，他们再去探查，仍是一无所获。
文霆心中很疑惑，他一直觉得京中肯定有人在暗中帮助那个身负煞气之人，甚至觉得那个人就是慕白，可是煞气再度出现和消失的时候慕白就在自己身边。
他看得清清楚楚，发现气息无法追踪那一刻，就连慕白也愣住了。
那么，如果不是慕白，或者说，除了慕白，这京中还有什么人会刻意帮忙隐藏那个妖魔的煞气呢？
正在他纠结要不要返回天界，或者找间老君庙问问情况时，昨天煞气竟然再度出现了！
而且这一次，又是出现在了京城多处！
文霆上一次探访京郊无果，本想这次去皇宫看看，谁知道慕白竟然抢先一步抬腿就化光飞走了。
他只能再度前往京郊，好在有了之前在京城外查探的经验，他顺着气息很快就寻到了一处宅院，查探之下竟发现宅院中一众仆人精气全失，还有众多妇女儿童在关押在院中库房内。
但就在他想要出手救人之际，忽然在宅院中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清气。
那气息不同于任何仙气、妖气和魔气，极为纯粹，虽然只有一缕，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强大能量。
文霆几乎是下意识用雷霆捕捉到了那清气的一缕，藏到了自己体内。
莫非这宅院中已经有人出手救人？
这念头一晃而过，随即他就听到了官府的声音。
他借着夜色，隐匿在宅院上空云雾中，听到下面宅院中人说什么“太子”“江世初”，又听说到那人说府中众人都是江世初掳来的，心中疑惑重重。
而且他分明感觉到，就在官府进门的前一刻，宅院中还升腾起好一股煞气！只是经他分辨，这气息和冲上天宫的那一缕并不同。
如果真如那人所说，江世初是听到官府的动静就逃窜了，这升腾起的煞气又是怎么回事？
眼见官兵押走了宅院中众人，又救出了被困之人，他心中松了口气，既然此处的煞气与天宫之中不同，又涉及凡人之事，他还是不要过多插手。
但是，江世初这个名字在他心中的印象越发丰富了。
如果宅院中的一切不是他所为，又是什么人想要栽赃陷害他呢？
感应到慕白气息渐近，文霆双眸回神，发散的思绪渐渐回收，那一缕包裹清气的雷电也被他重新藏回体内。
果然，下一刻，慕白便推门而入。
与离去时的潇洒身影截然相反，此刻慕白仿佛在魔界滚了一圈，周身带着浓烈的魔气，一袭白衣上还有斑斑血迹。
文霆霍然起身，周身雷光闪动、如临大敌：“那风伯终于出现了？”
慕白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才缓缓开口：“此事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甚至连龙族也牵涉其中。”
“龙族？”
文霆收起雷光，更觉惊讶。这些年来，龙族虽然一直对天界诸仙神颇为不满，但受限于天帝给他们制定的枷锁，他们也只能低调行事，甚至渐渐连天宫都不怎么去、天界宴会也甚少参加了，怎么这次一下就卷进了一个大麻烦？
慕白点头，将昨夜至今的经历娓娓道来。
昨夜与文霆分别后，他循着煞气再度追入皇宫，几乎就要抓住那家伙的尾巴，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那气息消散在后宫御花园，慕白便在附近布下阵法，仔细寻找，结果竟在荷花池中见到真龙敖隐陷于困龙阵中！
“困龙阵？那不是凡人胡乱造出的把戏吗？竟能将敖隐困住？”文霆难以置信，“设阵者，莫非是皇帝本人？”
“我也觉得蹊跷。”慕白点了点头，“我问敖隐怎么回事，他却说自己也不知情。我于是暗中出手探查了一下他体内龙力流转情况……发现他的力量和气运都在不断衰弱，身上还有被魔气侵蚀的痕迹。”
“是那个身负煞气之人与敖隐打斗时留下的吗？”
“不，那股魔气是由内而外的，而且源头并不在敖隐身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文霆道，“问题出在哪皇帝身上。”
“嗯。”慕白再度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假意与敖隐告别离开，实际暗中继续观察。果然，我离开不久后，敖隐竟然不顾职责，直接飞身上了天界，我便立刻去了皇帝寝宫。”他顿了顿，脸色更加难看，“没想到……皇帝体内，竟然有一颗魔族朱丹！”
魔族朱丹？文霆眼眸瞬间瞪大，怪不得敖隐身上会有魔气！
可是龙力和魔力必定不能相容，敖隐怎么能容忍朱丹留在皇帝体内？
除非……是他的力量已经衰弱到了无法在保住皇帝性命的同时取出朱丹！
所以他才不得已上天向天帝求救吗？
“……”文霆叹了口气，“龙族性傲，若不是逼不得已，断不会抛却职责的，只是不知他为何舍近求远，不向我们求助，反而要上天去呢？”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慕白沉声道，“或许，敖隐未必真心想救皇帝。”
“龙族与人间皇族命运共生这件事，多年来已有不少仙神对他们心生同情，如今他再带伤上殿，或许便能让天帝心生怜悯，解开龙族身上的气运枷锁。”
“又或者，就连皇帝体内出现魔族朱丹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慕白看向文霆，“你想，他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守在皇帝身边，怎么如此轻易就让人趁机将朱丹给皇帝服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怀疑敖隐与魔族勾结？”
文霆再看向慕白身上血迹：“莫非你就是与那勾结之人交手的！”
慕白应了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见皇帝体内有魔族朱丹，我本想用仙力将它暂时包裹住，避免敖隐被进一步侵蚀。谁知我刚出手，就有一个自称龙七的魔龙冲了出来，和我打成一团，而那魔龙身上，满是归墟的气息！”
文霆想起前些日子归墟关闭之事，不禁猜测道：“莫非他就是当日关闭归墟的那个魔物？如果是他的话，或许并非心存恶意……”
慕白却嗤之以鼻：“所有的魔都是心中执念太甚、无法自制的存在！这龙七却能在归墟之中来去自如，说不定，归墟开启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就算开启归墟的风伯另有其人，此人我们也绝不能姑息！他不仅以魔族之身在人间肆意行走，竟然还用魔族朱丹与敖隐勾结，意图控制皇帝、设局欺骗上天，简直罪无可恕！”
眼见慕白忽然激动起来，体内那一缕清气竟然也跟着躁动起来，文霆勉力将这异常压下，含混道：“太白金仙……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斩妖除魔的雷霆之心……”
“但是，我们此番下界只为打开归墟、放出煞气那人，最好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了吧？”
话是这样说，但慕白和文霆心中都清楚，文霆这话，是摆明了不准备和慕白“同仇敌忾”，给对方当武将使了！
果然，慕白立刻冷静下来：“那是自然。”
“如今人间京城妖魔混杂、神鬼并立，我也只是同天尊互相提醒。”
顿了顿，慕白又道，“不过，那风伯究竟藏在何处，我也查出了点眉目。”
“哦？”
“有这几次煞气的讯息，我可以确定，他如今一定在皇宫中，而且——他一定会趁着宫中最混乱的时候，再次尝试打开归墟！”
话音未落，文霆裹在雷光中的那一缕煞气忽然力量暴涨，冲破限制飞出，又吸收了屋内残留的魔气，转眼化作一团裹着暗雷的云团朝两人直冲而下！
“不好！”慕白指尖放出淡金色光芒击碎云团，那团混沌气息却在半空短暂分散后再度重聚。
“这东西吸收了魔气中的邪念，化作一个魔团了！”
文霆在屋内张开结界，“不能放他出去！”
慕白哭笑不得：“天尊，你在这里释放雷霆，是要把我一同烧焦吗？”
文霆面色凝重，来不及回慕白的话，双眸波光泛动，指尖雷霆闪耀。
慕白站在他身后半步之处，指尖气息慢慢凝结，却不是朝着魔团方向。
倏然间，又是一缕金光自文霆体内飞出，直冲入魔团，一个转瞬就将魔团核心的煞气驱散的干干净净。
文霆赶紧收住力量，回首看向慕白：“太白金仙，还请借净火咒一用！”
慕白脸色平静，不知是不是刚才太紧张，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听到文霆叫他，他这才托出三团青色火焰，火苗化作飞鸟追逐重新散开的魔气，很快将它消耗殆尽。
文霆这才撤去结界、推开窗户，结果一阵冷风灌入，吹得屋内各物都发出结冰的细响。
“凡人物事不耐冻，天尊还是关上窗户吧。”慕白自顾自走到床边，脱下鞋子开始打坐调息，“你我也抓进调息，虽然已脱凡体，但在这人间行走时间长了，不免还是会对修行有所损耗的。”
文霆点点头，也重新坐好，凝神静气，进入调息状态。
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一场大战即将到来，而在亲眼确认交战双方善恶的那一刻前，他都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只是可惜，这一缕清气的主人他还没寻到，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本章已修，可安心食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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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迷局深陷同行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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