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许霄来了新晶仓库，同齐戎打过招呼后，直奔战舰。
环绕查看了一下外部舰体，舰身遍布的焦黑疑似激光炮和射线的烧灼痕迹。尤其是飞船侧翼，有一处半径达六米的凹陷，显示出当初的攻击有多剧烈。
许霄摸了摸下巴：“没有型号和标识……不像是军方战舰吧？”
“肯定不是军方的，前线报废的战舰不可能流通到我手上。”
齐戎正在数控车床前建立零件打磨模型，头都没抬：“估计来自于小型的雇佣舰队。”
切诺斯特星域内部并不平静，各个星区势力交错勾连，边境线局势紧张。虽说袭卷某一个星系的大型战争是没有的，但是小型冲突不断。
海桑系位于灵钟星区后方，距离战火很遥远。再加上信息传递延时，除了媒体上偶尔报道的寥寥数语，普通人可能一生都感受不到什么叫战争。
而在边境线，冲突四起，必然催生出混乱。
因此交战区和缓冲区潜伏混迹了大量的武装分子，逃兵、叛军、星盗、劫火者……太空既没底，也没加盖儿，上下左右都能走，即便军方定期清扫，也很难将这些浑水摸鱼的冒险家彻底清除。
航路受阻之下，商业活动就会产生损失。于是大型集团纷纷自建护卫舰队，民间的雇佣舰队也随之而生。
大型集团往往会在所属飞船上刻印集团名字，打出旗号，用以威慑不法武装分子。小型雇佣舰队又没什么名气，即便打出旗号，星盗该抢的还是会抢。更有甚者，如果侥幸逃出生天，还可能被星盗记仇报复。
这种民间雇佣舰队多如牛毛，专职护航的、星际探险的、递送货物的……数不胜数。
只要有一艘战舰和相应配额队伍，就能在民间舰队服务中心注册成立。
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对危险和财富趋之若鹜，自然离不开政府常年的文化宣传。
为了在资源丰富的情况下使社会整体仍能保持积极开拓的氛围，政府早在星际大扩张时代就开始了不断探索。期间经历了许多试错、走了不少弯路，最终动荡逐渐复归为平稳，摸索出了现如今的社会运行模式。
智脑中心遵循详细完备的规章制度维系着政府公共职能，各种型号的机器人负责基层行政管理。合法公民拥有最低生活保障，懒惰的话可以直接赖在救助中心混吃等死到寿命终结。
与此同时，各行各业设置有复杂的职称、职位、职能。每获得一级评定，都能得到丰厚的奖励，以此鼓励大家不断进取，享受更优越的生活质量。
比如齐戎的父母，就是在英仙星域和切诺斯特星域联合宣布共同开发未知星域——暂时被命名为魍魉星域——进而鼓励民间积极探索的宣传下加入了舰队。
星系边缘寂寞冰冷，却也蕴含着丰富的资源和财富，一艘又一艘的飞船前赴后继地深入黑暗的太空。
……
随后，许霄熟门熟路地操作升降台，从底部舱门进入了战舰内部。
里面可比外壳要惨多了。舱门的固定链已经碎裂，通道内部斑驳不堪，散落着不少零件碎片。墙面缓冲海绵撕裂，露出内里的弹性组织。舱顶至地面到处都是暗褐色污渍，也不知道是血渍还是油迹，十分脏乱。
打开腕仪，许霄依照三维立体图整体检视了一遍。
主控室位于舰顶，动力室位于舰尾，武器区分布在两边侧翼；弹药库位于底部，维生系统位于舰首；中央是生活区，属于最高可容纳二十人的体量。
先去了位于舰尾的动力区。主副引擎都已被搬走，隔壁的能量栉储备舱也一样。
位于侧翼的武器区更不用说了，导弹武器和能量武器统统被拆走。地上倒是丢下了两三把射线枪，但经过检查，没一把能用的，修都修不了。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空壳……”许霄嘟哝，不得不失望地承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参加太空对抗赛了。
不提舰身，其他地方哪哪都要钱：监控管理辅助驾驶的智脑系统、功能完好齐全的魂能引擎、火力充足威力强大的武器和弹药、数量充裕的维生舱……
以上设备，但凡涉及军事级别，就没有便宜的。
虚拟网上的数据具有严格限制。单机模式允许模拟出各种各样的机械和物品。但是联机模式就不行了，尤其是对抗赛，任何物品都要求实体扫描，哪怕是一块光能电池板都必须有实物支持。
这么简单一算，许霄觉得要在毕业前配齐以上装备简直是希望渺茫。
齐戎不以为意：“如果随便就能弄到一艘功能完好的战舰，太空对抗赛的奖金也不会设得那么高了……耐心一点，这件事的战线至少得有个三年五年。”
许霄叹气：“好想早点玩啊！”
“那就去把舰身整体吹洗一遍。”齐戎伸手一指，指向仓库清洁区。
昨天把战舰从机械处理办拉回来，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处理。
清洁区工具完备，空气喷砂、化学浸洗、高压水洗、管系吹扫等等都有。清洁战舰无需许霄亲自上手，主要是在主控台前操作，指挥调度机械悬臂去完成。
一时间，新晶仓库里响起一阵接一阵的噪声。一会儿是大功率吹扫机的呼呼风声，一会儿是淅沥沥的水淋声，一会儿是嗡嗡的微颗粒喷射声。
许霄到底不是专业的，调动机械悬臂在空中挥舞，就像在玩儿。吹风管和淋水管成了两方阵营，战舰就是它们的圣杯，谁都想凑上去摸两把，另一方就要拦着——挺会自得其乐。
只要不把机器搞坏，齐戎是不管的，随他去了。即便机器坏了，他也不是不能修。
两人忙活到天黑才停下。
其实大榕星离海桑系的恒星比较遥远，约有32个天文单位，公转周期并不符合365天一年，自转周期也不是24小时。因此生活星球都会经过一系列改造，以使整个星系纳入统一的时间框架。
天象和气候调节系统覆盖着人类生活的整座大陆，能够模拟生成任何想要的温度、阳光和水分等等大气循环模式。既可以设置成传统的一年四季；也可以设置成一年温暖如春，无需经历寒冬和盛夏。
譬如蓝棉区所在的第三大陆，每天都处在适宜的22~25℃，不热不凉，阳光温煦，鸟语花香。
到了晚上，夜星点点，清风阵阵，舒爽怡人。
伴随夜风，一道清亮的声线窜进来：“哥，我回来了！”背包在空中甩出一抹弧线，精准地落在了墙边的工作台一角。
作为兄妹，齐烟和哥哥是有些相似的，比如同样挺拔的高个儿。抬头看见占满大半个仓库的太空机械，她多瞅了两眼：“战舰？看起来不错啊，哥，你从哪里搞来的？”
“薛工给的消息。”齐戎口中的薛工就是机械回收处理办的负责人，薛奇，和他父母曾是好友。
当年，薛奇的女友同他父母一起参加星际探险舰队，后来自然是跟着查无此人了。
齐烟对机械不是很懂，新奇了一下就不在意了。她鼻子动了动，凑到许霄身前：“吃大餐哦？”
齐戎和许霄正坐在工作台前吃饭。吃的自然不是自动化厨房里出来的食物，许霄不爱吃。
点的外卖，厨师现炒，一顿饭最低都要两百星币。
市面上有许多精巧的自动化家务机器，几乎覆盖了所有类型的家务。若是不喜欢烹饪机器吐出来的食物，还有专业的厨师机器人，芯片设置了各种菜系的制作程序。
大量机器的普及当然会使人力变得廉价，但是技术更迭、社会发展至今，很多行业的人力又变得昂贵起来。
许霄边吃边笑：“不请你吃，怕你嫌弃。”
齐烟那长长的前女友名单里，个个都是有钱人。她住在泰礼学院过的可不是苦日子，天天是**生活还差不多。
齐烟可不嫌弃：“分我一点儿，好饿。”
好在外卖份量充足，白瓷碗装的小份菜，有肉有鱼，有汤有菜。她坐了下来，代价是牺牲一下自己，供两位哥哥八卦。
“哎，你和林家双胞胎是怎么回事？”
齐烟啊了一声，有些郁闷：“你们都知道了？”
“半个泰礼都知道了。”许霄啧声。
“我今天才知道。”齐戎幽幽道。
齐烟肩膀垮了下来，叹气道：“是阿穗的妹妹故意的……”
“果然是你被强制睡了。”许霄面露同情。
齐戎问：“那这件事要怎么解决？看你的意思，不打算报警？”
齐烟摇头：“解决了。我不报警，条件是以后她们两个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和林家双胞胎的相识就是狗血的开场。
林家双胞胎并非泰礼学生，两个月前正一同参观校园环境，正好撞上了齐烟替人出头的场面。
当时在场的人不少，纷纷围着看热闹。
一方面，齐烟本人一直是话题中心，受人欢迎是真，得罪人也是真。被抢了女朋友的、训练时被她揍过的、欺压弱小被她遇见揍过的……多不胜数，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找麻烦。
另一方面，则是现代医疗技术足够发达。普通跌打损伤都有速效药，治愈快速，无副作用，完全能够做到“昨天鼻青脸肿，今天容光焕发”。哪怕是骨折，也能在一周内恢复健康。
快速消肿剂、快速止血剂、快速愈合剂……便捷医疗，再加上人们身体素质普遍提高，日常运动锻炼，于是暴力变得稀松平常。
反正死不了人，还不如先痛快地出口气。
移风易俗之下，即便不鼓励使用暴力，法律法规也不得不随之改变。现在打人打到五级伤残，只要积极配合赔偿，连十天铁窗泪都流不了。
作为古武格斗生，齐烟打架可是专业的，逮着两个变态暴揍——专门趁人多时偷偷摸摸乱蹭露出，被钓鱼执法抓了个现行。
其中一个摔倒在地，不敢反抗齐烟，却掏出包里的橡胶棍挥向人群，想要挥散围观者以求逃跑。
好巧不巧，林穗正好处在被挥的方向上。她平常不过是跑跑步健健身，没有直面过危机时刻，一时之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然后就是齐烟一脚踢倒另外一个变态，同时背身抬肘，狠狠击向这人的下巴，在橡胶棍即将落到林穗身上前，将其打落。
狗血要素拉满之下，俗套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自然是经久不衰。一来二去，齐烟就和林穗好上了。
又或许是狗血的开场势必要配上狗血的结局。不知是不是出于嫉妒，林穗的双胞胎妹妹在上周故意找借口支走姐姐，又模仿其神态动作，借机下药，把齐烟给睡了。
两人也被抓了个现行。
大概是深知妹妹秉性，林穗甚至没给齐烟多余的眼神，扑上去抓住妹妹就打。两人打得有来有回，古武格斗专业模范生齐烟抱紧小毯子，看着两人在那菜鸡互啄。
作为无辜的受害者，齐烟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报警了。
结果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林穗转头开始替妹妹求情，说她们都在备考进修学院，不能留下违法记录。
许霄和齐戎有志一同地停下夹菜，面露迷茫：“啊这……？”
齐烟脸上是同款迷茫：“我也不懂，别问我……”
林穗求情求得楚楚可怜，她一心软就答应了。不过提出要求，那就是林穗和她妹妹都要搬走，从此以后非必要不许再进入蓝棉区。
“真是复杂的感情啊……”许霄感慨，“和我听到的传闻完全是两模两样。”
“传闻什么？”齐家两兄妹对外界不是很关注，跟不上大众潮流。
“我听到的是你睡错了人，被姐姐当场捉奸。姐姐吵着要报复妹妹。”
齐烟点头，前半段听起来和事实很吻合。
“妹妹对你倾心已久，哭哭啼啼，说自己可以做小。”
“……她根本不喜欢我！”齐烟辩解：“两人应该是从小竞争到大，所以固执地认为姐姐有的自己也要有。和阿穗认识那天，她也在场，估计就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那死心眼都是冲着阿穗去的！”
许霄继续补充流言蜚语：“然后你怜香惜玉，不追究妹妹的责任，哄好了姐姐，坐享齐人之福。”
齐烟大为震撼，评价：“真是离谱的造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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