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银猜测:“直接发出广播?”
眼下这处仓库作为掩体,位置绝佳。只要外面觊觎的机甲不有样学样、也搞一出近战突袭,那么白鹤极有可能就此成功离场。
只不过三人组原定计划是同时离场……白鹤会抛下另外两人吗?
前期他们的合作是基于共同利益驱使。即使后期约定好了同时离场,究其本质,也是为了分散火力、提高自己获胜的几率。
所以很多观众认为白鹤应该抓住机会。毕竟竞速会并非合作共赢,而是零和博弈。上一秒当队友,下一秒不死贫道死道友,多正常。
齐戎摇头,语气笃定:“许霄不会发出广播。”
“也是……不提苍鹰14,就是明中翳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受成长环境影响,蔺银考虑的出发点往往是叵测人心。
“不是因为这个。”齐戎一笑。顾及周围坐了一圈师士,稍微调整措辞,精准点评:“就我个人的观赛体验而言,机甲比赛讲规则、不讲道义。”
一旁,包括吕蛛在内的一众泰礼师士不怒反喜,理所当然地点头:“那确实没错!”
机甲发展至今,比赛多不胜数。如果在规则的基础之上还要绑缚道德枷锁,其精彩程度估计要少上一大半,哪儿能这么受人追捧。
姜航想起了刚才做的“一定能够获胜的印信数量”计算,说道:“是因为只有7枚印信,不够保险吧?”
算上许霄自己持有的,连10枚都没够着。哪怕成功离场,也很有可能被后续离场人员的印信数量挤掉排名。
“可是外面三台机甲虎视眈眈,许霄要怎么突围?”哪怕不懂策略分析,姜航也能看出白鹤所面临的处境。
……
废弃仓库。
取回信标仪后,白黑机甲背靠墙壁,借着窗户有限的视野,小心地观察外面的动静。
在它对面,是被一刀封喉的明光六代,歪斜着倒在液压臂下方。感知系统被切断,明光六代无法探查周身情况、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法发出声音,只能安静地等待主办方的救援。
仓库外同样一片寂静,连零星的射击都消失了。
许霄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外面的几具机甲就像隐藏起来的鬣狗,正在贪婪地盯视。只要他冒头,必被集火。
屏幕前的观众们都在观望接下来要如何破局——事实上,他也还没想到脱困的办法。
并非顾头不顾尾。赛场形势瞬息万变,时机稍纵即逝,根本不给深思熟虑的空间。
所谓富贵险中求。许霄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有利的判断——与其先伙同其他机甲干掉明光六代,再经过一番龙争虎斗、最后只能争抢到有限的几枚印信,不如放手一搏,直接抄底——已经是胜过场上大多数人的谋略和勇气。
擅于用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收益,却也不至于神通广大到算无遗策的地步。
被困仓库也不见得就是死局。最不济,还能选择广播离场。再说了,外面的机甲就一定能众志成城地保持耐心吗?实在难说。
还是那句话,赛场形势瞬息万变,应机而动才是最佳选择。
于是观众席只能看到白鹤龟缩在仓库,偶尔探头看向窗外,仿佛黔驴技穷。但实际上,机甲驾驶舱里的许霄正在飞速运转大脑。
仓库附近的建筑布局、其他机甲的武器类型、可能藏身的地点……驾驶舱屏幕上,各种纷杂的信息犹如一帧帧影像般加速闪过。然后被许霄剥去细节,不断简化,化为点和线。
横纵交织,棋盘复杂;落点迥异,危机四伏——
首先,确认棋盘的整体结构。
仓库是中心焦点位。前、后、左、右,四个方位,清晰明了。
前方是仓库大门,一大块空地;右侧是室外测试场地,空旷开阔。这两个方向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作为掩体,一览无余。
后方是弹药仓,整体高度要矮于测试仓库。左侧是宽阔街道,街道对面是高楼。高楼是集教学和试验于一体的建筑,共四层,每层分隔了数个教室。刚才白鹤便是从二楼跃入的仓库。
棋盘明晰。第二步,推导棋盘上的落子。
仓库坐北朝南,占地近六百平,高约三十米。为了避免武器测试时引发弹药仓爆炸,后墙建得严实,无任何出口,且进深底部的三分之一都是无窗墙体。
所以要想离开仓库,只有大门和附近两侧的窗户。窗户仅作通风所用,尺寸小,长宽均不过三米,差不多就是堪堪挤进一台机甲的程度——别看观众席的近战师士对白鹤的动作吐槽得狠,换作其他远程师士,还不一定能毫发无损地跃进去。
然后再来倒推其他机甲会选定的埋伏位置。
仓库前方、右侧无掩体,均不适合;后方弹药仓高度既够不着仓库屋顶、又落不到大门,也不必考虑。只有左侧的高楼,呈一字型建筑,以弹药仓为起点,由北向南,一直与仓库呈平行延伸,整栋楼的视野足以覆盖仓库。
因此三台机甲必然都是借这栋高楼栖身。而且为了牢牢锁定仓库的大门和右侧窗户,位置必定集中在南栋。只是楼体窄长、楼层多,究竟躲在哪个方位,尚不能确定。
就在这时,大楼里发出了一声呼喊:“白鹤!”声音有几分熟悉,似乎是那具造型骚包的七彩机甲:“只要你交出印信——要得不多,这里只有三个人,一人一枚就好——我们就放你离开。”
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在南栋……白鹤在窗边卡住视角,观察楼体,试图定位到大致范围。同时配合地回应道:“你要怎么确保另外两位也接受协议?”
另外两具机甲先后出声,表示同意。甭管说的是真是假,这么僵持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可以,那就这样。不过我要确保安全。”白鹤继续敷衍。回过头,深蓝色的V字观测窗自下而上地扫视仓库。很快,目光锁定在仓库的天花板。
引擎悄然发动。为了不引起注意,功率极低,声响微不可闻,缓缓靠近天花板。
靠近之后细看,可以发现天花板顶棚并非坚硬的机械或胶凝材料,而是一种偏软的触感。
许霄认出来了,是UEP膜,一种纤维材料。具有良好的减震和抗冲击作用,最常用于太空机械上需要伸缩空间的关键部位。
面对火力攻击,UEP膜并不会轻易破裂,而是呈现出犹如水面涟漪般的震荡传动,缓冲性极强。但是,缓冲性强,不代表硬度高。
亮出高频磁振荡刃,顶住UEP膜,用力一划。一道浅浅的裂痕出现。这还不够。白鹤继续卖力划膜,同时与外面的机甲打着嘴上官司。
七彩机甲道:“另外两具机甲后退三千米,你离开仓库的同时交出3枚印信。”
白鹤反驳:“那样我还是处在三方围攻之下,太危险了。至少五千米。”
七彩机甲态度强硬:“不可能,五千米都够你跑远了!”
白鹤寸步不让:“白鹤的速度你们一清二楚,能跑多远?况且他们俩退了,你又没退。一旦发动攻击,我就会被咬住。”
七彩机甲语气一变:“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要交出印信的想法吧。难道在等重明鸟和苍鹰14来救你吗?”
白鹤轻笑:“不如你期待一下。”
够了!
天花板顶棚被磁振荡刃划出了一个大缺口,足够机甲灵活地钻出。不过白鹤并未轻举妄动,而是保持着最后一丝连接未完全切断,以防左侧建筑物里的机甲居高临下,察觉出不对劲。
谈话也中止了。估计是七彩机甲等人猜到了白鹤不可能乖乖交出印信,不打算多费口舌,再次沉寂了下去。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正好,许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借着这段短暂的时间,他操作白鹤飞至仓库深处,搬起了两台废弃的大型设备。
一台是泄露爆破测试仪,一台是高压水蒸气透过测试仪,尺寸均超过了四米,重达两三吨。设备久置不用,又没维护,锈蚀得厉害,大量结构摇摇欲坠。
白鹤小心翼翼地搬动两台破旧仪器,将其险险地安置在液压臂上方。然后悬立于顶棚缺口下方,伸手架起高斯狙击枪。
花了两秒钟,许霄凝神静气,思绪清明,稳稳操控智脑中控环。
向上,磁振荡刃彻底割破纤细的连接处,顶棚立刻露出一块缺口。向下,双脚用力一蹬,两台废旧设备骤然跌落,砸向仓库大门的出口。
就在锈蚀的机械零件砸落在地、骤然发出惊响,日光透过顶棚缺口照出了一束光柱的同时,白鹤闪身而出。
几乎没有任何预瞄准,狙击枪口径直指向左方一字型建筑南栋外墙的墙角,果断扣动扳机!
在左侧有三台机甲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如果逃出仓库,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可能地往右。而要能确保右侧的室外测试场完全纳入火力范围,最好的攻击位点就是南栋外墙的墙角!
若是拉高视野,可以看见耀眼的火力攻击瞬间覆盖仓库大门,轰隆作响。也正是在这片炫目的火光中,一点微芒反向而行,快似流星,一闪即至!
在七彩机甲的惊骇注视下,砰——!
强大的冲击力将其掀得往后仰倒,刺耳的雷鸣在右脸颊炸开,火星与机械零件迸溅。彩色的涂装瞬间焦黑,面甲融化,眨眼间狰狞可怖,半边脑袋几乎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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