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首次实地试飞，许霄离开驾驶舱，出来透口气。连续两个小时的测试，对体能和脑力的消耗着实不小。
明中翳的身体素质最差，早已停下了，正同姜航沟通测试过程中发现的纰漏或故障。狄莲兴许是太久没摸机甲，仍在室外场地飞行腾跃。
来到许多停驻的位置，齐戎将纤维毛巾和电解质水递了过去。待对方擦过汗、补充好水分，才开口问道：“感受如何，有什么明显的问题吗？”
许霄拿机甲当支点，侧靠借力，稍微平复了喘息后，答道：“平衡没问题，整体稳定性都在正常范围之内，控制也没有偏移。”
师士对机甲性能的驾驶感受主要通过三个方面进行评估：平衡性、稳定性、控制性。
平衡性很好理解，即指机甲在不同运动状态中的重心变化，如头重脚轻、脚重头轻都是不合格的重心分配。
稳定性则是指机甲在驾驶过程中的制动稳定和传动稳定。
机甲的引擎大多安装在后腰位置，因此在瞬间制动时，动量前移，此时大部分制动力集中在机甲前侧。
许多的胸甲被卸，前胸重量减低，肯定会影响到制动稳定。因此齐戎重点调整了机甲躯干的传动回路，以减小制动力比率。
传动稳定即指能源传动至机甲各个系统的流畅度和稳定性，这是机甲驾驶的重要基础。如果连这一点都能出差错，那机械师可以趁早转行了。
控制性是指智脑中控对机甲的整体操控，制动、转向、加速……每一项指令都直接关系到机甲的驾驶。
齐戎机械技术过硬，实践经验丰富，又多次改装许多，早已是得心应手的状态，以上三点自然是不成问题。
除了师士的主观体验以外，机甲的智脑中控也有软件分析，会根据整个测试过程中的表现汇总输出一份报告。
报告数据详细而全面，而且可以结合师士的驾驶水平给到修改建议，更加客观。
很快，许霄和齐戎就收到了这份测试报告。
前者自觉看了也白看，不费劲点开了。仰躺在地，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漫无焦点地仰望天空，放空大脑，以作休憩。
天穹是泛着浅白的清新淡蓝，临近正午的太阳并不耀眼，温煦的阳光轻轻洒落。只有偶尔闪过的几缕能量微光，提示着这一切并非真实，而是出自天象&气候系统。
低空掠过几只体型娇小的鸟雀。高空则是穿梭如织的飞行器，拖曳着闪耀的尾焰，在淡蓝天穹的背景上点缀出纤细的荧光带。
室外操场大而空旷，月潜的引擎低鸣和光能炮弹的轰响远在另一端，传入耳中，犹如奏击旋律的鼓点。
草皮的清香随风飘逸，拂过细密的发梢，拂过高挺的鼻尖，拂过缓缓闭阖的眼睫。
齐戎就没这么安逸了。背靠许多盘腿而坐，仔细查看测试报告。当发现改装还存在几处细微的疏漏，他打开腕仪，在三维结构图中推敲着后续调整的思路和想法。
半晌过后，应当是歇息够了，许霄终于开口：“你感觉怎么样，过去有一个月了吧？”
齐戎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思绪从改装方案中抽离了出来。
测试场地很大，狄莲、蔺银和狗儿都在另一侧；明中翳和姜航则在仓库。附近无人，又一望无余，不用担心会被偷听。
因此他回答得很直白：“说实话，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最近两年，伴随情况愈发严重，齐戎的基因病发作间隔已经缩短至15~18天。
眼下距离上一次发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天，他的精神状态仍然保持稳定，没有发作前那种隐隐约约、仿佛第六感般的焦躁不安。
许霄瞥了他一眼，故意道：“我还是觉得它很有可能是被你吃掉了。”
齐戎笑道：“我可没那么凶残。”
尽管尚且不清楚新晶及其破出的红色雾丝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他十分肯定，当初那些雾丝的消散同自己没有关系，更不可能是被他“吃掉了”。
如果非要给出一个合适的推测，他觉得那种消散不是“泯灭”，而是“停下”、“停止”。仿佛新生的婴幼儿，气力不足，刚刚嚎哭了两声便感到困乏。
因此，与其猜测那颗新晶是被他吃掉了，不如怀疑对方其实是藏了起来——藏在齐戎身上，修生养息。
“寄生？！”许霄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齐戎指出：“毕竟我以前不会为一些小事而动怒。”
联系到这一变化，再加上发病周期的延长，还有发病后脑电信号增强，很难不做出这种猜测。
许霄想到了发病那天齐戎所说的“脑电信号同频”，莫非是通过这种模式寄生的？无形无质，只是一种波动频率，所以看不见摸不着？……那要怎么样才能解除寄生，或者说，消灭它？
他的神色惊疑不定，忍不住去细细审视齐戎，害怕这种所谓的“寄生”给对方带来什么糟糕的变化。
齐戎安抚：“不用担心，目前还没出现别的影响。”
“你早就有所怀疑？”许霄反应不慢，迅速回想了一下。自从上次被明中翳激怒以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因为某个人或某件事而突发情绪波动……所以在那个时候就发现不对了？但是直到现在才告诉他？！
齐戎解释：“那时还只是一点猜测……”刚说第一句，注意到许霄的模样，他明智转口：“抱歉，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
许霄拧眉，有心想要质问，可是一碰上对方服软，气势又消去了大半：“你不能总是这样……”
两人最初刚认识的时候姑且不论。现在四五年过去了，许霄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足够亲近。在别的事情上，诸如修缮战舰这类工作规划，齐戎有自己的想法和步调，依然要在思虑周全之后才跟他细说，这可以接受——
可是新晶突发变故，在一切尚属未知的情况下，事关齐戎本人的人身安全，对方还是如此，许霄不免感到气闷。
显然，齐戎也清楚自己的毛病，并不辩解，只对他说道：“是我的错，以后有什么事会尽量同你商量，可以吗？”
“别说得我好像掌控欲很强似的，”许霄属于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嘟哝着，“明明你才是。”
以前的暂且既往不咎，可这一次他不打算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正好，有一件事可以用于对等报复。
他**地说道：“5月初的时候，黑枞独立舰队给我发了面试邀请。”
齐戎一愣，下意识看了过去，眼风隐含锋芒。许霄却在此时移开了目光，落向远处。
灵钟是个大星区——所谓大星区，即指在其势力范围内的大型星系≥10个，大型星系又指围绕单个恒星建立的生活类星球≥20个。大榕星所在的海桑系即为灵钟星区大型星系之一。
由此可见大星区的疆域有多广阔、人口数量有多庞大。
由于星区内部距离遥远，人口众多，再加上星区外部各方势力林立，灵钟星区建立了中央-独立的军事体系，共计64支军团、1276支舰队。
军团规模大、人数多、大型重武器集中，归属于灵钟中央军区直管，负责对外威慑。
舰队单位小、定额相对灵活、武器装备有限——在1276支舰队中，一部分同样归属中央军区负责对外。另一部分，则归属于各大星系统管，具有一定自主性，负责对内清剿，称之为“独立舰队”。
作为大型星系，海桑系辖下共有88支独立舰队。根据作战能力、战功荣誉等，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甲级不公开征召。即使出现人员损失，也多是由其他三级晋升而来。
在公开征召入伍的级别中，乙级要求最高、名额最少、待遇最好。所以每次征兵，人山人海，大众趋之若鹜。
许霄口中的黑枞舰队，即为海桑系乙级独立舰队，围绕远程机甲打造而成。以“快、稳、狠”为特点，名声响亮。
建队14年，多次参与实战实训任务，先后荣立集体一等功5次、二等功28次，三等功122次。
除了公开征召，黑枞独立舰队偶尔会从民间网罗各种师士天才，发出正式的官方邀请——许霄有幸成为其中之一。
尽管邀请仅仅只是一个机会，仍然免不了需要参加各种线下面试和测验、经历长达半年的试训期，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接到邀请，本身便意味着一种荣誉。
而这份荣誉，向来乐于分享的许霄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透露给齐戎。
所以齐戎可以猜到对方的答案了。甚至于拒绝的理由，也能猜到一二——说“一二”不太准确。应该说，他几乎能肯定，是因为自己。
这个时候，许霄才重新将目光调转回来，抬手，指尖点着齐戎的胸膛，戳了两下：“怎么样，是不是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有那么点儿憋屈？”
明明是一双诚恳无辜的狗狗眼，此时倒是多了几分狡黠。
齐戎抓住他的手，指尖抵着掌心，眉梢眼角是浅淡的笑意：“很感动，不憋屈。”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许霄磨后槽牙。
可恶，齐戎怎么老是不按常理出牌，每次都搞得他好像输掉了一截似的！
收起促狭，齐戎缓了缓神色，道：“你说得对……我现在明白你的感受了。别生气，以后这些事情不会再瞒着你。”
不管是他隐瞒对新晶变故的猜想，还是许霄刻意不提舰队邀请，均出自于好意。
但是当这些事情揭晓以后，被瞒在鼓里的人或多或少会产生一些不满。
这种不满的成因复杂而微妙：可能有自觉不被信赖的烦闷；可能有发现自己的个人问题成为影响对方人生抉择之后产生的忧惧；可能有对方如此为自己考虑、自己却无以回报的心理负担……
千思万绪，最终汇成齐戎的一句承诺。
于是许霄放过他了，因为相识以来从不曾辜负的信任。
围观了一圈后意识到文案好像没啥吸引力……想一想要怎么改[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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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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