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墨青松跳上屋顶,赏看无边月色。
为什么呢?先是冷褚时,再是钟离天玑,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一连过了两天,钟离府来消息了,拟好了名单,除去各个世家来往的弟子,府中的弟子都已经被叫到练武场里。
墨青松拨起衣袖,将黄符贴在手臂上。
几人赶往钟离家。
清一色玄灰弟子府显得诡秘神乎,钟离家祖先原修习的是推演天命的术法秘诀,卜算天地因果道意,修士修途坎坷顺遂,凡人兴衰荣辱劫难富贵。后来家族求长生改为修道,天命术渐渐失传,但这弟子服倒是传了下来。
墨青松先是扫视过在场弟子,多数为元婴期,少部分是化神期,这样的修为是几乎不可能是那个魔族潜藏。
冷褚时是化神巅峰,钟离天玑是合体期。要想将两人掏心致死,至少也得是合体期的修为。
显然钟离瑶浩也清楚这点,在几人看过后,他拿出了名册递给墨青松。
墨青松接过来,他走至千椿身旁:“千椿兄,借望气术一用。”
与此同时,他袖下指尖聚起丝丝灵力涌入符箓内。
墨青松抬起头和向后看来的千椿视线对了个正着,霎那间指尖颤动,灵力阻断,他猛地移开眼。
千椿转过视线,向其余人摇了摇头:“没有。”
墨青松有些慌,他不清楚是被看出了还是没被看出。
“青松。”
“啊,师兄,怎么了?”许晟突然的出声,将墨青松思绪换了回来。
许晟伸出手:“名册。”
墨青松如梦初醒,将手上的东西扩印了几份,递给几人。
名册上其他几家人都有,还有一些散修。
许晟接过名册后,向西而去。
“冷师姐小心。”
“嗯。”冷寒玉接过东西点头,带着画凌烟廉纤雨向南走。
“不用你说,我会小心的。”未待墨青松过来,冷寒襄直接上前从他手上抽出一张,紧接着向东面走去,身后青辉和几个弟子赶紧跟上。
“千椿兄,散修位置不定,就交给你了。”墨青松将右手上最后一份名册递给千椿后,扭头便要往北去。
突然手上被人抓住,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出了钟离家,位于北面街上。
经钟离天玑出事后,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此时的街上只余满地的亮处阴影。
墨青松还处在怔愣之中,手上一轻,千椿放开了他的手。
“千椿兄,你怎”么字还未出来,千椿直接抓起他的右手,另一只手撩开他的衣袖。
墨青松小臂上黄符就这么猝不及防露于光下,和玉白光亮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墨青松眼神闪躲,微微低头,手想往后缩。
千椿顺他意,轻轻替他揭下符箓,放下衣袖,而后放开了自己的手。
他问:“怎么来的?”
心里一瞬涌现出很多说词,墨青松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心虚。
他猛地察觉,现在这样不对,很不对。
墨青松垂下刚刚被抓起的手,抬起头如常般笑容明媚,还带着点讪讪:“上次宗主们入妖魔界的时候,有魔族出界,在他们身上收缴的。”
墨青松一耸肩:“这不,派上用场了。”
说话间还带着些无奈痞气。
千椿听完,眼中闪过心疼。
原来,比舍利现世还要早。
心不专的人是看不见的,看不见一次次倾泻而出克制不住的情愫。
“想快速找到那人吗?”千椿掩下眼底情绪,淡漠开口。
墨青松嘴角的笑意凝滞下来,被这快速转变的话题,态度语气。
他直觉,对方生气了。
当着墨青松的面,千椿将符箓置于掌心,体内灵力源源不断滔滔不绝涌入其中,与此同时千佛眼和望气术同时用到极致。
他不容置疑的牵住了墨青松的手。
墨青松看到了,一股股浓郁得似要凝成实质的灵流涌向西面。
顷刻间,千椿带着墨青松顺着灵流快速而去。
眼前青绿闪过,周遭景象一瞬间奔涌擦肩呼啸而过。
千椿带着他在一方天地稳稳落下。
落地点是一间小院。
灵流向屋内涌去,对方在里面。
咔嚓几声,房门四分五裂。
在墨青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千椿早已放开了他的手。
紧接着,屋内传来哀嚎吐血倒地声。
噗呲,南荣希被强劲的灵力掀倒在地,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发痛。
他惊恐的看向外面。
千椿慢慢走向他,手上的符箓碎成星星点点,挡在墨青松的视线前。
符箓当初被涂因用来吸收愿力,满城百姓丝丝缕缕融入藏星中。获取愿力不伤人,愿力可以再生,有信仰即存愿力。
但本源灵力却是被货真价实的褫夺,于修士而言不可逆转。
一切发生得太快,墨青松来不及反应,千椿就已做完了所有。
眼前的星火比起燃在空中,更像是烧在他身上。
墨青松想说的是,没关系的,他的灵力是不断不竭的。
他是天地间灵力的来源,是至纯至净至浓厚的灵炁啊!
这些都是无声,现实是,墨青松呆愣的站在原地,眼中一片茫然困惑。
南荣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做好下一步计划的时候,身上的念魔石就开始发亮。刚查觉危险想走时,屋外便出现了他此生的噩梦。
对方仅仅只是看过来,他的身体就本能发颤。
不受控制,灵魂在排斥在害怕在臣服。
他知道千椿已经入了渡劫期。
知道对方的光芒万丈。
他不甘,愤恨。
恨四宗,更恨五家。
嫉妒千椿。
从中域逃出后,他以为心里就有报仇,只有对五家虚伪嘴脸的恨。
直至,人界长夜三天,苍穹升起那道耀目金光,普照万物。
他骤然明白,嫉妒不甘从未消失。
他不信双方的差距,他要将那人引来,光明正大的在他眼前复仇。
他听了那人的话,让魔气侵蚀每他身体一寸血肉骨骼,融于他一呼一吸之间,又强行将本源魔力连根取出置于藏星碎块中。无数次九死一生痛不欲生,可,为什么?为什么?
他还是不如他。
还是在他面前这般狼狈,这般不堪。
他恨极了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天道宠儿。
恨他们,嫉妒他们......同时也想成为他们!
墨青松被惊醒了。被这滔天的...绝望。
许晟刚刚来的途中,感到很浅的能力波动,这会赶到这方小院,见到的就是站着一动不动,怅然若失的墨青松和破碎劈裂成几半歪倒散乱的门。
他不由得微微一愣,紧接着走近,许晟扭头看向门内,千椿和一个人。
南荣希被带走了,许晟带走的。
千椿走出来的时候脚步虚浮,面色显出丝病态的苍白,这是本源灵力过度流失所致。
“千椿兄,你”墨青松伸手想去扶他,骤然间千椿抬起手挡了一下。
墨青松怔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千椿默不作声和他擦肩而过。
未走出两步,千椿嘴角溢出一道血迹,开了条通路般,接着涌出来一股接着一股的鲜血。
月色手帕被浸湿了大半,大朵大朵的红花开得艳丽至极。
人被带到了冷家地牢关了起来。
夜晚,所有人再度聚集。
冷寒襄摇了摇头:“什么都问不出,是个硬骨头。”
青辉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赞同,各种酷刑惩戒都用过了,硬是没撬开对方的嘴。
冷寒襄又补充道:“什么底细也没查到,虞家那边,一问就说不知道,只知道是个没来头的散修。我私下派人询问,都说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白日里的时候,冷寒襄在府内将名单上的弟子抓了起来,刚想盘问,就得到消息说许晟将人带了回来关进了地牢。她急忙去看,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是什么魔族,是个切切实实如假包换的人。
同她一样,冷寒玉三人也没想到,作乱中域为害人界的,不是她们预想中嗜血残忍的妖魔,而是人界同胞。
是一个修习魔功的叛徒。
“搜魂吧。”一道声音骤然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
紧接着就是不可置信。
出声的人是千椿。
冷寒襄嘴张开,反驳的话还未说出口,看到人的瞬间,顿时一惊,话音一转:“好啊。”
嘴型改变得十分怪异狰狞。
冷寒玉也是蹙了蹙眉,她也不赞同搜魂的做法,一方面是怕步南荣家主后尘,怕对方魂海也被下了禁制。
搜魂术对施术者要求极高,需要能精准掌握到那个度,从广袤无垠的魂海中找到那段灵魂记忆,还要注意不能损伤对方魂魄,否则前功尽弃,人抓来也没什么用了。
他们几人都是没有用过此术的人,到时候很有可能什么都问不出了。
掏心这事在中域闹得沸沸扬扬,光抓到凶手不够,还要给百姓个原因解释。
另一方面是施此术所用灵力是本源灵力,如若对方魂海真的被下了禁制的话,一个不慎,禁制会反过来损伤施术者。
人关在地牢,中域现在是安全的,她们完全可以慢慢拷问,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去急在一时。
许晟同样不赞同。
墨青松直接开口:“不行。”其他人不了解,可他知道,千椿已经损耗过本源灵力了,余下的经不起再次消耗了,一丝风险也不能冒。
这下几人又是一惊,完全没料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千椿看了眼他,没说什么话,起身往门外走去。
忽地,墨青松拽住了千椿的手。
千椿先是一愣,随后温声说道:“不会有事的。”
墨青松没放手,打定了主意,他说:“要去的话,就让我来。”
殿内的其他人均站了起来,下意识想要制止。
都被他这番话说得有点懵,他们当中,修为最高,行此术风险最小的就是千椿了。
若真的必须要用到搜魂,千椿才是最妥当的那个人。
千椿摇头。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墨青松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搜魂,明明还有最妥当的办法,明明可以慢慢来。
他不死心的问:“真的很着急吗?”
千椿看向了他的眼睛,眼里是墨青松看不懂的情绪。感灵仿若失效一般,他只能全凭了解去猜。
凭所见所识去想。
千椿勾起唇角,似是在笑:“嗯,很着急。”
墨青松看见他点头。
墨青松放开了手。
“明日可好?再等一日。”
话一出口,众人皆是疑惑,这种事早和晚有什么区别。
“好。”千椿答应他了。
接连几声,墨青松的房门被敲响了。
墨青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疑惑,这么晚了谁会过来?
收拾好了一切,他将桌上茶具摆好,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说道:“进来。”
“师兄。”见到来人,墨青松猛地站起喊道。
许晟此时出现在这里是他没想到的。
许晟头小幅度的点了一下,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墨青松拿杯子的手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想给许晟倒杯茶。
“搜魂一事,我做也是一样的。”
墨青松一愣,原来许晟是为这件事来。
他笑笑耸肩:“那师兄怕是找错人了,该去找千椿兄商量。”
说话间带着两人儿时揶揄,也带着几分自嘲。
许晟抿了抿唇,心中那颗种子生根发芽。
墨青松见他不说话,知晓他是没了措辞的无措。
墨青松知道,他师兄一直如此,不太会说话接话,因为从小陪他说话玩闹的人寥寥。每这个时候师兄就会沉默,看上去俨然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
久而久之,不了解他的人再看他时都会带上丝丝缕缕的惧怕,不敢接近。
认为他太严肃,也太冷。
墨青松转过身体,面朝许晟,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没事的,我相信千椿兄。”同样也不想你冒险。
他知道师兄是好意,但千椿做好的决定,没人能改。他也害怕许晟再受伤。
这些事总归牵扯进千椿一人就够了,总归是他们两人的事。
冷寒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反反复复回放着刚刚大殿里的事。
墨青松和千椿的那些交谈,情绪。
他们之间那旁如无人似有若无的氛围感觉,让她觉得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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