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看不见的洪流中，星星点点的乳白色光晕升腾，奔涌，一往无前地流入关隘。
村民们神情生动宛如生人，欢呼雀跃，身上布料转眼化为粉末。风一吹，扬起漫天粉尘，原地只剩巫祝。
于是，久违的韵律第二次漾起。
【监测到035号考场所在琥珀之境即将消失，所有人获得合格分！】
一声凄厉鸟鸣从迅速坍圮的菩萨庙墙壁中穿透而出，樊村所有建筑都在以千百倍速度向前，不过短短几秒，已经看不出过去的痕迹。
先前还高大肃穆的庙宇仅留一块褪色断裂的旧牌匾。
那是虞没曾见过的，躺在小门后雪地上的【土地庙】。
牌匾上，刺耳的叫声裹挟着怨恨与戾气，声震四野，长鸣不歇。
风越来越大，除虞没、刘如昧外，神力因子低于Ⅰ10的另外三名共鸣者好似被锥子刺入耳膜，痛苦地倒地，即使捂着耳朵仍鲜血直流。
“怎、怎么回事？”叶逢湫艰难道。
古月言努力调动体内神力，减轻了一些叫声的影响，尽力维持平衡，皱眉道：“不知道，不过这个声音好像在喊……‘yong’。”
陈红大叫道：“是颙！”
“它藏到匾里了——”刘如昧面色大变，“那是土地庙的匾，土地是福德正神，我们没有诏令，对匾不敬形同渎神！如果不把颙从匾里逼出来，我们就拿它没办法！”
未曾料到的情况让众人大受打击。
虽然就算最后真的不能拿颙怎么样，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成绩。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让罪魁祸首逃出生天实在让人有种如鲠在喉的烦躁感。
虞没此时却没有失望，他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突然从林间窜出来的黄色椭圆形物体。
“小没~我回来啦！”金锦远远就喵喵叫，兴奋莫名。它离这里还有二里地远，声音却压下颙的鸣叫声，清晰传入虞没耳中。
虞没面上不显，心里白眼快翻上天，觉得再装傻他就成真傻了，出去后必须跟胖猫认真聊一聊。
四人没有看见的地方，虞没接过榕树树枝递来的东西——金锦嘴里叼着的一把生锈断剑。
将断剑递上，树枝最后不舍蹭蹭虞没手指，接着迅速老化干枯，坠到地上失去活力。
虞没手指动动，心中怅然。他一直维持着的神力链接，送走村民灵魂后便断了。
过去与未来于此短暂相交，然后各自向前。
他将断剑递给丝毫未受影响的巫祝，助巫祝能够弥补一生唯一的遗憾。
巫祝怀念地摸着这柄锈剑，虽然失去了记忆，却还是熟稔异常，“此剑名清泓，锋长三尺，曾于黄河斩蛟龙，灭妖魔无数。十来年纵横四海，无愧天地。”
浩渺长风撞袖袍荡荡，心愿已了的巫祝摘下面具，卸去所有饰品，骨生血肉，随手挽起道髻。
所有人目光被吸引过去，就看见一个丰神冶逸的陌生道人手持断剑，快步走到牌匾前。
刘如昧下意识阻拦，“且慢！”
那道人却已经一剑刺下——
“颙！”
一团黑雾从尖叫着从匾里冒出，不甘心地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扑向那个纠缠数万年的敌人。
巫祝洒脱大笑，看着黑雾在席卷一切的狂风中消散。
同样被狂风席卷前，巫祝，不，道人对着虞没深深稽首，嘴唇张合，不等虞没回应便如释重负般随风而去。
他说：“帝君，好久不见。”
**
仿佛只是一眨眼，先前还算风景如画的小村庄，只剩断壁残垣，一片废墟，依稀还能看见一丝过去的影子。
五个人或躺或站，躺着三个耳朵难受，正恨不得一觉睡过去。
只有刘如昧与虞没站着，两个人正好相距不远，各自互不打扰。虞没边回想道人最后那句话，边用余光抱臂看金锦在跑步机上原地踏步一样，距离纹丝未变地往这边跑。
懒得多看，虞没转头观察，浓重夜色遮挡下，仍然发现了一些线索。
原来村子边缘位置再往外，有现代横幅残留，是那种把一块地圈起来警戒的样式。
横幅旁边，有一块背对着他们的石碑。
所以他们现在是在现实？
旁边，刘如昧突然询问：“虞没同学，巫祝大人是不是就是樊村的土地？”
虞没闻言收回思绪，言简意赅道：“嗯，所以一开始巫祝才能保留意识和一部分……灵力。”
刘如昧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感受到脸颊上传来凉凉的触感，是转过头的虞没的发梢在她脸上一触而过，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她八岁，第一次接触到另一个世界，那么绚烂迷离，奇幻而不可思议，哪怕危险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她兴奋的睡不着，向母亲提出了许多孩童特有的天马行空的问题。
“妈妈，为什么神明大人们都是长头发？短头发多利落呀，现在的叔叔们都是短头发。”当时是短发的小姑娘十分遗憾，又有一种微妙的发现自己居然在某方面能胜过大人物的自豪感。
“傻丫头。”面目模糊的母亲温柔笑着孩子的稚气，“高阶神明们头发蕴含着神力，本身就是祂们力量的体现。我们昧昧以后会与高阶神明共鸣，到时候，就也是长头发啦。”
童年的小插曲，在十四年后重新回响于她的耳畔。
这一场入学考试到了尾声，她怎么也骗不了自己说：自己表现的很好，是场地不适合她发挥。几乎躺赢全程的刘如昧酸涩一笑，到头来，自己还是比不过高阶神明的共鸣者？
摸着自己只是正常生长的微卷长发，刘如昧眼神从迷茫到坚定。
她不服。
没过多久，没等来传送的晕眩感，居然等来了一辆绿色的军用大卡车。
“同学们好，我是维罗尼克华夏分校区招生办工作人员，你们早了四天结束，结果没想到传送定位出错，只能麻烦你们跟老师通过中转站回去了。”
从车上跳下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皮肤白嫩，五官精致，看起来十分年轻。
说完，正好看见在地下的三个人，眼中露出一抹了然。她举手打了个响指，一阵药香弥漫。
叶逢湫三个人闻见这药香味后，浑身上下瞬间舒畅非常。活蹦乱跳地从地上起来，只感觉腰不疼了，腿不痛了，耳朵更灵敏了，简直可以说一键恢复出厂设置。
连虞没刘如昧没受太大影响的人闻了，都觉得舒服很多。
“哇塞！老师您太厉害了吧！”叶逢湫惊喜凑上前，对着她狂吹彩虹屁。
女生笑笑，边示意他们上车，边纠正道：“不用叫老师，实际上我是你们学姐，叫我复青就行。招生季新生太多，被老师拉来帮忙，顺便赚点积分。”
叶逢湫打蛇随棍上：“那也很厉害了呀复青姐！”
古月言则抓住重点：“积分？”
复青点头，知道他们都提前通过了考试，潜力绝对不低，说不准以后有机会合作，便干脆提前对他们介绍了一些学校规则：“维罗尼克按世界文化圈分为五个校区，咱们便是华夏校区。基本包括了所有东亚国家。因为是唯一一个以国家名命名的校区，所以在五个校区里，咱们竞争压力基本是最大的。”
她说的隐晦，意思却很明白。
复青边开车边道：“学校根据各方面因素，从低到高分了f至s七级权限，其中f级权限是有共鸣天赋却没能共鸣成功的辅助员们特有的。在五年内共鸣成功，就可以升级，转为e级，也就是你们现在的等级。”
刘如昧现在还不知道权限有什么用，但依然柔声问：“学姐，我们怎么才能最快升到s级呀？”
“赚积分和提升位阶。”复青从后视镜瞟了一眼，“积分是维罗尼克内部唯一流通的货币，总积分多，权限不一定高。但总积分少，权限一定低。”
“至于提升位阶……达到二阶就允许毕业，而三阶，每届只有五位首席才有尝试的可能。”
刘如昧直接说不出话来，沉默，在车里蔓延。
复青还嫌不够，带着可爱的笑容又补上一记重锤：“我学长从一级生升到五级生，到现在总积分1258，权限b级，五个校区数万人，总榜排前一千。”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学校。*
默契跳过这个悲伤的话题，一行人听学姐聊着维罗尼克各校区学生们的趣闻坐火车，换飞机，一路奔波，终于在所有考生考试结束后重回维罗尼克。
“学弟学妹们以后有事，可以来四级生区域找我。”
因为还没有正式入学的学生，他们传送进维罗尼克后是分散的。复青学姐提前在中转站告知他们这件事，并与他们告别。
发誓以后再也不坐火车的虞没站在维罗尼克那暗金色拱门前，逐渐习以为常地接住跳进怀里的金锦。
刚想揪住肉脖子对某只猫下最后通牒，虞没就听见报名处越来越热闹。
“呦，某些下等人穷的饭都要吃不起了，就别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敢觊觎了吧。”
“凯撒，拜托你睁睁眼，现在都5202年了，还整贵族贫民那一套呢？”
“怎么，事实戳中你脆弱的内心了？”
“……”
“要我说，你与其光想些不切实际的，不如趁还有张脸，赶紧找个老公嫁了吧。我看看，那个就行——”
凯撒手一指，所有兴致勃勃吃瓜的群众顺着望去，摩西分海般闪出一片空地。
被指到的虞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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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分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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