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夸张的反应，凌澜以为这身穿搭不和天气，“今天外面不冷吧？”
“不冷。穿这个可以的。”陆理边起身，边抿着嘴点头，“这才是澜总。”
谁知这奉承的话让凌澜不爽，“澜总”这个外号的由来，在她看来多少带了点嘲讽。买了辆长辈喜欢的车，所以被这样叫了，听起来就显老。
还是说今天这一身，像暴发户？
“算了，我还是去换一件。”她转了半个身，被起身走过来的他一把拦住了。
这西装外套的袖子也有点厚度的，他也很快松了手，她却感受到他的力度。
看起来是个瘦竹竿，应该没什么力气吧，至于使那么大劲吗？
不过她没什么不自在，甚至接机闻到他香水的瞬间，多吸了吸鼻子，居然是她先前觉得适合他的柑橘香。
“怎么了？不喜欢当澜总啊？”声音温和，她不想反驳。
“那倒也没有。”陆理已经站在她面前，不需要隔着半个客厅喊话，她的音量不经意间减小。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喊你名字也行。”
“喊什么都行。”她好像又没那么介意了，然后大大方方回答了他，“我叫凌澜，名字缩写和你一样，是LL。”
他神色激动，“这么巧，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好像也没问。”
“那是我的问题。”
陆理边说着，视线游走到她腰间，她也随之低头，多看了两这个包，想到买包当天的场景。
那晚和妈妈吃了家网红餐厅，吃完时间尚早，就在附近逛逛街消食，溜达进了这家专柜。
柜姐是明眼人，一眼便看出是妈妈付钱，便含笑对朱莉一通游说，表示这个包是全球限量款。凌澜心中不为所动，按这个逻辑，所有季节款过季不再售卖，四舍五入都是全球限量。
朱莉的目光则被它特别的配色所吸引，橱窗里黑的白的为主，这只墨绿色，还挺特别的。凌澜喜欢追求个性，保不准她会喜欢。
当下问了凌澜觉得好不好看。凌澜却猜测她这是看中了，妈妈今天心情不错，她不想当扫兴的人，随口奉承了句还不错。
朱莉当即就让柜姐包起来，因为凌澜很少直接表达她喜欢，她想要。
十几年前的一件事，另朱莉印象深刻。商场柜台里最醒目的位置有个玩具熊，说是德国产的，做工精细，凌澜因为它比其他几只穿着精致、眼里有光而多看了两眼。朱莉停下脚步问她喜不喜欢，她愣了愣，说不要。朱莉便没再多问，带她继续逛别的去了。
然而半个月后再去家里看她，朱莉发现那只熊已经坐在她的书架上，她便去找她奶奶确认，果不其然，她走后第二天，凌澜就叫奶奶给她买来了。
很久之后，朱莉仍在反思这件事，朋友听说了，还会笑嘻嘻地对她说，多好，孩子花奶奶的钱，知道给你省钱。
她笑笑摇头，并不赞同。凌澜必然不是这么想的。
有些孩子客客气气满嘴好听的话，反而浮于表面，真正和父母关系近的孩子，是那些毫不遮掩，报喜也报忧的，尤其在她这个还需要父母托底的年纪。
错过了她的一部分成长，但愿能通过投其所好来弥补。
所以那晚刷卡的时候，她几乎毫不犹豫。
凌澜得知这包是送给她的时候才懵了，但朱莉笑得灿烂，她心想也不是不行，这东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免得引来她说什么没给她面子一类的话。
只是顺手带到美国后，它便躺在衣橱里吃灰。
“这个包，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啊，蛮好看的。”陆理起了身，往前走两步，眼神却还留在上面。
“你觉得好看是这logo值钱。”凌澜见他愣住，随口继续说，“也不是所有的大牌质量都好，有些卖的是品牌溢价。”
陆理颇为意外，根据他的道听途说，这里的女生没几个不喜欢包，甚至越贵的越喜欢。
反正据他观察，李晓晓的好几只，都是郑凡送的。
“你不喜欢么？怎么自己买的都不喜欢？”
“不是我自己买的。”
陆理没回话，还是直愣愣地继续看她，似是在等她的下文。
她只好多解释了一句，“我妈买的。”
这话题挺无聊，她也没打算逗留，于是慢悠悠走向了玄关。
他干巴巴“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没明白为什么妈妈送的东西，她会不喜欢。
她想起他刚才问了两个问题，又补了半句，“所以也就那样。”
“那你喜欢什么？”
凌澜已经走到门口准备换鞋出门，听到这么突然的问法，心里莫名顿了顿。
让这种感觉加深的是，回头与他四目相对，真挚毫不遮掩地在他眼底涌动。
她脚步停住，陆理赶了上来，这眼神便顺势离她越来越近。
她的语气也不经意间被染上了温度，“怎么了？要送我礼物么？”
她又略微客气了一下，“不过我今年生日上个月已经过了呀，不用送礼物了。”
陆理笑了，“也不一定要过生日啊，先问问看。”
时间僵了一霎，他又开口，“以后有机会呢。”
凌澜没急着回答，嘴角已然轻轻勾起，虽然自己没发现。她将突如其来的混乱思绪花几秒理清，给了个模糊又暗有所指的回复。
“以后的事，就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的。”他没再多说，凌澜悄悄抬眼看了那抹笑意，总觉得他这种深谙人情世故的人，一定明白了。
果不其然，一前一后出了家门，再次站在这个容纳不了几个人的电梯里，他们的距离比上周日一起乘坐这部电梯时要近。
凌澜想到那天自己靠在了镜子墙上，寸步不离地盯着楼层的数字，从1开始加，直到变成16，她不禁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马上就迎来了陆理紧张的提问。
不知为什么，一贯松弛的陆理，紧张起来有些不协调的有趣。
尤其他今天这一整身灰色，宽松的卫衣和裤子都是浅灰色，好在人肩宽，算是能撑得板正，不至于看起来太过懒散。
“笑你呢。”电梯下得很慢，她无聊，便逗了他。
“我怎么了？”他连忙照起镜子，撩了撩自己的刘海，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她也面对着镜子墙，看着里面站的笔直的他，笑嘻嘻道，“你像个大老鼠。”
“老鼠？”他歪了歪头，“有什么电影里的老鼠很帅的吗？”
“没有，你不是在纽约附近读的书吗？纽约街头下水道旁边的那种。挺大只的，你见过吧？”
陆理瞬间无话，气憋在嘴里没发，脸颊竟鼓了起来。
“现在像河豚了。河豚你也见过吧。”她手指动了动，想上手戳戳，但忍住了。
“见过的。”陆理装□□答不理，“也没少吃。”
“哎？你经常吃吗？”凌澜认为烧河豚似乎算不上常见，“你是哪里人啊？”
“南京人。”
她“嗯？”了一声，前些天不知是仅凭那半句口音，还是福至心灵的第六感，总之真叫她猜中了。
“怎么了？”
“小时候在南京......”
电梯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三人，打断了凌澜的一肚子话。
923的两人等的就是这部电梯，于是和刚下来的他们撞了个正着，James张大了嘴巴，带着满脸兴奋，和他们打起招呼，“陆总！澜总！”
她不惊讶在这里碰到邻居，她惊讶的是站在那俩人旁边的人，正是两年前删掉，开学前又加回微信的前任。
加回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想换个大点的电脑屏幕，于是把旧的在群里出掉。
方海霖加了她说想买，她也痛快答应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卖给谁都是一样的。她也没再揣测对方有没有其他心思。
只是他来取货那天，然姐突然喊她吃饭，她便和然姐说了这事。
然姐想了想告诉她，说如果你没有别的意思，不需要见的人，还是再也别见比较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事情越扯越多。
她觉得然姐经验丰富，建议也必然有道理，于是把屏幕打包了，拜托给前台，开车走了。
所以现在是大二之后第一次见到他。
方海霖正低头看手机，听到澜总，立刻抬起了头，嘴唇微动，而后脱口而出，“凌澜？你还住这里啊？”
这话引得其余三人纷纷沉默。
“hi。”她以为他会装作不认识，因为她刚刚做好这样的计划，结果被直呼大名，还暴露了他们曾经关系匪浅，她只好不大自然的打了招呼。
印象中他工作的地方，应该离这里开车有半个多小时，比Sandy的学校还要再远一点。
难道是周末跑回来玩？
他和923的两个人，很熟吗？
问题一连串的冒出来，她下意识地跟在陆理身后走出电梯。
陆理和James他们打了招呼，James紧接着便八卦起来，“陆总又来c栋啊？”
“对啊，我们晚上吃火锅，买点菜去。”
James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凌澜则在注意方海霖的反应。
很显然，他讳莫如深的表情里藏了很多话，但也很明显，一句也不打算讲。
更不可忽视的是他打量陆理的眼神，似乎并不止单纯的好奇。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工作了一两年，人变老成了，总之与当时分手前那喋喋不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James看到她眸中的异样，才回过神来，“你们认识啊？这么巧？要不晚上一起喝点？跟陆总一块儿？”
“她今天不大舒服，喝不了。下回吧。”陆理替她回答了。
“好啊，下回吧。”方海霖缓缓说道。
凌澜结束了对话，“那我们先走了，回见。”
而后头也不回地和陆理肩并肩走出了楼门。
“你还说你认识的人少。”陆理的口气隐隐带了得意，似乎是窥见了什么秘密，“这不是认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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